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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胎暗结

“哼,这位姐姐倒是好眼力,不像某些不长眼的,连姑奶奶都不认识。”那女子本是背对着他们,不知什麽时候却又转过身来,一下跳出众人的圈子落在白松眼前。

众人此时见得眼前女子眼睛很大,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众人,嘴角一颗红痣甚是妩媚动人。她鹅蛋大小的脸上笑意盈盈,又仿佛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哪里还见得方才闯进来的半点火气。

方肖观她一身黄裳,花纹也是繁复讲究,虽不知织女是何人,但也知晓定是有些来历。他初入江湖,对江湖中人本就了解不多,此时听得她拐着弯子骂自己不长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位姑奶奶,小子初入江湖,光顾着打听紫玉仙子这般又年轻又漂亮的侠女了,未曾记得顺便打听您老人家的大名,真是该死。还请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小的这回。”

一句话说得甄灵先是眉开眼笑,趾高气扬,后来越听越是怒火上得眉毛。连曾玉儿一向沉稳安静,听得他这一番话也是不禁扑哧一声笑开来。

众人听得也是哈哈大笑,气得甄灵直跺脚。方肖油嘴滑舌,顺着甄灵自称的“姑奶奶”先是捧她,表面听来对甄灵恭敬无比,其实却是将她叫老了,还顺带把曾玉儿和她一番对比,却又让甄灵有气发不得。

“哼,我不想和你说废话,你们盟主呢?”甄灵也不和他慢慢纠缠,大声喝道。

“哎哟,姑奶奶真不巧,盟主近来生病了,不便见客。不过姑奶奶可不是外人,是内人,小的这便带您去见姑爷爷。”方肖见她小脸气得通红,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一再戏弄他。他故意说得瓮声瓮气,听得众人俱是大笑,连白松也笑得弯下腰来直呼肚子疼。

“呸,什么外人内人的,你这臭小子!再胡说姑奶奶拿针绞了你的嘴。我就是外人,叫宋无缺出来见我,我要和他解除婚约,谁稀罕做他内人。”甄灵听得他故意调侃自己,气得小鼻子一阵翕动,甚是可爱。众人听得他说本又是笑得快倒了,听到后面却又俱是一惊。

“小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来我们山河盟添乱是不是?”房千山性格耿直坦率,顿时急得跳了起来,却被白松一把拦住了。

白松神情不变,上前拱手道:“甄姑娘有礼了,我乃山河盟万水堂堂主白松,甄姑娘方才之言不知是何意?可是我们盟主有什麽让姑娘不满意的,大可以说出来,何必急着说解约呢?”

甄灵满脸肃然笑道:“他没有什么让我不满意的。”听得众人一口气吁出,俱是冒了一身汗。须知山河盟乃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宋无缺和甄灵也是江湖中有些名气的后起之秀,若是贸然解除婚约怕是引得诸多猜测,到时候又不知会平添多少风雨了。

然而甄灵忽然却又一笑,睁着大眼睛道:“但是他也没什么让我满意的呀?我对他根本便不熟悉,满不满意又从何说起呢?我甄灵要嫁便要嫁我自己看上之人,怎能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凑合一生?那我宁可不嫁。”她的声音清脆爽朗,宛如银铃一般,听得众人俱是一愣。

“说得好!姑娘之言深得我心,我也同意和姑娘解决婚约。”众人本是愣住,听得这话俱是哗然。不知宋无缺何时也出得房来,缓缓向人群这边而来。

“盟主不可!婚约之事,说解了便解了未免太过草率。”房千山听得顿时出言反对。白松也是点头,满脸严肃道:“此乃先盟主和华山掌门早先定下的婚约,如何能说解便解。此事不仅关乎盟主自身,更关乎山河盟兴衰荣辱,稍不小心便会使山河盟遇到冲击,盟主不可轻率视之。”他一向未雨绸缪,算计于先,对于局势自是比别人更加先知先觉。若是两人婚约解了,华山派和山河盟的关系怕是大不如前,江湖中有的是踩高爬低之辈,若是因两人婚事之故挑得纷争出来,怕是山河盟从此多事。他知道山河盟此时乃非常之时,如何禁得半点变数,自是极力反对。

方肖心中虽是虽甄灵的话甚是赞许,却也知道他二人的婚事关系江湖中门派之间,牵连甚广。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惹得江湖动荡,自是在一旁听师叔发言,也不再插嘴调笑。

“白叔叔所言甚是有礼,却是侄儿忽视了。”宋无缺心中早就不满父母之命的婚约,更兼对胡离有意,虽是不知她现在何处,却也不想对待婚事马虎了事。方才听得甄灵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他心中只觉欣喜,哪里还想得了太多,顿时出口答应。此时听得白松出言提醒,他才省得其中厉害,只觉背后都冒出汗来。他虽是不喜这婚事,却也不敢以一己之私坏了山河盟的大计。他一向想继承其父身前志向,将山河盟大业完成,其他之事俱是无法与之相比。

“喂,你这小子怎麽这样?先前答应我的怎么转眼间便反悔?”甄灵得他应允本是欣喜,此时见得对方被周围人劝动改了主意,心中顿时火冒三丈。

“姑娘切莫动怒,非是我言而无信,实乃山河盟处在特殊阶段。若是和姑娘解了婚约,恐引得动乱。无缺年轻识浅,得承父之基业,战战兢兢,不敢懈怠,还请姑娘体谅一二。”宋无缺听得对方指责,想着自己居然失信于一女子,也觉得羞愧难当,奈何山河盟大业,实不敢轻易答应,只得咬牙低头答道。

