王刚赶到哈尔滨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北方的天依然不留情面，一瞬间就黑下来。不管人会不会因为天气黑得太早，心情过于沉闷。
他找了家旅馆，住了进去。张思手机开机，他叫了张思来。
王刚躺在床上，关着灯，一个人假寐，脑子空荡荡，直到张思来。张思来的时候，快接近深夜。
“你跟强子说什么了？”王刚准备好的一肚子火气没有立刻爆发，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又好似龙卷风中心的风眼。
“他问我前几天干嘛去了。我说在长春跟你在一起。他又问咱们怎么认识的。我说了。他又问咱们怎么玩的。我都说了。他竟然问我跟你一起睡了没。咱们就是好朋友，他竟然这样问！我就说睡了，不过跟他没关系。就这样。”张思轻描淡写地说着，好似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
“睡了？哈。睡了。我们一起睡了是吧！”王刚猛然从床上跳起来，站在地板上像发怒的雄狮一样来回调着头行走。
“本来就一起睡了么，怎么了。”张思瞪着眼睛，一脸无辜纯真的表情，脸从原来的圆形恨不得成了方形的木雕。
“对，我们睡了。那接着睡。接着睡。两个床嫌多睡一个！你明知道我俩是好朋友，好到穿一条裤衩，你还这么说！你让他怎么想，能不理解错么！”他咬着牙根，蹲到张思面前，双手钳住张思的肩膀，恶狠狠地对着张思吼。
“理解错怎么了。你觉得你俩关系好，他却往别的地方理解，他这叫跟你关系好么？再说我没有男朋友，干嘛不能跟别的男生交往。跟别的男生睡一个房怎么了？我爸妈还没管呢，他算干嘛的。”张思好像对此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应对，并没因为他的愤怒而怯场。
“那你去交往！别把我拉进来，以后我还怎么做人！我是个男人，做事得负责的，我有良心，我不能对不起哥们！”
“那他就对得起我了？”张思冷静地反问。
“你们的事我不管……”
“我本来就不想让你难堪的。你去跟他解释吧，解释清楚，咱们什么都没有，把罪都推在我身上。是我胡乱造谣，要么是我勾三搭四。你还做你的好男人。你们还做好哥们。”张思站起来，像个能承担起所有责任的男人。
王刚冷冷地看着张思，“你把朋友给我毁了，还想让我连男人都做不成么？出了问题把责任往女生身上推，你就这么看我的？”
“我们闹翻了，断交了。无所谓了。我不在乎他，但不是不在乎其他人。你自己说，你不喜欢我么？一点都不么？你敢拍着自己的良心说么？不喜欢我你干嘛那么冷天都把羽绒服脱给我，不喜欢我你干嘛问寒问暖一步不离，不喜欢我你干嘛跟我发那么多短信……”张思来到王刚面前，死死地盯着他，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我……”王刚看着张思，一句话都没有。房间很安静，能听到隔壁电视的声音，正在放体育新闻：姚麦联手击败马刺，姚明砍下十八分，十三个篮板，麦迪也有二十五分进帐，是本场得分最多的球员。邓肯得到二十分，八个篮板……王刚听得很真切，仿佛此时他正对着电视，看着熟悉的体育新闻。这时他的精神好像完全陷入了篮球场，他看到姚明的大力扣篮，和麦迪的超远三分，还有火箭红色主场的沸腾，因为此时他脑袋一片空白，控制不了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一遍遍回放着以前体育新闻的场景。
张思趴到了王刚身旁，伸出右手拉起他的手，跟最初一样一点点耐心地握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王刚，“我们都不骗自己了。这是我们自己的青春，我们有权利支配，有权利享受。好么？”
王刚拉着他的手，给吴强打了那个电话。
时间回到了现在。王刚挂了电话，这样看着张思。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幅画，画上有一个少女，一个背着竹篮的少女，背景是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地。他看着金黄的向日葵，一点点模糊了，最后什么都看不到。他闭上眼，有东西掉下来。他只感觉到温润的细小的嘴唇穿过头发在额头，他听到隔壁的体育新闻放着今日五佳球：今日五佳球之首，久违了的科比，久违了的上篮，久违了的空中舞步……
第二天，王刚早早结了帐离开旅馆。坐上车的时候他给张思发了条短信。然后他笑了笑关了机。
他望向窗外，大片大片的耕地，雪像一把刷子，把整个世界都刷成了白色，一望无垠的白色，像是刚刚粉刷后整洁的墙壁。天地相接，没有尽头。阳光就从没有尽头的地平线升起，光线斜射着，照亮了整个世界。白色的土地瞬时变成了金黄色，金灿灿的，有如一地的黄金。这金黄色好像生命的颜色，温暖而暧昧，展示着世界的爱。虽然此时他一个人站在自己幻想中的银色世界里，但是他并不孤独，至少他还有可以青春可以飨宴。他痴痴地看着，仿佛看到的不是东北雪景的早晨，而是他的青春，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生命，他们此刻的存在。他们的生命如雪一样纯净，充满了温暖的颜色，他们的生命因阳光而充满了爱。
爱即存在。此刻，存在感笼罩住他。
火车飞快，就像青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