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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春节的意义非同小可。年关到了,不少员工都在盘算奖金、晋升、调薪、跳槽这些事关前途的大计,想出门旅游的人在提前做着准备,而老家在外地的员工的心思已经在路上了。这也就是每年十二月开始到次年的二月这段时间,一个公司的效率最低的原因。但恰恰这段时间又是一个公司最忙的时间:任务没完成的要冲量,各项总结和计划也在密锣紧鼓……

而对老外来说,圣诞过完了,新的一年就已经开始,而对很多中国人来说,一个盛大的节日才刚刚拉开帷幕。所以,公司里面,一些人铆足了劲,而另一些人有劲无处使,有些人就像点不上火的发动机,闷声闷响的,却始终开动不了。

恰恰这个时候,大中华区开张了。

来自总部由肖恩?霍克发出的邮件宣称,为了加强对中国业务的管理,提高公司产品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并为客户提供更为优质的服务,公司将成立大中华区,统辖中国内地、香港和台湾的业务。原先的亚太区更名为东南亚及澳洲区,人数也缩小到不到10人。而包括原亚太区总裁、战略、人力资源、财务、IT、法律、公关在内的10余名高管等纷纷迁来上海,组成大中华区的管理机构。中国区名义还在,袁克敏还是中国区的老大,但事情正在起变化。以前虽说不是山高皇帝远,毕竟新加坡和上海还是有不少的距离,亚太区充其量也就是个地理上的概念,现在不同了,大中华区直接向美国总部汇报,与中国区成了楼上和楼下的关系,控制明显加强了。大中华区总裁兼董事长新加坡人特伦斯?刘显然并不满足于楼层上的优势,他如果不拿出一些变革和举措与总部成立大中华区的决定相呼应的话,那么,大中华区成立就没有任何意义。

大中华区成立刚一个星期,特伦斯?刘就组成了一个“战略变革小组”,开始对中国区的架构进行评估,成员中,有来自美国总部战略部门的高级经理、原先亚太区负责战略规划的高级副总裁、特伦斯本人和袁克敏等一干人。

“非常抱歉噢,我的华语讲得不好。”讲话的正是特伦斯,他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方框的金边眼镜,一圆一方,对立统一。梳得一层不染的头发有种“丝般润滑”的感觉,蚂蚁爬上去似乎都需要副拐杖。他雪白的衬衣的袖口上,是两个银晃晃的袖扣,前端,是双保养得非常精致的手,十根指头修剪得十分整齐,指甲壳甚至微微发亮。

“估计用的是斯泰尔斯的高档指甲油‘润甲’吧。”袁克敏的眼光正准备从特伦斯的手上收回的时候,听到了后者的开场白。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用华语开会效率会高一些,也省去让安翻译来翻译去。”特伦斯堆出了笑,朝着袁克敏的方向望去。安是袁克敏的秘书,要是有老外在场的话,她总是要出席的。

袁克敏没有做声,甚至都没有接特伦斯的眼光,更不消说去领情了。他低着都翻着桌前的资料。

“今天,是我们‘战略变革小组’的第一次会议,我们需要重点评估中国区的销售模式。”特伦斯并没有在意袁克敏的沉默,也没有请袁克敏先讲话,就开始了会议。通常,中国区开会的时候,袁克敏都会坐在头首的位置,因为经常需要用幻灯机,所以,他的位置就在幻灯机的左侧第一个。今天,袁克敏也没有例外,一进会场就坐在了通常的位置上。

特伦斯是在袁克敏之后进入会场的,他故意稍晚了五分钟进来:通常这是袁克敏的特权。进入会场后,他踌躇了几秒钟,寻思自己该坐在什么地方。最终,他选择了会议桌后端正中的位置坐下。

“我们斯泰尔斯中国现有的组织架构是围绕产品,按销售方式来划分的,也就是渠道销售和直销,以前者为主。但这样的结构会使公司的销售过分依赖经销商,而经销商与公司并不总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些小的经销商由于实力有限,真正的利润贡献并不大,反而消耗公司很多人力、物力去进行支援。大的经销商实力虽然雄厚,但手中同时又在经销其他公司的产品,并未把斯泰尔斯公司的产品放在重中之重。我们的产品定价较高,在高端市场有很大的影响力,当然,我们也有低端产品,但在它们的category(品类)中却并没有什么优势,尤其在二、三线市场,根本没有优势可言,因此,过于依赖经销商会制约我们的销量增长。我们得到的最新市场调查数据显示,这些年,大卖场、大超市发展迅猛,而我们还停留在通过经销商去做这些大卖场、大超市的生意,和我们的对手相比,我们远远lag behind(落后)的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特伦斯没有任何笑容,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开始就直奔主题。

