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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九流剑

田单心中感觉有些好笑,贵族向来如此,为了自己的及时行乐,不会顾国家兴亡,不会顾百姓死活,只知道强征暴敛,搜刮民财,修宅建府,任意挥霍,只想着如何为自己攫取更多的财富利益,以维持着整天的花天酒地的生活。田单自己也曾是贵族的一员,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和他们有很大的不同。他在收取钱财,却是为了仗义疏财,扶危济困;他在谋求权力,却是为了下放权力,举贤任能。

至于家族里的那些老家伙,虽然自十年前的田甲事变后他们便已不再算得上是贵族,可是他们骨子里却始终以为他们自己还是贵族,所以无论他们的想法还是行为一切都依照贵族的习惯办事。

他几乎敢肯定他们一定会为了一百金努力争取着,更希望他“为了报仇”意外战死,然后再考虑如何谋取宗主的位置。不过他扔下的这两个问题确实有够让他们麻烦上一阵子了,至少今天不会有时间来烦他,可以让他放手去安排一些事。

田单一路走到家门口,从打招呼的仆人身上,他反而真正感觉到仆人们是因为老爷子的死而悲伤,这远比宗族里的那些人来得真实和强烈。

就在他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忽的心生警兆,将军剑弹鞘而出。

一把寒光逼人的长剑从天而降,挟着势不可当的犀利剑风,直取田单的眉心。

田单想也不想,在被施以偷袭的情况下仍是不退反进,将军剑毫不示弱的迎上暗中偷袭的剑客。谁知剑客的高明远在田单的意料之外,竟然能在两剑即将相交的当儿临空陡变路势,一个旋身,长剑扫往田单小腹。想不到之前那么凌厉的一剑竟也不过是个虚招,真正的杀招是攻取他的腰际,只要田单反应稍迟片刻,将会立即分尸两处。

田单一声冷哼,似乎一点儿也不理会扫往腹间的长剑,将军剑则是疾射而出,其威势之劲,只要偷袭的剑客来势不变,势必能从前往后,刺穿他的整个身躯,任何铠甲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用的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田单同时心中暗呼厉害,若不是他事先知道今日会有许多胥烟花的仰慕者前来挑衅,于何时何地都多留了一个心眼,现在即使不被偷袭之人重创,也难免要落在下风,一时难挽败局。眼下当然又是另外一会事,表面上看他是因避无可避之下,才迫不得已围魏救赵,而事实上,就算那剑客是哪方面势力特意训练的死士,根本不怕田单同归于尽,那么最终死的人也只会是偷袭者。他田单最多不过是付出一些代价,因为他左手的剑鞘已经挥了出来挡格。

老实说,即令田单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任何人偷袭他想要成功,也是难如登天,因为握田单手中的是一把懂得向主人示警的将军剑。如果这个异常高明的偷袭者知道田单的剑有此异能,也许他会考虑是否还要出手偷袭。

“当!”

偷袭者撤回长剑,剑身不偏不倚挡住将军剑,不过他的攻势却没有因此而瓦解,奋力再一个转身,飞出一脚踢往田单的丹田穴。

田单想不到偷袭者如此锲而不舍,来人似乎不愿以命相搏,却更不愿让他田单全身而退。他接住弹回的将军剑,急使了个千斤坠避过来人的一脚,落回地上,两人就此对峙起来。

直到此时,田单才有空闲主意长剑的主人,此人脸上戴着头罩,只露出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他身材魁岸,穿着玄衣,举剑站在那里,挺拔如山,屹立不倒,使人看不出他有丝毫破绽。田单终于知道,此刻自己遇到的是,除胥烟花之外最难缠的角色。

一批训练有素的家将从门口涌出,趁着田单和玄衣人对峙的当儿,以他们为中心,团团包围起来,严待田单下达命令。

玄衣人哈哈笑道:“想不到胥烟花的相好竟然沦落到要依靠以多取胜的地步,真是令人痛惜。”但看他那副泰然处之、有恃无恐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田单的这批家将放在眼里。

田单回敬道:“彼此彼此,阁下暗箭偷袭,也不是光彩的事。”

玄衣人冷笑道:“你以为这些不入流的货色能拌得住我?”

田单道:“再加上一个田武和一个田单又如何?”

