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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浮缨巷

浮缨巷和青砖垭之间隔着一条涢水,索迪尔按着路人的指引停在了一处临水的宅院前头。

珊瑚望着紧闭的大门,忧心道:“这么晚了突然登门造访,只怕会让惊鸿夫人心生抵触。”

“无缘无故寻上门来本就唐突无礼,也不差这一点了。”百花低头下了车,示意索迪尔上前叩门。

等不多时,有柔柔弱弱的少女声线在门后响起:“谁啊?”

百花朗声道:“请问是惊鸿夫人府上吗?”

那少女顿生警惕,语气多了几分滞涩:“敢问娘子有何贵干?”

没否认,就是惊鸿夫人果真在这府上。

百花闻言大喜,语带笑意:“在下从汴梁游玩到此,昨日有幸看过胡进思夜宴夺权一出戏,极为喜欢。听闻是惊鸿夫人所作,特来拜访。”

“我家夫人不见客,娘子请回吧。”

“在下此来,乃是因家中长辈是从前吴越国人,若是家中的戏班子能学得几出,也好一解老人家思乡之情。”

那少女却是态度冷硬,一口回绝道:“学戏应当找戏班子,娘子不必多费口舌了,请回吧。”

索迪尔抬头看了看那围墙并不高,攀上去也毫不费劲,正要开口提议时却见百花转身欲走。

“回去吧。”百花并不意外似的,语气里反带了几分喜悦,“这位才是要三顾茅庐的。”

一行人回了客栈来,掌柜的一瞧便迎了上来,鞍前马后地赔罪道:“听说午间的饭菜娘子才用了几口,一定是不合胃口吧?娘子切莫生气,小人已经将厨子好生训斥了一顿,督促着他做了几道好菜备着,就等娘子回来吃呢!”

百花和珊瑚相视而笑。

“掌柜的误会了,我家娘子不过是午间有急事,来不及用饭罢了。”

“三位不必跟我客气,往后有什么不舒坦都告知小人,千万不要心生芥蒂才好。”

百花笑着应了,这头前脚回了房,后脚厨上就送了热腾腾的饭菜上来。

珊瑚揭了盖子一瞧,一条栩栩如生的松鼠鳜鱼淋了红润的酱汁,几块扎实的酱大骨摆得颇为精巧,又有烩得浓稠的一碗河鲜和一份肉丸、一份鱼汤。

百花无奈笑道:“这些菜吃下去,只怕夜里不用睡觉了。”

“若是不吃,只怕做菜的厨子和掌柜的都睡不着觉了。”珊瑚也笑。

百花本就没什么胃口,只说就着那鱼汤随意吃些,余下的几个菜让珊瑚和索迪尔分着吃些。

孰料不过是一碗鱼汤,百花夜里仍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时因为找到惊鸿夫人而欣喜,一时又思忖着要怎样才能见她一面。

直至二更困意袭来,百花挨着枕头还在朦朦胧胧地想——

若是惊鸿夫人全然不知当年的事,她下一步又该去找谁呢?

将钱家的后辈挨个儿拜访一遍么?

这般心绪不宁,百花自然是一夜都没睡踏实,第二日天一亮又收拾着出了门。

随州的清晨比之汴梁更多了些烟火气,大街小巷里街坊邻居几十年如一日地互相问着好,卖早点的小贩和顾客也从容地寒暄着。

百花早早到了惊鸿夫人门上,却又不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清澈的涢水,从容得像是驻足观景的游人一般。

太阳渐渐褪去红光时,有人提着新鲜的蔬果上门来,瞧见门前停着辆马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有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前来开了门,接过那蔬果,又递了银两出去,听得那人指了指三人、问道:“那是姑娘的客人?”

小姑娘远远地望了百花一眼,只瞧见个模糊的侧脸,顿时联想起昨儿夜里那从容温和的声音。

就是这位娘子吧?

小姑娘见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心里顿生好感,一回头又想起师姐平日里的叮嘱,否认道:“不认识,看起来也不像。”

菜农本就是随口一问,将钱揣进怀里、同小姑娘道了歉便走了。

珊瑚见那扇门开了又阖上,自家公主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忍不住焦虑起来。

索迪尔见她面色一沉也跟着着急,低声提议道:“要不我直接翻进去把门打开,只要见到了老人家的面,再和她解释清楚就好了。”

珊瑚瞪他一眼道:“惊鸿夫人年岁大了,你就不怕吓着老人家?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人,几顾茅庐也是情理之中,哪有失礼于人的道理?”

索迪尔自知失言,不过是见不得她愁眉苦脸随口说的混账话,听她这一顿教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们在说什么?”百花回头笑道。

珊瑚趁机上前问道:“奴婢在猜,公主在等什么。”

“有求于人,有时候要三顾茅庐,有时候却要程门立雪。”百花笑着同她解释道,“杨时求学,为免打扰师长休息,甘愿静立程颐门前,直至积雪一尺也岿然不动。”

珊瑚回头望了一眼,又道:“可昨天那位姑娘根本没有开门,又怎么会知晓娘子就是昨夜拜访之人呢?就算她知道,也未必会说与惊鸿夫人听。”

“她会知道的。”百花笑道,“况且,我站在这里也不仅是为了让她们看到。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珊瑚想不出来自家公主在这随州城里还认识什么别的人,疑惑道,“钱家的人吗?还是昨天那位小琴姑娘?”

“都不是,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百花静静地站在涢水边,偶尔有乌篷船悠悠划过,上头多是载着些少量的货物抑或是行囊;背着小鼓沿街唱戏的人经过了两次,唱的却是同样的曲调,节奏明快利落,一如随州的性子;买早点的小摊直至日头接近正午才慢慢拾掇着准备返程,若是有剩下的吃食,大约会当作午膳吧......

百花站在岸边静静旁观着众生百态,不过两三个时辰,竟对随州生出了些异样的熟悉和亲切,饶是在汴梁生活了许多天,她也无暇这样细细观察身在其中的人是如何度过那些无比寻常的日子。

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又渐渐多了起来。

正当珊瑚快要饿得乏力时,却见远处有人提着什么东西上门来,敲响了那扇紧闭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