“哼,我管你什么基业不基业?事关我后半生,你叫我如何体谅一二?你也莫要拿话来诓我,总之我今天定要和你将婚约解了。”甄灵听得他解释,也是不管不顾,将眼一翻道。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便打得你答应。”甄灵见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二话不说便冲宋无缺而来。众人见得俱是大惊,奈何宋无缺站在众人之前,哪里来得及援助。

宋无缺也未想到对方会一言不合就开打,一惊之下便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针已是到了眼前,哪里还来得及闪躲。“公子小心!”周围人俱是惊得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只见得红影一闪,却是红衣扑过来。

红衣本就从远处而来,哪里来得及,只听嗤的一声,宋无缺头上束发的束巾已是轻轻掉在地上,头发披散在背上。

“呵呵,连我一招都接不住,凭什么娶我?也不怕寒碜。”甄灵见得宋无缺愣愣看着地面上的束巾,笑得轻描淡写。众人见得宋无缺未受伤,心头大石落了地,也不管失了脸面。

“唔——”却听得红衣在一旁不住地干呕了起来。方肖见得却是惊讶道:“这丫头倒真心,回回见她用心护主,这次这么远还奔来,都犯恶心了。”

白松见她吐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伸手搭上脉门却是大惊道:“红衣姑娘这是有孕了?竟是有些时日了,红衣姑娘自己可知晓?”一句话说出众人俱是哗然,红衣的脸色顿时白了。原来这红衣平时只在宋无缺身边服侍,也没见过她和庄中那个男子特别亲近,现在居然突然有孕,如何能不让人惊讶。

“白堂主你可是瞧得仔细了?人家姑娘还未出嫁,哪里来的孩子?你若是不仔细些,不是坏了人家名节吗?”有人却在一旁高声叫起。

“就是,白兄弟这话可要谨慎些。”房千山听得周围人议论纷纷,立时拉住白松道。

“嘿嘿,我何曾说过没有根据之话。”白松将眼睛眯上却也不再说话,似是在想事情。红衣脸色顿时苍白得更是厉害,任周围人如何问只是低头不语。

“哼,你可是宋公子的贴身侍婢?若是不肯说出是谁的,看来也不用问了。”甄灵本自冷笑,听说得宋无缺的侍女已经珠胎暗结,心中早就有了猜测。此时见她怎么也不肯说出是谁的,更是肯定,望着宋无缺满脸不屑。

宋无缺呆楞当场道:“红衣,难道?”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可是那一次?”

红衣眼中却是流出泪来,她羞于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宋无缺见得她点头,顿时如被雷劈中般,只觉浑身发冷,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周围众人见得他主仆二人如此反应,心中也顿时如明镜般了然。

“你尚未婚娶便先和侍女珠胎暗结,若我嫁来哪里还会有我的日子?像你这样的男子我如何能嫁?你还有何话可说?”甄灵懒得看上宋无缺一眼,声色俱厉道,“难不成你要将你侍女遣了?若是这样,我更不能嫁这等负心薄幸,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身边众人中有人方要出这主意,听得甄灵神色冷峻,顿时吓得噤声不敢再言,只在心中庆幸未曾将话说出口。

“白兄弟你看这局面该如何收拾?你足智多谋,倒是拿个主意啊!”房千山见得甄灵此时有理有据,咄咄逼人,心中也是慌乱,忙向白松问计。奈何白松任他摇晃也自闭目不语,只得转身软语相劝道,“甄姑娘莫要动怒,公子虽是风流,却也不至于这般不晓事。且听公子说个明白再作打算如何?”甄灵听得他说却是将身子一撇,闭目不理。

“甄姑娘,宋某自知失理在前,只是此事也是阴差阳错。当日我在锦绣苑中被那欢喜佛祖下了‘春风一度’,若是不和人交合便要爆体而亡。红衣赶到时见我难熬,便牺牲清白救了我。宋某自知不该,奈何大错已是铸成,自是不会抛弃红衣,何况她腹中还有我的骨肉。至于姑娘,我保证你入门之后纳为正妻,绝不慢待。”宋无缺听得房千山不顾身份为自己求情,心中也是难过。,只是此时若不说清楚,婚约怕是非要取消不可,只得咬牙说出实情。

“哼,你若是实诚君子,便是爆体而亡也不该毁了姑娘家的名节,此时还这般分说哄得谁去?还不承认自己风流本性,我岂会信你?”甄灵听得他的一番解释,自是不肯信,斩钉截铁道。

“甄姑娘,我家公子所说句句属实,是我——是我自愿要救公子的,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还请姑娘怜悯,不要解除婚约。”红衣听她说得甚是坚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方肖本也觉得这事实在复杂难办,难怪师叔会闭目不语,在一旁干站着就是不出声了。毕竟是宋无缺的家事,外人管不得。他听得红衣一句却觉得哄的一声在脑中炸开,不断回响着那句“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这句话似曾相识,似乎有谁曾和自己这般说过。言犹在耳,人却是芳踪杳然。他眼前只觉闪过那双泪眼,仿佛那滚烫的泪珠流过的那地方又灼热起来……心中隐隐被一句话硌得生疼,仿佛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曾玉儿本也怜悯红衣,张望间却是见得方肖呆站在那里,满脸的失魂落魄,只觉不解。从他师傅过世之后,她也再未见过他这般失了神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痛,却又惊道:“我这是怎么了?他失魂落魄,我心痛什么?”

她心中只觉有东西如同生根萌芽般在心中缓缓滋生,让自己难受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缓解。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不知怎地突然想起红衣的那句“若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不禁又是羡慕又是感伤地想着:“若是他死了,我也会这般吗?”

她愈想愈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却听得耳边“咄”的一声怒斥,顿时惊得一跳,又回过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