“而且,经销商在我们的产品和最终用户之间的存在,让我们很难从了解最终用户对我们产品的反馈,这无论对了解产品的优劣还是为新产品的开发都非常不利。让我们来看看我手上的这个资料。”特伦斯说罢点开了一份PPT,“从这组数据我们可以看出,在北京、上海、深圳、杭州、成都等六个城市,我们的‘依柔’系列、‘炫爽’系列的市场知名度只有18.2%和14.6%,在同类产品中仅列第五。我们不能只看到销售量的增长,因为这也可能是市场走高所带来的windfall(天上掉下的馅饼),也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就好像是股市总体上涨,个股多少也在涨,不过,质地好的股票要涨得更多。”

听到这里,袁克敏决定要打断特伦斯了,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因为特伦斯的逻辑如果成立的话,那斯泰尔斯中国这几年的超常发展岂不成了搭顺风车了,进一步说,我袁克敏的贡献岂不是水涨船高造成的,那不就是无论谁来做这个总经理都会取得这样的结果么?这分明是否定斯泰尔斯中国,否定我袁克敏这些年的贡献嘛!

“我不能同意我们的增长是靠市场总体走高带来的。”袁克敏不紧不慢地发话了,由于特伦斯还没讲完,或许还在沉浸于对数字的分析中,他没料到这时候袁克敏说话了。刚刚在放幻灯片的时候,屋里的灯光是关掉的,其他人也都没有注意到袁克敏的表情,所以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搞清状况。

袁克敏并没有马上说下去,而是等着让大家回神。

见大家都没说话,特伦斯也暂停在那里,安机敏地把灯开了。“对市场数据,我们一定要全面分析,还要结合历史的演变。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虽然我今天没有准备PPT,但我清楚地记得,同样是这家调查公司的数据表明,在五年前,我们斯泰尔斯的产品市场占有率位居第七,现在,在一类市场,也就是在刚才特伦斯提到的那些城市里,我们的市场占有率已经提升到第三,某些系列,如‘光影’系列、‘超妙’系列,我们的市场占有率是第一。我同意如果过分偏重于渠道销售,我们与最终客户的沟通、了解会受到阻隔。我们也开始认识到这个弊端,所以,从去年年初开始,我们就开始加强市场分析和消费者行为的深度调查。另外,对经销商的管理我们也做了较大的改革,比如推销金牌、银牌经销商计划,加强对经销商的考核,对贡献少,利润薄的经销商进行了筛选和淘汰。同时,我们正在加强直销队伍的建设,扩大对超级终端的渗透。我们上半年的数据表明,我们对超级终端的销售增长,从去年的15%,提高到了45%,而且,毛利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我不反对刚刚袁总的分析,但我们也不能忘了我们的竞争对手,‘泛亚’、‘索高’等公司在超级终端的占有率分别达到28%和19%,而我们斯泰尔斯的份额只有12%,远远掉在后面!”袁克敏刚才一番话,没有直接说特伦斯举的例子不对,而是举其他例子来说明特伦斯的结论不全面。特伦斯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再举其他例子来证明袁克敏的数字的片面。

其实,两人都在用瞎子摸象的办法跟对方绕圈子,他们谁都知道,自己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说到经销商管理,我们不断地听到关于某些经销商的负面传闻以及我们某些销售人员的违规操作。我们必须对现有的经营模式进行全面的review!(审核)”特伦斯知道双方继续刚才的路数的话,谁也说服不了谁,但他今天一定要占到先手,所以话锋一转,开始对经销商和渠道销售发难。

“我已经收到报告,说我们的销售人员竟然向经销商索要好处、随意到经销商那里去报销个人的*,这严重损害了斯泰尔斯的形象,请袁总彻底调查,对当事人要严肃处理。而且,这样的事情竟然不止一次发生,说明我们的管理漏洞很大,我们必须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特伦斯本来想说中国区的管理层要负责任的,但他还不想跟袁克敏闹得过僵,先敲敲山,打打外围再说。

