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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见:死心

?放心,他走不了,?太后缓缓坐正身体:?来人,给我把皇上找来,??是,?门口一名太监退出去了,不为打包好了自认为有用的东西,背起了包袱走出了屋门,刚要往宫门跑便有个太监过来了:?皇上,太后娘娘有请。?

?母后找我??不为握紧了包袱,心想母后为何这个时候找我?最关键是我现在着急要走啊,不然仁鳃就得一直等着,可是,母后之命又怎可违呢?这就是不为,一辈子对太后言听计从,一直是个乖乖仔,即使马上就要出宫,就要抛弃天下,做出这实现自我的决定,也要再最后听母后一次话。

所以后来仁鳃想明白了,不为是不可能抛弃他的皇位跟自己走的,哪怕当时他真的走了,多年后他还是会回去的,因为他心里放不下,他不是自己的,他是天下人的,而自己想要的是个属于自己的爱人,当时的自己傻得可笑,以为他就是那种人,却忘了,他头顶有个皇冠。

罢了!小不为一狠心,还是去跟母后道个别吧,说两句话就走,不能让仁鳃等太久。寒雪木楼终于敌不过女儿的固执,叹了口气:?那你就在这可大树下等吧,我们先走去城外等你,如果午间过后皇上还没来,你就死心,去城外找我们吧。?

?谢谢爹!?仁鳃慢慢下了车:?不为哥哥一定会来的,他和我说好了的!?寒雪木楼摇摇头,命车夫驾车远去,女孩玩着头发,坐到了树下,清风徐徐,白色的花瓣从树枝上飞落,跌进了她喜悦的眸光里。?参见母后,?不为底气不足的迈进了太后的房间。

?皇儿,知道母后为何要召见你吗??屋里只有太后一人,她坐在桌边,不为小心的摇了摇头,?母后听说你要跟一个宫外的丫头私奔,?太后看着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把这天下,把生你养你的母后都给抛弃了??

?不是的母后,?不为惊恐的开口:?我只是陪仁鳃去治病,等她病好了我就带她回来,??这样啊,?太后不急不躁:?那你身为一国之君,在出宫之前总得把政务交接一下吧,??如何交接??不为一看母后松口了立刻开心的问。

?你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国家没有皇帝可不行,?太后缓缓开口:?你得把这天下的政务和宫中的杂事交给一个你最信任的人,他可以在你走后继续替你掌管一切啊,??这好办,?不为走到桌前,研磨提笔:?母后,儿臣这就把手头的政务列出交于母后。?

?诶,别急,你的政务怎么能交给我??太后扬手:?你是皇帝,你的政务理应交于你的辅臣,??我的辅臣?那不就是国相吗??不为顿时急了:?可是他住在宫外啊,就算现在派人去请他也得中午才能到啊,这可怎么办,我着急走啊!?

太后心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丫头,竟能把我一向乖巧文静的我儿急成这样。?皇儿莫急,?太后轻轻笑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一会儿就到。?

宫外巡逻的侍卫换班了,仁鳃静静地坐在树下,面前是一堆她捡起的花瓣,她到现在扔相信,他会来,?国相大人到!?门口响起太监的声音,不为顿时激动的放下笔,?老臣见过娘娘,皇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叫俞芹芹,是不为的老师,也是当今国相。

?俞大人,太好了您终于来了,?不为赶紧走过去把写好的东西往他手里一塞,然后转过身行礼:?母后,儿臣先走了,儿臣此次出去也是为了历练,等他日看明白这世道,一定回来!?太后无语的笑了,你个小毛孩子能看明白什么世道!?皇上,?俞芹芹认真的看了他写好的所谓的政务:?您还不能走,这政务怎么只有五条?皇上,这天底下的大事小情难道只用五句话就能概括了??

不为着急的跺跺脚,但俞芹芹毕竟是他的老师,他也只好虚心求教:?请大人明示,??皇上,您若真要一走就是好几年,您至少应该把天底下的要务政务列个详细的明细给我,?俞芹芹拿着纸走向他:?皇上,您是臣最得意的学生,臣没想到,你会放弃这天下,抛弃百姓去寻自由,皇上,臣希望你能明白,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这……”不为只好认命的再次走向桌子,烈日炎炎,大中午,京城的街上是难得的宁静,仁鳃坐在树下,他没来,她还在等,只是眸中的那份期许与晶莹,渐渐消失了,'啪'不为终于在俞芹芹的指导下写下了一整个折子的政务明细,把笔一扔,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抬头发现已经中午了。

“大人,母后,我真得走了,”不为抓起桌上的包袱:“仁鳃身体不好,我不能让她等太久的,”俞芹芹看了看写好的折子,然后收起来:“太后娘娘,皇上,那老臣就先告退了,”太后点点头,俞芹芹退了出去,不为以为可以走了,转身也往外跑。

“等一下,”太后再次叫住了他:“政务交代完了,那么军事呢?”“什么?”不为猛的回过身,惊恐的看着她,仁鳃痴痴的在树下踱步,他一定会来,他是皇帝啊,他一言九鼎啊,他不会食言的,仁鳃,再多等一会儿,他就快来了。

