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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17.翌日。田沁鑫如约前去接着子白跟生墨前往医院。听蝶也跟着去了。她坐在副驾驶上,通过后视镜她看到田沁鑫,一袭黑色羊毛外套,别一枚珍珠花朵样式的胸针,戴一顶礼帽,耳垂上的珍珠耳环摇曳,有种顾盼生姿的美。而后面坐着的仨人,都显得有些局促,生墨坐在了中间,将子白跟田沁馨分开了,子白在他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摸着生墨的手,黑色的风衣宽大,足够两只手在衣服下做着小动作。田沁馨今天格外喷了淡淡的香水,一款外国进口的香水,像是雏菊盛放的的味道。她偷偷瞥了一眼生墨,侧面像是雕刻的一尊艺术品,她将身子向生墨一边倾斜,此时车子正好拐弯,她没留神正巧挤在了生墨身上,一缕檀香的味道灌进她的心扉,两人脸庞刹那间斯磨,她能感受到生墨脸庞的温热。空气好像凝结。她不好意思的整理头发衣衫,眼神游离。

“不好意思。一不注意就挤到你了。你没事吧。”她一边整理一边解释。

这边的子白慌忙中将手抽了回来,看着有点惊慌失措的生墨。他轻咳一下。

生墨忙道:“没事的。田小姐您没事吧。要知道这么挤我就该坐方家的车来的。”

坐方家的车来,那怎么成。田沁馨可是想近距离跟生墨接触的。两个车子一起来,那么现在就该是她跟子白坐一辆车,听蝶跟生墨坐一辆车了。所以来时,她极力反对两个车同行。就都坐她的车一起来。

到了医院,在田沁馨的安排下,子白见过了德国医生爱德华,爱德华给子白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诊为遗传性哮喘,而且身体还是过敏性体质,初来上海对环境的不适应加之感染风寒,对某些东西过敏了才引起的并发症,现在肺部有些感染,炎症很严重。需要住院观察。爱德华专门给子白开了一间单独的病房。住上院,就开始给他治疗,一上午也没消停。就在此时,医院来了很多士兵,随即一副担架将一位伤员抬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有士兵站岗,几个军官在议论着什么,医生护士瞬间忙碌不堪,医院里高度警觉起来。坐在走廊上的听蝶看着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好奇,这架势挺大,该是哪个大官受伤了吧,很多人议论纷纷。听蝶向着手术室的方向走过去,被一个持枪的士兵给挡住了,一看到枪还有枪上装的刺刀,她打了一个哆嗦,立马溜溜地回到走廊上,正巧田沁馨跟着爱德华从病房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些单据,田沁馨对着听蝶笑了笑,“你可以进去了。现在子白在打点滴,你去候着吧。看他需要什么。”。田沁馨说话不快不慢,也不像是命令的语气,倒是很温柔,像一个姐姐,一点架子没有。这倒叫听蝶有点懵。她傻傻地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田沁馨点了点头,就进了病房。病房里她看到子白手上扎着针还插着管子,害怕极了,她没有见过西医的东西,以为是什么大病,害怕的叫起来,“这是咋了。咋还插着管子呢。是不是咱少爷有啥大病啊。这可咋办。还是这外国大夫糊弄咱。子白,你说话啊。”。

子白经过这一上午的折腾,确实也有些乏了。早上按照田沁馨的吩咐就没有吃饭,这会子肚子饿的咕咕噜噜的。他有气无力的笑起来,“哎呀。听蝶!你能不能不这样大呼小叫的。这是医院,你没看到外面写的警示标语啊。请安静。刚才我听到走廊里乱哄哄的。是怎么了。”

听蝶低着头,她知道,自己跟田沁馨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自打田沁馨闯入了他们仨的生活后,子白跟生墨就好像瞧不上自己一样,显得自己特别低微。她一下子没精打采起来,“好像一个挺大的官。就是当兵的。国军的。受伤了。抬进来的。嗯......其他我也不知道了。看架势这人地位挺高的,来了好些兵把守着呢。还有几个军官在这守着。医院里都忙得炸锅了。我刚才想去看看,还被人家用枪指着给吓回来了。”

生墨听她这么说,就嘱咐她,“你可别凑热闹。国军可不好惹。这可不是在老家,出什么事还有府里给兜着。现在咱们来到上海要处处当心。千万不能惹事。”

“哎呀!知道了。我能惹什么事啊。你啊。天天跟我念叨。念叨的我哪也不敢去。来这么久了今天还是头一回出门。你俩可倒好,哪都转过了,疯玩的都生病住院了。真是的!”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着他俩。

子白也拿听蝶没办法。他咳嗽起来,有一口痰上来了。生墨忙拿过痰盂。子白吐出痰后,感觉舒服多了,大口的喘气。

“应该是消炎药起作用了。还别说这西医就是管用。吃那么多中药了,就是不上痰。这咳出这口痰,感觉胸膛里一下子敞亮了。”

生墨忙用手给子白顺顺气,他一下又一下给他捋着胸膛。这是他一贯的作法。每次子白生病他就这么给他顺气。

“你...你想吃啥啊。我回去给你做啊。”听蝶这才想起来,子白还没有吃一口东西呢。

“我想吃你做的五香鱼块。还有蒜泥茄子肉末......还有梅菜扣肉。我都想吃了。突然感觉有了胃口。好些天没有这种感觉了,天天喝汤药喝的嘴里苦苦的。今天没这感觉了。”子白坐起来。

