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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曹操抉择

“什么?他怎会去云海郡?不对不对,定是这二人认错了。”曹操一脸难以置信。

“我起初也是作如此想,然而见他们说得信誓旦旦,而且那陈清当初在云海郡,亲眼见过彼时还是大将军的当今天子,也见过他的坐骑白玉千里追,他那长子陈烈,也是由天子钦点为一县县尉。那陈清说在路途之上,见到天子骑着白马,与他们相错而过,天子似乎认出了他,还勒停战马,对他们报以一笑,随后才继续赶路,因此绝不会认错。”

陈宫说得斩钉截铁,显然他对这个说法已经是深信不疑。

这下曹操也凝重了起来:“果若如此,这等危急时刻,刘赫去云海郡这等偏远边关作甚?实在令人费解……”

陈宫却说道:“此事并不难理解。”

“哦?还请公台赐教。”

“当今天子,雄才大略,勤政爱民,值此百万大军叛逆之际,绝不会千里迢迢前往边关去做毫无意义之事。”

听得他说自己等人的大军都是“叛军”,曹操面露不喜,不过也正如他直呼刘赫名讳时陈宫的态度一样,曹操此时也没有反驳什么。

陈宫继续说道:“交州与幽州之兵,料来难以威胁洛阳,真正值得天子所忧虑者,唯益州联合羌人的二十余万大军,以及明公布置于此的二十五万兵马。而两路大军之中,真论及实力,不是在下吹捧,明公兵马,只怕要强出益州一倍不止。”

曹操大笑起来:“哈哈,知我者,公台也。当年洛阳城西一战,我深知刘赫练兵之能,因此近年来苦心操练兵马,研习战阵,战力比之当日,早已今非昔比,否则焉敢与那威名赫赫的高顺为敌?”

“这便是了。”陈宫一拍大腿。

“你我能想到此节,莫非天子便想不到么?并州与冀州兵马为公孙范牵制,凉州张勇将军,为益州牵制,而高顺又非明公敌手,要想击退明公,唯有天子御驾亲征。可驻扎洛阳与长安的剩余兵马,已不足十万,又不能尽数调动,可若只带来区区几万援军,胜负之数,依然未知,因此,天子必须要请另外一路援军,前来助阵。”

曹操听到这里,便已什么都明白了。

“鲜卑,步度根!”

“正是。”陈宫应了一声。

“当年朔方郡一战,当今天子将鲜卑一分为四,分别由轲比能、魁头、骞曼、步度根各领一部。如今魁头与骞曼皆死于公孙范之手,其治下数十部落,有民百万,牛羊战马不计其数,却是无有兵马守护,岂不成了一块肥肉?我料定天子会以这两部为筹码,换取步度根出兵南下。”

曹操点了点头,沉声道:“那步度根被刘赫封为鲜卑大单于,确实极有可能,哦不,是必然会顺从刘赫旨意。他实力本就是鲜卑四部之中最强,有骑兵不下五万之众,一旦南下相助,确为一大祸患。只是……”

他话音一转:“只是鲜卑骑兵要想抵达我陈留战场,只怕并不容易啊。”

陈宫骂道:“孟德何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从朔方西北草原,要穿越大汉众多城池,饶过群山阻隔来到陈留,自然不易,可要去凉州,却是数日便可到达啊。有步度根协助镇守凉州,张勇至少能腾出一半兵力离开西凉战场。”

曹操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整个人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凉州疾行军赶回洛阳,突入颍川,袭取豫州!”

“不错。”陈宫也站了起来,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曹操。

“孟德,我此刻是以好友身份来劝你,及早退兵,上表请罪,同时为朝廷征讨益州,将功赎罪,天子仁慈,唯有如此,你方有生机。否则,天子御驾亲征,又有高顺、张勇二将相助,你岂有半分胜算?迁延日久之下,幽州之事稍有平息,关羽领重骑兵南下,还有徐州刘备滋扰后方,届时只恐你曹氏满门,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孟德万万听我一劝啊。”

陈宫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眼眶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曹操也因之有些动容。

“公台所言,皆为曹某所虑,更专从晋阳赶来,此等深情厚谊,曹某万分感佩。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与洛阳天子有杀弟之仇,家父更因此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我兖州上下,俱被其视为谋逆不赦之人,要如此轻易化解,恐非易事。”

陈宫一想,也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

“只是朝廷势大,无论战将、兵马,及下辖城池人口,样样在你之上,更兼天子圣明无匹,与其为敌,绝非良策,此时归顺,或将为天子责罚,却总好过落得兵败身死,抄家灭族之下场吧?”

