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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母衣之殇

“隆盛,这六千人就先交给你了。”源胜卿跨上马,险些让马被压得跪倒。

“主公放心,八王子城里的北条军要是敢出来,我便就地歼灭之。”

源胜卿点点头,策马扬鞭,带着三千人马向东而去。

此时的八王子城外,被四五道弧形的拒马桩围住,每一道拒马桩后都有三排由枪足轻和少量武士组成的阵列,随时待命,只要城中敌人出城,可以立即将其击杀。

源胜卿使出围点打援的战术,带着最善战的三千人迎着北条援军而去,信心满满。

其实真严格来说,他这样的安排还不够完美。如果真要完美地围点打援,那么围城部队不应该特地布置地这么严密,这样做反而会惹人生疑,让敌人看穿,不过也有人觉得这样更保险,反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北条军援军的总大将则是富永直胜。当日小田原城下町围歼战时,只有他带着青备母衣众没有进入陷阱,逃过一劫。后来回到北条氏这面前,直胜将责任全部推给多目忠元(确实是他的责任),逃过了切腹的惩罚。现在,富永直胜正驱使士卒,打算竭力一战,一雪前耻。只不过,直胜不知道的是,多目忠元并没有死,而是投到了源胜卿的麾下,现在正带着黑备母衣众开路,两个冤家即将展开宿命中的对决,黑备青备两色母衣众将会一决雌雄。

“大人,大约再走一天,就可以到达八王子城了。”一名侍大将告知富永直胜。

富永直胜迫切地想要建立军功,扫清其他家臣对他的怀疑,于是让部下以最快的速度援救八王子城,手下士卒连日赶路,颇为疲惫。

此时,多目忠元带着两百黑备母衣众朝着北条援军迎面赶来,被北条探子发现了平原上的烟尘。探子立即回报,说是前方大约十里有小股骑兵游荡。

富永直胜听完探子的通报,下令:“那必是源家的探子,吩咐下去,放慢脚步,不要让敌军察觉到我们。”察觉,您老早被察觉了好吗?

恰巧,同一时刻,多目忠元也得知前方有敌人大批步兵行进的踪迹,一边快马赶去,一边派人告知跟在后面的源家军大队。

平原之上很容易暴露,很快双方都看清了对方的人数规模,富永直胜当即做出了一个判断:八王子城已经失陷,敌人准备直取河越。直胜马上下令:全军撤退,退回河越城。

人嘛,总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可富永直胜的这个判断,不但让八王子城真的失陷了,同时也推迟了北条家与源家的最终决战。

不过他是没有机会看到决战了,因为他下令撤退的同时,也让自己由前军变成了殿军,黑备母衣众发现富永直胜的人马,朝他们直扑过来。

“直胜,你给我站住!”多目忠元太刀前举,一个照面就刺伤了一名青备。他身后的黑备紧跟而来,与富永直胜的青备展开厮杀。

“忠元,原来你没有死!”直胜有些惊讶,更惊讶的是原来同属北条家的母衣众居然在自相残杀。

“我现在侍奉源大人,奉命特来讨取你的首级!”多目忠元冲向富永直胜大吼道。

直胜见忠元投奔地方,恼怒不已,举刀骂道:“背主小人,看我不取你性命!”

两队骑兵相斗许久,难分胜负。双方都是马战行家,酣战了半天也没多少人阵亡。直到源胜卿带着本阵大军赶到,开始派遣枪足轻缠杀敌人,伤亡才开始激增。

富永直胜见周围敌人围匝甚密,拼死血战,搞得黑备有些不支,被杀死不少。最终,源胜卿好不容易才命令多目忠元后退,用一轮铁炮帮青备洗了最后一把澡。

母衣众,是倭国最精锐的骑兵,因背上防流矢的气球形状的母衣而得名。他们的武器一般为太刀和二间枪,也有些人使用弓箭,种类不一。而母衣众本人,大多是身份比较尊贵、武艺高强的高级武士,一对一单捉都是难分高下,死一个都是战争资源上的很大损失。经此一战,黑备青备两色母衣众几乎损失殆尽,只有多目忠元及他的十个亲信幸存了下来,已经构不成编制。

源胜卿见敌人大队已经撤退,便不再追击,而是返回八王子城继续围困。城内北条军等待多日不见援军到来,觉得已然被抛弃,便开城投降。

至此,源胜卿及其手下通过奔袭韭山、相模湾遭遇战、韭山围城战以及八王子城战役,彻底消灭北条五色备。八王子城陷落后,源胜卿的一个外号不知怎么就流传开来:母衣千人斩。听起来有些少儿不宜的感觉。严格来说,这一千人并不都是他杀的,但不管怎么说吧,源胜卿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母衣众杀手,另周围各家族的高级武士闻风丧胆。

战役过后,源胜卿按照常例,将降军打散,重新整编,留三千人驻守八王子城后,带队返回镰仓。

东国先前与北条敌视的各家族见北条势力削弱,都蠢蠢欲动。北条氏政被迫向源家求和。此时,武田与上杉为了织田这个共同的敌人慨然议和,冰释前嫌。如此一来,关东几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源家与北条家反而减轻了互相的敌视。乱世之中,没有永久的盟友,也没用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到镰仓时,已经是傍晚了,大家舟车劳顿,纷纷回去休息了。源胜卿也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天守阁。刚拉开槅门进入寝室,他就看见了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什么东西!”源胜卿吓得便要拔刀。

那个东西反而显得更加害怕:“大人您要干什么?”

“结衣?”源胜卿慢慢收回半截刀身。

长泽结衣穿着宽大的和服,脸上抹得惨白,脑门上点了两个黑点,嘴唇涂成了血红色,一说话,还露出了一口铁浆浇黑的牙齿。她的这副妆容,正是当时主流审美的品味(倭国审美)。

“快洗干净了!”

长泽结衣显然有些不乐意,这毕竟是她好不容易弄好的,本想讨下欢心,反而被讨厌了。

“快去!”

长泽结衣怏怏不乐地洗了脸,整盆水都被染成了遭受重度污染一般的颜色。待长泽结衣再抬起脸来,便恢复了她那张略带着稚气的圆润少女脸庞。

源胜卿卸下鬼丸国纲,放到了刀架上,忽然脑中又闪过那一夜的刀光剑影,右胸隐隐作痛。自从那次受伤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很难完全使出来了,这股刺痛很可能会伴随着他的一生。

“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源胜卿背对着长泽结衣说道。

“什么?”结衣愕然。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咯咯怪笑起来,不知到底是笑还是哭。

“既然大人不相信我,那我只有以死来消去大人的怀疑了。”

说时迟那时快,脚踩地板的“噔噔”之声后,长泽结衣人影一闪,一只手就出现在了鬼丸国纲的刀柄上,猛然拔了出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