袁克敏一时语塞,前几天总部也来过问了此事,特伦斯今天又提,而且是像杀手锏一样提出来,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特伦斯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已经拉了弓,什么时候放箭,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我们‘战略变革小组’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要用大概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在柯士敦管理咨询公司的帮助下,对我们现在的销售模式和组织架构进行全面的评估,然后提出变革方向和行动计划。柯士敦公司将走访我们的经销商、大客户等,安排各类的访谈,找出我们现在架构的弊端,请中国区和袁总大力配合。”说罢,朝坐在对面的柯士敦公司的顾问,那个正在电脑上快速记录的那两个年轻小伙子点了点头,然后把眼光转向了袁克敏,这回,他没有收走,而是等着后者的表态,这个态必须表,否则后面更加难搞。

袁克敏不能再装着没有看见,只得木然地点点头,他知道特伦斯如果光凭几个内部人组成的小组来做方案,势必会给人不公允的印象,所以引入全球知名的柯士敦公司,用外部顾问的口来体现、来传达特伦斯的意思,将让所有人都很难开口反驳,毕竟对方是个独立的、受尊敬的第三方。

但就凭这几个小屁孩?袁克敏端起了茶杯,没有立即把茶水喝下去,而是含在嘴里,有些苦涩。

大中华区成立的第二周周一,特伦斯就给所有中国员工发了封公开信,称,“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挑战是,我们离最终客户越来越远,我们听不到客户的声音,我们听到的是经销商期望更大折扣的叫嚷。而来自客户方面的反馈和不满,当传递到我们的耳朵里时,已经转化成对我们产品的厌倦和抛弃,也就是在这时,客户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更关注他们的需求的公司和产品上了,这就是我们的市场份额迅速衰落,品牌价值日益萎靡的主要原因。我们无法容忍这样的状况继续下去了,我们需要的是,改变!改变!改变!如果谁无视这一点,斯泰尔斯中国将没有他的位置!为此,我们将在柯士敦公司的帮助下,对现有的销售模式进行全面的评估,为达到我们更高的业绩目标打下坚实的基层。”

收到这封公开信的当天,中国区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说,这是大中华区要对中国区开刀打的麻药,有人说,某某某都已经拿到offer(聘用书)了,准备跳槽到竞争对手那去,有人说,某某某的位置不保,最近正在四处联系猎头,甚至有人说袁克敏就要下课了……当然,跨国公司的办公室并不是茶馆,也不是酒店,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响动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是,不少的同事在打印这封邮件,吸烟区吸烟的人多了一些,不少的销售人员今天并没有到客户那里去,而是三三两两的交流着什么,中午的时候,大家出去午餐后回来的时间比通常晚了一些,而在公司周围的快餐店里,出现了不少三五成群的斯泰尔斯公司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的威廉也没有闲着,他听到风声说特伦斯在会上针对了他,心头一阵发紧。快到12点的时候,他给罗伯特去了一个电话,约一起午餐。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卖煲仔饭的地方,点好餐后,威廉掏出了烟,递给罗伯特一只,罗伯特先是没接,说,“正饿着呢,心慌,待会儿抽。”

“接着,接着。饱吃冰糖饿抽烟。”威廉总有这么多的说法,罗伯特还是接了过来。他喜欢跟做销售的人打交道的一个原因是,这些人见的人多,遇的事多,人多就有怪人和怪话,事多就有怪事,搞销售的人,哪付肚子里面掏出来的不是一部部通俗演义?跟他们在一起,端的有趣,从来都不冷场。

罗伯特也听说了肖兵的事情还要继续深挖责任的消息,他想先听听威廉的看法,于是只顾抽烟。

“你怎么看今天的邮件?”威廉问。

“还没来得及细想,仅从字面意思看,公司的组织架构恐怕要发生变化了。”

“怕没那么快,也没那么容易吧?斯泰尔斯在中国十多年的业务模式,不是说改就改得了的。斯泰尔斯那么大的船,说掉头就掉头啊。你想想,我们在中国这么多的经销商怎么办?放弃?等于自杀,竞争对手一定欢迎,如果那样,我敢肯定这个特伦斯是对手派来的无间道,公司今年的量肯定下来,渠道留下的空额,不是直销随随便便就填补的了的。特伦斯不会去冒这个险。”

