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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原来你还在这里(完结)

汽车呼啸而过的一瞬间,鲜血溅到了林北爱的脸上。她全然呆滞住,看到了地面上躺着的男人,他的一身黑衣被涌出的无数鲜血染得更深。他的头歪倒在血泊里,总保持一双含笑的眼睛,眼角的眸光望向她。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是嘴唇轻微地动了几下。

——“纪权,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不是说了嘛,你要是敢不接我电话,我就有手段找到你。”

脑海里浮现出过去的场景。纪权与商央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他送商央回商家那一天,接近年尾,快过年了,北方飘着时年将至的小雪。车子停在商家大院门前,两人在车里静默。

“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最想见的人吧。”他在车里点了一支烟,摇开车窗,偏头看着小雪纷纷落下,古老的石砖墙壁上还挂着枯萎的绿色藤蔓,偶有路人走过,撑着伞挡雪。

那时的商央也没想到,自己的病情会恶化得如此迅速,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心脏衰竭的程度险些让她好几次没醒过来。她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临死前去见顾棠风一面,也算了一个心愿。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对他,对自己,对孩子,都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

纪权揉揉她的肩膀,“你也别太悲观了,不是还有一线希望吗。”

“纪权,她还活着,我就可能去做那么一件残忍的事。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已经接受了事实。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就是顾棠风会不会因此恨她,一辈子都会她怨恨在心。

“让他知道吧。”

“不!”

“该死!”纪权发泄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我爱他,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再去打搅他的生活,再说了,”她转过头,笑容悲戚,“你不说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他能忘掉我,是最好的结果。”

纪权无言,从车里取出轮椅,抱了她下车,拿出一条羊毛毯披在她身上。

“纪权,林北爱要是醒过来后能痊愈,我想拜托你好好照顾她,”自己快死了,还在考虑别人的生死,“她父母全在车祸里丧生了,她只有一个人了。醒来后无依无靠,你要多帮帮她。”

“别说了!”纪权将烟蒂狠狠踩在脚底下。

“纪权,答应我,好吗?”

他急匆匆上了车,在她遥远的目光里,都成为了不可追逝的往事,如落入人间的白雪,眨眼间消失不见。当他回到美国时,林北爱已经签下安乐死的协议。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纪、纪权……”

他颤动的嘴唇想要说出的话,是那六个字:商央,好好活着。

随后,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高楼里的一间办公室,顾棠风和孟解诚正在商谈议事。孟解诚正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宽阔的视野里向下一望,看见了马路上触目惊心的场景。他的目光牢牢定在那里。

路边一个眼熟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叫喊,向血泊里的人冲跑过去。

“那是……”

顾棠风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看到商央扎在血泊里,刺眼的猩红渗透进他的眼睛里。

当顾棠风跑下楼时,看到了跪在纪权面前呼救的女人,她的身上染满了鲜血,脸上满是无助彷徨的神情,“快救救他!救救他!纪权,你快醒醒,醒醒啊!”

决堤的泪水肆意涌出。

她抓住了身旁到来的一双腿,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抱住眼前男人的大腿,不断央求他:“先生,你救救他,送他去医院好吗?”

顾棠风扶住她的额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眼神里写满了无助的绝望。刹那间,她的瞳孔猛然缩了缩,双手从他的腿上滑落,整个人坐倒在血泊里。

“顾棠风……是你吗?”

记忆倒回到商家那一夜。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寒冬之夜。

屋外细雪飘飘,屋内热浪缠绵。她一遍又一遍失神地叫着他的名字,“棠风……棠风……”,他在她纤弱的身体上驰骋,对她宣布不可抗拒的命令,“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跟我回去,我可以不计较以前所有的事。”语气依旧霸道,吝啬怜惜。

她用沉默代表自己的回答。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你……”

她那种不确定的痛苦神情,让顾棠风产生了错觉,他以为面前的女人是他失去已久的的商央。她不曾在自己面前表露过她的痛苦。在她离去的岁月里,留他独自品尝心如刀割的感觉。

“我……我是商央啊。”

半年后。

“本台讯,顾氏集团总裁顾棠风将与孟兼合众当家小花旦林北爱于今日完婚。据悉,林北爱刚一出道就被孟兼合众老总重金力捧,而孟解诚正是顾棠风的姐夫。两人由此相识。林北爱曾国内某台大胆表白顾棠风。不久之后,两人传出婚讯……”