“好!我这就回去做!都给你做!”听蝶乐的快要跳起来。每次子白生病,胃口都不好。听蝶都急的不行。可每次子白病好了,有了胃口,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想吃什么她就给子白做什么。看着子白把自己做的饭菜都大口吃完,那是她感觉最幸福的时刻。她好久没有再感受到这种情境了。

“忘了医生嘱咐的了。这几天都不能吃太油腻跟太咸的东西。这几天最好是清淡的为主。明天还要给你检查呢,看看你对什么东西过敏。以后对过敏的东西都不能接触,会引起你的病症的。听蝶。回去就给子白熬点粥就行,做点小鸡蛋饼,弄点凉拌菜,记住不能放辣子。他不能吃辣。还有,这几天鱼虾类不能吃。医生说的。”生墨一本正经的叮嘱。

听蝶一看这样,只好没了兴致。“好吧。那还是听人家医生的吧。等好利索了我再给你做。”

此时田沁馨办完了住院手续就进来了,一切事情都已经办妥。看着子白穿着病号服,噗嗤一下就笑了。“这还是第一次看你穿成这样。不过也挺好的,跟其他病人不一样。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但是这话到了你这就变了,你穿什么都依然帅气。”

听蝶看着田沁馨说出这话,心里甚是别扭,心想一个大家闺秀说出这话也不嫌害臊。姑娘家家的哪有这么放肆的。跟一个男人这样调侃。她显出鄙夷的眼神。

“听蝶。你坐我的车回去吧。刚才进来时听到你要回去给子白做东西吃。我正好洋行里还有事,顺便把你捎回去。”

听蝶又低下头,她每次与田沁馨接触,都会不自觉的低下头,这种动作是一种卑微的表现,不是出于尊敬和害怕。“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已经帮我们家少爷这么大忙了。哪还能再劳烦您啊。我在医院门口招揽个黄包车回去就行了。”

田沁馨却一把揽过听蝶的胳膊,就跟认识很久的好姐妹一样,“走吧。别不好意思了。走了!”一转身,跟生墨还有子白招手,“拜拜!明天见!”

她的不拘小节叫他们仨人都觉得田沁馨与其他的名门闺秀不一样。她的热情坦诚叫人心里欢喜。

上了车,听蝶还是不说话。田沁馨主动打破了僵局。

“你跟子白多久了?”

听蝶一直低着头,“我五岁就被方家买了去当丫头。专门服侍子白。是他的贴身丫头。”

田沁馨看着听碟,她知道,听蝶心里对她是有抵触的,但只要自己问,听蝶就会毫不掩饰额回答。因为听蝶心里害怕自己,而且听蝶表面上看起来挺厉害,可实际上内心单纯善良,没有多少心眼。这样的人很容易接触。

“那...生墨呢?他是什么时候进入方家的。”

“生墨啊。他是七岁来的方府。我们仨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

“生墨这名字谁给他取的啊。为什么叫生墨呢?”

“这个...是原先方家的教书先生给起的。说生墨他的眼睛就跟砚台里的墨一样黑亮。所以就叫生墨了。”

“那他以前叫什么。”

“以前没进方府时,听他自己说叫水茉儿。感觉就跟个小姑娘的名字似的”

“水茉儿。哪个茉?”

“茉莉的茉啊。哎呀。你可不知道啊。刚进园子那会。园子里的丫头们都欺负他取笑他。就因为他跟个小姑娘似的。说话也细声细气的,长的吧也挺细致的,好些人都没事捏他一下。我看到就不乐意啊,我们可都是少爷房里的人,怎么能叫他们给欺负了。我就给他撑腰,跟那帮丫头打架。我为了他没少跟人掐架。后来啊园子里都没人敢惹我们了。我可是把生墨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我可向着他了。记得有一年少爷不听话惹了事,夫人拿生墨开刀,在佛堂里用竹竿子抽他的后背,我在佛堂外面看着,这个心疼啊,我都哭了,但是不敢进去拦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后背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还是子白帮他挡下来。完事请了郎中来给看了看,开了方子拿了药。半拉月没下床啊。我就在跟前伺候他,我的心啊都揪住了.......”

说到这,听蝶叹了口气。这才回过神,“哎呀!你看我跟你说这个干啥。你说我。哎呀,一说到过去,我就忘乎所以了。您别见怪啊。”

田沁馨可没有见怪,听到听蝶说起他们的过去,她听得甚是出神。原来他们仨感情这样要好。想不到生墨还受过这样的惩罚。皮开肉绽,这个词她脑子里盘旋起来,那该是什么样的痛苦啊。她不免怜悯起来。此时她又想,方夫人该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竟然能对生墨这样的一个水葱似的人下这样的狠手。

听蝶到了地方,下车时连连道谢。第一次,田沁馨握住了听蝶的手,隔着手套,听蝶能感受到田沁馨手的温热。她至此方觉,田沁馨跟其他千金小姐不同,她对人很平和,完全没有主仆观点。她没有拿自己当个下人看待。看着田沁馨坐上车子离开。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心里有一丝幻想,或许日后能跟这位未来的少奶奶和平相处。

冬至就快到了,她开始想念往昔在老家园子里的情景,每到此时园子里好热闹啊,张灯结彩,开始张罗过年的事情,冬至这天一到,就表示着年,就快来了。丫头们盼着给发新衣裳,管家则忙碌着打开地窖往外搬东西,好吃的好喝的都在地窖里。他们仨开始没白没黑的到处逛玩,各样的年会开始赶起来,好玩的东西都能在年会上找到。她笑了,笑的眼睛完成两弯新月。以前没长大的时候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