玄衣人眉头微微一蹙,坚定不移的信心终于出现波动。

田单知是时候,将军剑变幻出万千剑影,往玄衣人罩去。周围的家将未得到田单的命令,仍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岂料那玄衣人不但夷然不惧,且嘴角还逸出一丝诡秘的笑意,田单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时,那人却已挥剑撞入他的剑影中来。

“当!”

两剑相交,玄衣人一触即退,借得田单的内劲腾空跃上高达七、八丈的楼顶,就像他从天而降一般,出人意表。

“好奇特的内功,好俊的轻功。”田单知道再难留下他,不但不恼怒被他借去内力,反而由衷赞道。

那人却是仰天狂笑,道:“田单你始终还嫩了点,一句话就被我试探出田武确实已经归西了。”

田单心中剧震,表面却不动声色,暗忖这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脑光电转间,不禁失笑道:“阁下若只因为天武剑在一个下人手中,而断定我父亲归西,那你就错得离谱了,况且你之前见到的,正是尽得老爷子真传的关门弟子。”想来是因为前不久田七才提着天武剑出去办事,落在此人眼中,自然会引起怀疑。

玄衣人笑得更加厉害,道:“田单你确实厉害,平常人若见到天武剑在别人手中,也定会这般想,哈!试问谁会想得到你竟然敢冒大不韪,不让天武剑陪葬呢?可惜我不是别人,在我眼中,这一切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淄河一战,我可是清楚得很哩!”

田单脸色微变,沉声道:“你是墨希夷?”

玄衣人却是置若罔闻,人影一闪,已经消失在楼顶,只是从远处还传回一句话:“我的下九流剑驰骋天下的时候,你田单还不知道在哪里摸滚打爬呢!”

田单无奈,摇头一声苦笑,他这一次输在过于自信,想不到对方竟是墨希夷,且还有能巧借别人内力的骇人听闻的奇异功法,墨希夷是怎么办到的呢?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一开始他就和家将们一拥而上,也未必可以留下墨希夷,且还徒惹手下伤亡。

这一次既然是墨希夷亲来,那么父亲的死便想瞒也瞒不住,搞不好还会有欺君之罪,被齐王抓到把柄而论处,那就真的是弄巧成拙了。但是事情又怎会这么巧的呢?父亲刚死,他便来了?

田单当机立断,对着手下领头一人道:“现在大家全都改穿丧服,叫令伯即刻派人通知大王,此事再没有隐瞒的必要。”

令伯是家里的主管,他虽不是家族中人,却可以说是家里除了宗主之外的第二号掌权人物,日常事宜全都交由他办。

烟花阁。

田单才踏入烟花阁,一个俊朗的青年就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此人大方儒雅,一看之下令人以为是个文弱儒生,可是田单却知道此人神藏内敛,是个不俗的高手。当田单的虎目落到他身上时,此人即警惕的生出感应,这是两个人都心知度明的事。

田单心中好气又好笑,自昨日有人将他和胥烟花的关系提早明朗化后,今日出家门,到遇见墨希夷开始,一路穿街走巷,来到这烟花阁,他一共遇到了七批来寻晦气的人。不过相较于墨希夷和眼前此人,那些个家伙只是小丑,被他随意一吓唬便打发走了。

青年一见田单走入阁中,即放下手中的酒,谴走一个陪喝的姑娘,起身道:“田兄?”

田单微一点头,道:“阁下是?”

青年坦然道:“在下燕门木,是胥小姐众多的仰慕者之一,听说田兄两日后将和胥小姐结为连理,遂生出嫉妒和敬佩之心,特意前来讨教一番。看看田兄是否是有能力护花的人。”

田单心中恍然,他在脑海中搜遍齐国的青年名流,却感觉没有人的名字能和他匹配起来,而其他国家的厉害角色,则自然不可能在短期内赶来烟花阁,除非是象乐闲一般有临淄身负任务,适逢其会。

就于此时,他心中一动,首此对墨希夷的身份产生怀疑,因为从鲁仲连的口中得知,当日淄河一战,墨希夷是空手迎战的,以墨希夷的自负,又怎会用什么下九流剑呢?然而那玄衣人不是墨希夷还会有谁呢?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人,此人必是秦国方面的人,且地位还不同寻常。此人很可能象乐闲一样身怀某种秘密任务,揭破父亲已死的事实来打击齐人士气应该只是其中一项任务。

