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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见:太平山匪

“大哥……”所有人都愣了,他们知道苗爱剑说到做到,也知道他不希望兄弟们跟着他淋雨。

“滚!”一声令下,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起身,离去,暖寒不以为然的关了窗,第二天雨小了,却没有停的意思,暖寒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院子里,但就是不开门,手下的一日三餐给暖寒送饭,欲言又止暖寒挥挥手让他离开,第三天雨突然大了,暖寒郁闷的把包袱丢到桌上,“神医,你就原谅我们大哥吧,他已经不吃不喝跪在外边两天了,”来的手下苦口婆心,“让他跪,让他好好想想自己犯下的错,”暖寒平时清高,关键时刻心也硬,手下看他这副样子也只好摇摇头走了,当晚暖寒在屋里整理医书,他一直有一个想法,想写一本关于药材和临床手术的书,这个朝代军事不行,但医术发达,所以大夫就如同以前的诗人一样,多如牛毛,这也是暖寒为何迟迟未能成名,这个朝代大夫太多了,没有自己的建树别人是不会看见你的,暖寒想留下点什么,他想后人也能念着自己。

'啪'突然院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好像是什么倒在了水泊里,暖寒赶紧跑过去开门,大雨倾盆中,苗爱剑脸色煞白的倒地不起,“大哥——”好几个手下冲进了院子里。

暖寒心里一紧,自己貌似闯祸了,身为医生他当然明白,伤口刚缝合便浸水是会感染送命的,他原以为苗爱剑知道这点,所以以为他不过是作秀,却没想到……

“都别动!”暖寒冲进雨里:“听我指挥,马上把我那天做手术的工具拿来,一定要在火上烤过,再去山下的药坊里买些灰枯草,要晒干的,可以止血的那种,还有白玉丸,红芷,粉樱茶叶根……”“神医你慢点说,”有个手下满脸愁容:“还有这么晚了,天又下雨,这些东西不好弄啊,”“不好弄也得弄,”暖寒朝他吼:“要不然他就死啦,快去!”“是!”

那一刻暖寒是真的心痛,他总觉得苗爱剑身上有一种光芒,即使他是个文盲,即使他是个流氓,也盖不住那种光,三天后,阳光明媚,苗爱剑躺在床上昏迷,这三天里他可谓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多亏暖寒的妙手才捡回一条命,也许是因为愧疚,暖寒伺候了他三天,期间他发过烧,流过血,翻过白眼咽过气,吓得一百多号山匪哇哇叫,暖寒就朝他们大喊:“叫唤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他们从没见过暖寒发这么大火,其实暖寒自己也没见过,他即使是不被赏识,即使被苗爱剑玷污了,也都是周身寒气不发一语,他的生气是冷静的,不像一般人会吼出来。

他从小到大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可现在,却被那个披着山匪外衣的流氓给拉下了神坛,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暖寒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自己栽了,栽在了这座山上,“恩….”也不知什么风吹过,苗爱剑总算醒了,他揉揉发肿的双眼,一扭头愣住了,暖寒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竟攥着他的手。

苗爱剑抬起那只手小心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发现不是梦后傻傻的笑了,然后伸出手想摸一摸暖寒被阳光镀上光晕的头发,男人却在这一刻醒了,一时间气氛甚是尴尬,苗爱剑只好收回手,“你又想干嘛,”暖寒冷冷的看着他,“那你呢?”苗爱剑不怕死的指了指自己被握着得手,暖寒一惊,当即甩开了。

“神医,你听我说,”苗爱剑慢慢坐了起来:“那晚的事,我不会抵赖,也不否认,我会承担,我这人不会说那些天花乱坠的话,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哼,”暖寒扭头不看他,耳尖却慢慢红了,“我……我不想看你再流浪下去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照顾你保护你,让你不用风吹雨打,”苗爱剑这话说完时暖寒的心漏了一拍,自己何尝喜欢风吹雨打呢,如果不是为了活着,谁愿意去瞎闯呢,可是现在有一个人,他懂你的无奈和痛苦,懂你的怀才不遇和走投无路,他愿意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他是那个最心疼你的人,他愿意给你一片天,暖寒轻轻叹了口气,如今这个国家外忧内患,堪比乱世,自己既然怎样都闯不出名堂,何不就留下,反正有这么个人愿意给你安定的生活,你又何苦去颠沛流离。

“神医,我……我……”苗爱剑伸出手,小心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像只希望被收养的大狗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别走了好吗?我……我喜欢你,”暖寒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他刚才说什么?他怎么可以随便乱说话呢!“你……”暖寒气的转身看着他,却迎上了他那道可怜的眼神,暖寒一下子觉得如果不答应他自己就是个罪人。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我要什么得有什么,还有你不许再抢老百姓的东西,”暖寒侧过身不看他:“山上的财政大权归我管,还有,你不许对我耍流氓!”