“我们国家这么大,你走之后很可能引起各地叛乱,”太后平静的说:“各地叛乱之后就是邻国挑衅,数之不尽的战乱将会危害我国领土,皇上,你得设计一些军事方案以绝后患呐,”不为怔在那里,他从没想过自己离开会有这么多的后果和麻烦,自己是皇帝,要背负的太多了。

“可是母后,鞠将军现在不在朝中,”不为想逃拖过去:“我军事部署无人商议啊,”“鞠将军不在,可是乜副将在啊,”太后看着他:“他是本朝的副将,理应在将军不在时帮皇帝分忧,再说他也是打过杖的,我把他叫来,你与他商议吧。”

不为无奈的垂下头,母后总是有办法,“来人,传副将乜仁座,”太后往外看了一眼,“是,”一名小太监立刻跑开了,微风徐徐,仁鳃在树下擦了擦汗,空气突然变得闷热,天空暗了下来,女孩抬头,这是要下雨了?“皇上您看,这就是现在最难把守的关地,”太后屋里,乜仁座与不为共同面对一张战略图,不为的心却不在这上面。

'轰隆——'窗外忽然想起惊雷,不为猛的回身,'哗——'下一秒,大雨倾盆。雨水无情的拍打在树叶上,听起来格外刺耳,“不为哥哥……你怎么还没来……”仁鳃坐在树下,脑袋昏昏沉沉,雨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女孩眼皮耷拉着,却不愿闭上。

“仁鳃,我来了!”她仿佛听见了不为的声音,她欣喜的站起,转身,却空空如也,她扬起头,任凭象征着现实的雨水打在脸上,“女儿啊!”已经离开许久的马车突然从远处回来,寒雪木楼打着伞坐在车门外探着头。

“爹,娘,没想到,最后来接我的,还是你们……”女孩凄惨的一笑,寒雪木楼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眼睁睁的看着树下那抹单薄的身影,缓缓倒下了,“仁鳃啊!”寒雪木楼带着哭腔跳下车,脚步狠狠地踏在水面上,奔向那躺在水花里,不省人事的孩子。

不为哥哥,你到最后都没来,对不起,我支撑不下去了,我太累了,我大概懂了你为什么不来,错不在你,错在…..

“母后,我必须要去了!”不为突然一把推开乜仁座往外跑,太后站起来:“不能让他走了!”乜仁座上前一步抓住了小孩,不为挣扎着:“你放开我!外面下这么大雨,仁鳃一定还在等我!”“她连你都能拐带出宫,她这点心眼还没有吗?”太后垂眸:“儿啊,她没有在等你,这么大的雨,她肯定早就走了。”

“不会的,仁鳃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她说会等我就一定会等我!”不为仍在挣扎:“母后,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她还只是个孩子!”太后眼皮一跳,“还有你,赶快放开我!”不为红着眼朝乜仁座吼:“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要不是看在你儿子的面上,和你曾经跟随我父皇打天下的关系,我早就罢了你了!”

乜仁座被他吓得手一抖,不为趁此挣开他的束缚,转身冲进大雨里,男孩幼小的身体在大雨里跑过宫里的地砖和阶梯,跑过被大雨淋湿的用顽石做成的拱桥,一道闪电,一声惊雷,浑身淋湿的男孩跑出了宫门,跑到了那棵树下。

侍卫们齐刷刷得给他打着伞,有的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一个个诚惶诚恐不知他为何突然跑出来了,不为整个人懵懵的走到树下,树下没有人,只有一丝残留的绝望的气息,“参见太后!”侍卫们忽然看到太后的轿子在宣来世的互送下也出了宫,于是纷纷跪地。

“免礼吧,”太后从轿子里出来,身边两个小宫女给她打着大伞,太后走到不为身后:“我说的没错吧,她没有等你,”“不,母后,她等过,是我没有来,”不为缓缓跪下,跪倒在那一堆被打湿的花瓣上,花瓣里有一个黑色的镯子。

“母后,我错了……”不为拿起镯子大哭:“她一直在等我,等到失望,母后,她以后不会再见我了,母后……”太后从背后轻轻拥住他:“皇儿,你是皇帝,天底下什么女人你得不到,等你长大,母后一定给你挑个绝世美女……”

“仁鳃……仁鳃……”不为流着泪,手一松,镯子掉到了地上,他明白了,她留下了镯子,表示她对自己失望了,自己这辈子,再也无颜见她了……

回忆化作最痛苦的眼泪,浸染了脸边的枕头,仁鳃死死地抓着被子,才没让自己哭出来,自己恨他,恨养不为,并不是因为他当初的失约,而是因为失约后,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生活,也被他毁灭了。凄厉的火光,春末的闷热,一伙宝蓝衣人冲进蓝天坊,推倒了药柜,扫荡了柜台。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男人看着自己珍贵的药材被这些人踩碎,破坏,顿时心如刀绞,扑上去跟他们理论,“把寒雪仁鳃交出来!”为首的宝蓝衣人掐住他脖子,“你们是谁?”仁鳃这时从二楼下来,“你快跑!他们是来抓你的!”男人吼道:“不要管我,快跑!”“她就是寒雪仁鳃,”为首的一挥手:“抓!”几个宝蓝衣人冲向仁鳃,后者吓得往后退。