“众人熟知,顾棠风育有一子,孩子的母亲却从未露过面,身份不详。顾棠风也从未公开表态。在他新婚之际,孩子的母亲也未曾出现。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顾棠风孩子的母亲与H市商家有关联,而顾棠风的新婚妻子林北爱早被商权安认作义女,背后关联不得而知了。”

“毫无疑问,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将会得到举市瞩目的关注。顾家的婚姻排场却十分低调,外来人员无法进入,而到场的嘉宾更是一个胜一个的有地位。有人在场外见到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婚礼嘉宾,海德思顿家族的族长被场外等候的记者抓拍到。据传,詹姆斯·海德思顿是顾家小少爷顾练的义父。”

白色的婚礼,白色的玫瑰,一切如同故事的最开始那般,纯洁而美好。

教堂的大门缓缓被推开,屋顶上的白鸽飞向晴朗湛蓝的天空,婚礼进行曲响起。门口涌进来万道白光,有一人从朦胧的阳光里优雅地走出来。纯白的婚纱裙尾拖在红毯上,铺了一地的圣洁之光,两个小男孩花童将篮子里的玫瑰花瓣撒向空中,有一两片落在了新娘的发梢。

商权安走出来,慈祥和蔼地望着她,伸出了手臂,“孩子,来吧。”

头纱后面,商央的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她伸出右手,挽上了商权安的手臂,朝前方台上的新郎走去。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缓慢而谨慎。这一步,她走了七年,才走到了他的身边。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出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那首诗,又浮现在耳边。

商央走过嘉宾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她眼前一一掠过。她的前夫詹姆斯·海德思顿朝她微笑示意,他为她送来了代表一生一世的钻石项链。莱尔没来,据说正在撒哈拉沙漠追求一位聪明的姑娘。不过,他也送来了礼物,一张照片,在她分娩时,他抱着孩子在她床前拍的。

孟氏夫妇,孟解诚和顾艾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和最值得依靠的家人。以后,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顾艾纯再也不用为顾棠风的婚事操心了。他这一生,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顾氏老夫妇,当前尘恩怨化解,未来都是值得期待的。他们身边,坐着顾家的长孙顾练和顾孟绘。或许孩子现在还不懂得大人的世界,然而顾练始终记得那句话,“妈妈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等到他逐渐长大,有了担当和责任以后,自然而然就明白他的妈妈在哪里。

还有伤还没好,从医院跑出来拄着拐杖来参加婚礼的纪权。两人相视一笑,便什么都不必说了。一场车祸之后,他的身份被顾齐年知晓了,与顾家的来往也逐渐频繁。此后,他也有家人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说,过了而立之年,一切皆看天意。至于名分这种东西,谁还在意呢。洒脱浪荡如他,身后有了一个叫“家”的港湾,去哪里都更潇洒了。

走过了嘉宾席,离她的新郎,还有一步之遥。

台上的男人丰神俊朗,剑眉修长,他远远地望着他的新娘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直至走到了他的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们跨越了生死的距离,在无数悲欢离合之后,总算走在了一起。

他伸出手去迎接他的新娘,因为紧张手指微微颤抖。

她将手搭放在他的掌心,坚实而可靠。

他抬起手,将她的头纱轻轻拨到后面。她纯澈的眼睛里含着泪光,深情凝望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走了这么远的时间与距离,总算站到他面前。这一次,再也不会放开了。

他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他也回应了她。

神父站在这一对新人面前,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了新郎和新娘的手,将他们的手搭在一起,宣读祷告词。

“林北爱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贵还是贫穷,不论任何理由,都爱护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她转过脸,看着他饱含情深的眼睛,回答神父:“我愿意。”

“顾棠风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贵还是贫穷,不论任何理由,都爱护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他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从容且坚定地道出三个字:“我愿意。”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套入她无名指的戒指,是她离去那日本来要送给她的。后来她走了,他一气之下扔到了窗外,落进了喷泉池里。他还记得自己在水里泡了一整夜,终于亲手将它找回。

现在,它的主人也回来了。

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下,他们亲吻在一起。双手紧紧交握,这一辈子,都不放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