“有道理。”罗伯特没有去点评威廉的话,而是继续盯着他看,他很清楚,要掌握更多的信息,听比说更好,更何况做销售的人,你不让他说话等于要他的命。

“我看呐,大中华区如果不搞出点名堂,那成立起来有什么意义?香港和台湾的业务本来就很稳定,市场的容量也不会陡增陡降,所以不会成为大中华区管理的重点,只是一个组织归属而已。大陆市场才是重点。老大朝中无人,白乐年马上就退休,以后谁替我们老大说话?特伦斯和袁总平常就没有什么私交,以前亚太区的时候有什么会议,袁总是能不去就不去,好多次的销售战略会议都是我替他去的。现在人家杀上门了,还带了一帮人过来,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

饭上来了。砂锅里面飘来一股肉香,罗伯特一边把蘸酱往里面放,一边琢磨着“朝中无人”这四个字。砂锅下面的米饭已经结成了锅巴,罗伯特搅拌着,顺手夹起一块,脆脆的,胃里仿佛有一只手伸了出来:任何事也动摇不了他对于吃的心情。

“我说说我的看法吧,”吃了几口,罗伯特终于开口了,“一般情况下,大家看这些通知,都会去关心内容,而我首先不是看内容。”

“那你看什么呢?”威廉好奇地问。

“我主要看形式。有时候,形式就是实质。你看这封邮件,是特伦斯发出来的,而不是袁总发的,你不觉得有意思吗?内容涉及中国区,但邮件却由大中华区的老大发,这本身就耐人寻味,也就是说,从形式上看,特伦斯已经做了中国区的主。其次,通篇邮件的调子是讨伐性的、质问性的和否定性的。如果我们现在的销售模式没有问题,那还找什么咨询公司呢?那还改什么改呢?显然,他们认为现在有问题,找咨询公司来其实不是查问题,而是证明问题的存在,或者说证明某种判断的正确。更有意思的是,整篇邮件是只拉弓,不放箭,也就是先声讨你,举起了鞭,但不打下。其实也是在试探大家的态度,这是要我们划清界限啊!”

“你的意思是说,无论咨询公司发现什么样的问题,提什么样的建议,结果都是我们要改架构?”威廉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这话说对了一半。前半部分对,后半部分不全。”罗伯特在锅里又放了几勺子辣椒。

“怎么不全面?”

“改架构不是最终目的,动原先架构上的人才是。你想想,如果要搞掉一个人,他又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的话,你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变动或取消他的岗位,没了岗位,你不就出局啦?”罗伯特意味深长地看着威廉。

“说得难听点,我们都可能没有位子。”罗伯特又补充了一句。

罗伯特拎起一支牙签,剔起牙来。

“肖兵的事情,你的决定是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罗伯特问道。

“照现在的情形看,这小子是保不住了。这事儿搁以前,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顶多我把他挪个地方。没人挺你,你多拿根针,都可以把你开掉;有人挺你,你就是偷辆车走,也屁事没有。经销商那里,以前我们有生意给他做,他当然不会翻脸,自从我们加强对经销商的考核并实施新的奖励计划后,刘舸就嚷嚷要我们把金泰定成金牌经销商,他那点销量,放以前还可以进去。现在他同时代理好多家别的产品,销我们的积极性远远不如以前。肖兵告诉我,刘舸三番五次恳求他,可他的量实在差太多,怕如果把金泰放进去,会得罪其他更多的经销商,所以没答应。看来刘舸这回要彻底鱼死网破了,自己做不了,把肖兵也搭进去。”威廉今天的胃口显然不好,又点上了一支烟抽着,旁边一桌的两个女士不断地用手扇着鼻子,眼里满是怨气。威廉好像也感觉到了,于是把烟从右手拿到了左手,但并没有掐掉的意思。

罗伯特心头并不认同威廉的观点,心想,肖兵的性质是严重的,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还不是你姑息出来的结果。见今天威廉情绪不高,罗伯特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询问起袁克敏对此事的决定,华东区是中国市场的重镇,袁克敏在培养肖兵身上没少花工夫。

“我昨天问他了,他没直接表态。但他告诉我,现在‘战略变革小组’正在对原有的销售模式进行评估,肖兵的事情一出,正好作为一个负面典型,来说明原有的模式存在很大的弊端。袁总要我写个报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总部都过问这个事情了,你说袁总敢随便扛吗?扛就等于包庇、纵容欺诈行为!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这份报告写上去是否就可以交差,如果上面不依不饶,我都逃不掉!”