男人一把抱住其中一人:“你们不能带走她!”“麻烦,”宝蓝衣人反身握住他胳膊,瞬间就是一刀,“不要!”仁鳃高喊着扑过去,却被宝蓝衣人抓了个正着,“仁鳃 快跑……”男人捂着胳膊蹲下,仁鳃大哭着挣扎。

“寒雪姑娘,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宝蓝衣人说:“这个男的再阻拦,我们就只能杀了他了,”“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仁鳃流着泪:“我们全家都与世无争,从没的罪过任何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傻丫头,跟着这个男的有什么未来,”宝蓝衣人指了指蹲着的男人:“你可知道,皇上念了你好多年呢,你进了宫,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仁鳃整个人愣住,他居然还记得自己,他居然还有脸记得自己!“原来你们是他派来的,”仁鳃冷笑:“没想到长大后的养不为变得这么残暴,为了找到我把我全家都杀了,真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他,当年他失约时我就知道,他以后不会是个好东西。”

宝蓝衣人不接话,他们没有告诉她的是,他们不是不为派来的,不为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后做的,或者说,是宣来世做的。“她已经不想回去了,你们不许带走她!”蹲着的男人突然猛的站起身,从柜台上拿起一个花瓶向他们砸去。

“你是真不想活了啊!”说话的宝蓝衣人一刀捅在他心口,男人瞪着眼,举着胳膊,就这么直直的倒了下去,“进贤!”仁鳃大喊,眼泪夺眶而出,“把她带走!”刚才那个宝蓝衣人下令,其他宝蓝衣人架着她走了出去,“你们放开我!”仁鳃还在挣扎,扭头看着那个男人在血泊里奋力的伸着胳膊,吐出最后一口气:“快跑……”

她的泪伴着他的轻鼾,流到了天亮,她莹眸一闪,宫里的早晨,自己再熟悉不过,不过从此后,自己的心里,再也没有他。遥远的玉龙雪山,狂风怒吼,步履蹒跚,有那么两抹身影,互相扶持往上爬。

“好累啊!”菛沅一屁股坐在块大石头上:“这山怎么这么高啊,好像永远爬不完似得,”“既然累了就不爬了,”鸥竹站在他身旁:“你能爬这么高,已经很不错了,”“谢谢,我不需要你的夸奖好吗,”菛沅捶着腿:“本少爷来这儿是为了盗宝的,不爬到顶怎么行。”

“宝?何为宝?”鸥竹掐着腰吸着新鲜空气:“这玉龙雪山上的美景就是宝啊,”“呵,装什么清高,你又看不见,”菛沅白了他一眼,“我心里看得见,”鸥竹拍拍胸口:“玉龙飞舞云缠绕,万仞冰川直耸天……”

“闭嘴你个死中二,”菛沅大叫:“老子正烦着呢,不许瞎显摆!”鸥竹叹了口气摸索着要坐下,菛沅赶紧起身扶着他坐到石头上,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自己已经默默扛起了照顾乜鸥竹这面大旗。

“啧,其实你也挺可怜的,”菛沅侧着头看着他:“这么小就看不见了,该有多痛苦啊,”鸥竹没有回答他,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他幻想着,如果自己能看见该多好,这玉龙雪山之下是奔腾的军队,自己也在其中,或是步兵,或是骑兵,那时的自己,哪还有闲心爬山啊。

“对了,你恨吗?”身边传来菛沅的一声疑问,“恨什么?”鸥竹微微歪了下头,“恨那个害你的人啊,”菛沅好奇,“当然恨,”这是鸥竹眼睛看不见以来第一次表明他心底最初的意思,他也是人,即使心再大也终究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他也会恨,恨那个用一碗酒彻底改变他命运的人,恨那个让他在暗无天日和被人嘲笑的世界里摸爬滚打的人,鸥竹真的很恨,他曾想过,自己如果真的一辈子看不见,那死之前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将他千刀万剐。

“唉,那哥答应你,”菛沅把手拍在他的肩上:“等有一天我遇到凶手了,一定替你剁了他!”鸥竹缓缓将胳膊伸到肩上,抓着他的手丢开:“别跟我称兄道弟,我跟你不熟,”“哇你……你也太没良心了吧,”菛沅急了:“这一路是谁拉着你的胳膊让你不摔倒的?是谁把你带上山的?乜中二,你过河拆桥也该有个限度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问你,是谁让我背上了通缉犯的罪名,是谁这一路吃我的花我的还给我惹祸?”鸥竹指了指地上:“是谁死乞白赖非要上山?我本意并不是来寻宝,如果不上山,现在咱们都快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