其实当日一战,两方面的人都是极力隐瞒的,知道此事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否则连身为当事人的儿子的他又怎会到了今早才清楚此事!墨希夷是为了隐藏实力以对付其他两个钜子,父亲则是为了保住个人的甚至是齐国的声誉,因为单在武学方面而言,父亲代表的就是齐国,被齐人视为战神一样的存在,而这亦正是如今田单想要极力隐瞒父亲已故的原因。如果天下人皆知齐国的第一把剑败在藉藉无名的人手里,不但齐国的剑客抬不起头,甚至连齐国的军人也会大受打击,老百姓更有可能抓狂暴走,最后则大骂田武辱没了齐国的名声,到时候在齐王的推波助澜下,他田家便很难在齐国立足。

然而偷袭者会是谁呢?既清楚淄河一战,又如此高深莫测的人......想到此处,突然心中一震:难道是秦相魏冉亲临!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就算此人也像眼前的乐闲一样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但依照秦国的人才济济,什么样的翘楚没有,又怎需他亲自冒险呢?

思绪又回到乐闲身上,按理说,此刻乐闲应该致力于营救苏秦才对,却怎会自动的现身,还有空在这里和他争风吃醋!他看人的感觉向来很准,乐闲不似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坏了正事的人。

“如果燕兄想要试试田某的身手,恐怕我会让你失望,因为一大早来试田某身手的人便多如牛毛,应付得让人吃力,到现在我还感到手脚发麻,内息未复,能不用爬的到这烟花阁已经是万幸。”田单漫不经心的道,“我看燕兄是人上之人,似不会拣这种便宜的人吧。”田单说得客气,甚至有些谦卑,不过光看他那副悠然的模样,任何人都知道田单非是怕了燕门木。

乐闲微笑道:“燕某向来自诩是个斯文的读书人,素来不喜欢拔剑相向,而且这里是烟花阁,谁都不敢在这里动手,免得被胥仙子看轻。我只想问田兄两个问题,不论答案如何,我都不会再碍你去见天上的仙子。”

田单耸肩苦笑,他宁愿用剑来回答乐闲的问题。

乐闲道:“烟花阁是否将在田兄大婚之后即宣布关门大吉?”

田单反诘道:“燕兄认为胥小姐还想经营吗?”田单心中暗骂,这个问题确有些不好回答,乐闲此语似乎不着边际,无关痛痒,但只要略微思索,便清楚乐闲意在指出烟花阁的关门与他田单脱不了关系,届时若这样的想法传入贵族耳里,恐怕对于安劳享乐的他们来说,田单实在是比亡国之臣更大的罪人,这些人平日什么都不会做,搬弄是非却是一流的高明,只要有他们的齐王身边煽煽风、点点火,他想在齐国立足都难。现在他把问题推到胥烟花身上,自然再妥当不过。

乐闲道:“只怕是仙子的芳心早厌恶了,若真想经营,天下之大,何必独处一隅?”言下之意,就算齐国再呆不下去,也大可以到别国去。

田单笑道:“燕兄姓燕,我看就建议仙子移驾燕国如何?”

乐闲双目闪过异芒,不理会田单的调侃,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如果齐王要对仙子不利,又或者齐国有朝一日迎来多事之秋,而田兄却在齐王手下为臣,那么你有办法保护仙子吗?或者说,你会为了仙子的安全而反出齐国、背叛齐王吗?”

田单冷然道:“燕兄何不再耐些性子,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很快就能证明一切,而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乐闲拊掌失笑道:“这就是田兄的答案?若每件事都要等到变成定局之后再知晓结果,那人生便非常无趣哩!”

田单正要说话,婉娘已走了上来,媚笑道:“燕公子若真是识趣的人,那就请准许婉娘陪您喝上两杯,好吗?烟花阁始终是烟花之地,说这些只有稷下先生才谈论的家国大事,那真是扫兴哩!”

乐闲亦是应惯场面的人,连声告醉,又自罚了三杯,然后道:“好,燕某就当已经得到了答案,希望事实将证明我所逆料的答案是对的。婉娘的兴师问罪,使我再不敢麻烦田兄,请自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