是啊,出了事情,总要有人承担责任。但这个责任有不同的承担法,写个检讨叫承担责任,公司口头警告、书面警告也算,引咎辞职也算,公司开除也算,好听一点,提前退休也都算。

“肖兵的合同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几个月吧?”好一阵子,威廉突然想起这码子事儿。

“还有四个月。”由于刚看过肖兵的资料,罗伯特记得很清楚。公司有劳动合同的终止权力是人事管理的一个法宝,到期不再跟问题员工续签合同可以减少很多在解除合同时所遇到的麻烦。不过,新劳动合同法的出台,尤其是强化无固定期限合同,使这个法宝的运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肖兵还是做过很大贡献的,要是让他走人,希望公司能考虑一些补偿金。”威廉神情有些黯然。

“拜托!老兄,现在还谈不到这个问题上来!”罗伯特觉得威廉也太感情用事了。

“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他必须为这件事情承担责任!从目前情况看,走人是免不了了。其次,走人也有不同的走法,是公司开掉他?还是他自动辞职?如果金泰说的是事实,那肖兵显然是严重违纪,证据确凿,公司完全可以解除合同不给赔偿,这对他来说就很难看了。当然,如果公司认为可以息事宁人、适可而止,给他面子,协商解除合同,或者他辞职,然后给点补偿金,也不是没有先例。所以,这个态我不好乱表,必须要有公司管理层的态度。”

“那你觉得袁总会怎么处理这事儿?”威廉一脸无奈地看着罗伯特。

“所以袁总才让你写报告嘛,等你的报告出来,他才能掂量怎么去跟大中华汇报。那牵扯的因素就多了,不是我们这个层面能预测得到的。”罗伯特说,“但我们可以做些准备。比如,如果不给补偿的话,我们直接解除劳动关系,证据是否充分?我们也别光听金泰公司说他有证据,万一他是在诈我们呢?真正说给补偿的话,反倒简单了;通常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比不用钱摆平的事情好办。另外,肖兵要是走了,谁能顶上?这些才是我们要考虑的。”

说这话的时候,罗伯特心想,年初我不是建议你考虑下面主要岗位的接班人计划吗?你老是觉得这样做会让你那些金刚们犯嘀咕,现在麻烦不就来了?但这话太敏感,罗伯特也就按住了。他知道,在接班人的问题上,如果威廉下面的人有了备份,是不是威廉自己也要有备份呢?所以当初接班人计划作为HR主要战略提出来后,威廉一直不太热心,推说下面的人还不太成熟,要进一步观察和锻炼,直到公司袁克敏都过问了,他才勉强地凑出了一个计划。其实威廉自己清楚,培养一个好的渠道销售经理并不是十分困难。仅从销售难度上讲,直销要难很多。打个比喻,渠道销售是让一个熟人反复地买你的产品,而直销是让一个陌生人买你的产品,哪个难度大,一比就出来了。罗伯特对此感受很深,跟渠道销售跑市场的时候,有吃有喝有脚洗有歌唱,跟直销出去扫楼,被小屁孩骂出来都是常事,更何况有时连门都摸不到。

所以,渠道销售经理在一个地方蹲久了,就怕蹲出事来。通常,威廉过个一两年就把南京的与苏州的换换,把宁波的和杭州的挪挪,好像中央调动各大军区司令一样。在客户经理和区域经理这一层,威廉始终不大热衷从竞争对手那里挖人,反倒是喜欢从大学毕业生中找人,一来这些白纸好写字、听话,二来成本低,选个二三十个,总能冲刷几个像样的出来,三年左右就可以顶上去了。应该说,在这一层面,威廉做得还是游刃有余,也确实在兜兜转转中,冒出了几个有能力的。关键是在大区经理这个位置上,他始终在踌躇,因为,一旦他们有了人接班,他们就必然期待更上一层楼,那么更上一层是哪里呢?不就是我威廉的位置吗?我还能顶谁走啊?

“肖兵的缺,我准备让南京分公司经理试试。”威廉若有所思地说。

“不急,不急,你准备几个预案吧。”罗伯特跟业务经理说话时,从不使用“不同意、不赞成”这样的词汇,而是把自己放在咨询顾问的角度提建议。“我的判断是,既然中国区的组织架构可能会发生变化,我们现在进行架构的调整,说不定会跟他们的部署冲突,弄不好让我们再改就讨厌了,不如现在观望着。”

“也只能如此了。我回去就写报告。”刚巧说这话的时候,餐厅里进来几个同事,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空就是洞,小洞不补,大洞吃苦。但是,堵住了肖兵的洞,后面的大洞就没问题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