曹操左右踱步,最后忽然站定,双手一拍。

“如此,某愿先行上表请罪,看天子是何态度。若天子能赦我曹氏和夏侯氏众人死罪,赐予免死金牌,我等愿就地将兵权,及兖、豫州、徐三地城池,尽数交托于朝廷,从今以后,解甲归田。麾下众将,各地官员,朝廷愿重用者,曹某也绝不阻拦,如何?”

陈宫登时面露喜色:“果能如此,则曹氏幸甚,国家幸甚,百姓幸甚。陈宫愿亲往陈留城中面圣,哪怕拼得以死相谏,也定要为孟德求来免死金牌。”

曹操握住了他的双手:“曹某得以结识公台这等挚友,真不枉此生也。”

两位至交好友,此刻一扫曾经心中阴霾。

许久之后,曹操忽然脸色又暗淡了下来,陈宫诧异之下,追问道:“孟德还有何心事?莫非担心天子不能容你?”

曹操叹了一口气,说道:“洛阳天子雅量高致,且需借曹某之归降,向天下诸侯以示表率,我料他不但不会追责于我,或还将我调入京师赴任,高官厚禄,享之不尽。”

陈宫愈发纳闷:“那明公复有何虑?”

曹操缓缓落座:“我非忧天子,而是如今我军已围困陈留城,天子赦令及免死金牌到达之前,即便曹某想撤军,麾下众将也必然不允。可若继续围困下去,只恐高顺将军会主动出击,或趁夜劫营,岂非不美?”

陈宫低头沉吟片刻,随后道:“此事易办。待我进入陈留城中,面见高将军,说明原委,请他务必稍待几日,双方罢兵,一切等天子驾临,再做定夺。”

“这如何使得?”曹操当即回绝:“如今彼此双方,终究是敌对之态,公台与高顺并不相熟,此番贸然入城,高顺疑心你为曹营奸细,岂不害你性命?此事断断不可。”

陈宫决然道:“孟德不必劝阻。那高顺名震宇内,生性谨慎,思虑周全,只要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必能听从一二。何况天子去邀步度根,想来如今业已功成得返,据闻那白玉千里追,马如其名,日行千里,可比当年赤兔神驹,想来数日之内,便可抵达陈留,只要天子一到,则万事皆成。”

“这……”曹操还是有些不忍。

陈宫见状,当即脸色一崩:“今番我去意已决,孟德若是再行挽留,我便撞死在你面前。”

“不可不可。”曹操赶紧拉住了他。

“哎,公台性情,还是一点没变,既如此,我复有何言?只盼公台早去早回,万万以保重自己为上,若事不可为,大可回来。”

陈宫没有对此表态,而是伸出了手:“空口无凭,要办成此事,还需孟德予我一件信物。”

曹操点了点头,他思虑片刻,随后走到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柄宝剑。

“青釭、倚天二剑,乃我花重金打造,多年来随我征战四方,乃是贴身利器,今将青釭剑交予公台,那高顺见得此物,必能明白曹某诚意。”

陈宫有些惊喜地接过了青釭剑,轻轻地抚摸着剑鞘。

“孟德能以青釭剑为信物,高顺将军必然不疑。”

他将青釭剑佩与腰间,转身便要离去。

“公台……”

曹操出言叫住,神色动容地看着他。

“公台这便要走?你我一别多年,何不在此留宿一夜,明日再进城不迟啊。”

陈宫看着曹操一脸不舍,却毅然说道:“事不宜迟,如今明公大军围城,我若去晚了,万一高将军今夜便有所行动,反而不妙。不过孟德万万要应我一事,在天子有明言之前,决不可攻城。”

曹操果断回应:“公台放心便是,曹某决不食言。何况公台身在城内,我若失言,岂不置你于险地?公台对我如此情意深重,曹某虽刀斧加身,也绝不敢行此不义之事。”

“如此,我便放心了,就此告辞。”

陈宫对着曹操再次作揖,随后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曹操一路追出,跟着陈宫走了好一段路,直到陈宫出了大营,曹操才驻足于营寨门口,随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时郭嘉走了过来:“主公当真能狠得下心么?”

曹操看了看,说道:“众谋士之中,唯奉孝能知吾意啊。哎……公台啊,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