“好!”苗爱剑见他答应了,高兴的凑过去亲了他脸蛋一下,“去死啊你个流氓!”暖寒扬手就要打,苗爱剑赶紧捂着心口躺下:“哎呀疼死了,好像线开了,”“滚啊你个死流氓,我的医术是天下第一的!”……

自此之后,暖寒就留在了山上,苗爱剑也听了他的话开始从良,山上开起武坊,招收学武弟子挣钱,暖寒开了医坊,许多人慕名而来,山匪们开田种地,女人缝衣织布,一派祥和。

转眼半年过去了,苗爱剑感觉自己成了个废人,自己不会种地,去帮暖寒的忙又给他打碎了好几瓶药,武坊神马的他又看不上眼,连财政大权都握在暖寒手里,苗爱剑觉得自己的位置快要不保了,最后无聊的只好站在门口看女人们在院中打闹嬉戏,他也咧着嘴跟着笑,一转头就对上了暖寒冰冷的脸,“你听我说啊,我绝对对你没有二心,啧,你听我说嘛……”苗犬跟在绝尘而去的神医身后表忠心。

“我再怎么说也是这座山的霸主,”苗爱剑嘟着嘴:“现在搞得跟退休了一样,”'啪'暖寒往桌上拍了十两银子:“下山去给我买点草根,”苗爱剑望着桌上的钱眼都直了,他已经半年没见过钱了,这山上什么都是自产自销,他想要什么手下的就能给他端来,所以根本用不着钱,“好的呀,”苗爱剑把钱揣进兜里想,草根哪没有,我到山腰上去给你薅一把不就行了,这十两银子全归我啦啊哈哈!“你别想藏私房钱,”暖寒拿出一张纸:“我要的不是普通的草根,这是草根的名称,你拿去山下的药坊,人家认字自会抓给你。”

“哦,”苗爱剑一脸丧气的转过身要走,“等一下,”暖寒突然叫住他,男人刚一回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落在他唇上,男人懵了一会儿,暖寒背对着他挥手:“赶紧去吧,不要在外面玩太久,”“那个….”苗爱剑抓住他手腕:“我刚才没看清,能不能再来一下呀?”“滚,”“别害羞嘛,这事儿我不出去大肆宣扬,”“滚啊你个死流氓!”…..

苗爱剑揣着十两银子下了山,作为曾经的山大王和如今的闲散人员,他表示好久没下山了,山下都大变样了。

因为山匪好久没下过山,附近的村子飞速发展,他站在某个村头有些恍惚,这一幢幢锃光瓦亮的大瓦房是什么意思?这一头头肥到流油的牛是怎么回事?这一只只无视自己满村乱窜的跑地鸡又是怎么回事?那一头头冲自己瞎哼哼,不怕死的猪又是何意!你们这个村子都住了些暴发户吗!就在苗爱剑愣神之际,村里忽然响起喇叭声,一个喜庆的送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出来了,村长骑着小毛驴乐呵呵的走在队伍前,苗爱剑认识那个村长,就是当初把女儿嫁给暖寒的那个损货,“停,”村长赫然发现杵在村头堪比地标的某人,一下子慌了:“山匪!”这一喊队伍彻底乱了,敲锣打鼓的丢下家伙就跑了,苗爱剑默默地走过去捡了个满怀,这些破铜烂铁能卖好些钱呢,“怎……怎么……”村长原来躲他远远的,一看他不是来抢亲的就问:“你现在穷成这样啦?”“嗯,”苗爱剑还在捡:“又嫁闺女啊,”“可不嘛,那神医被你们撸去之后我姑娘就一直哭,非等他回来,我就跟她说,神医被山匪抓去了,那还能活的了?让她别再想了,”村长叹了口气:“这不嘛,一直等到现在,实在顶不住村里人的议论,我在城里给她找了个好人家,今天正是送亲之日,我以为你又是来抢亲的。”

苗爱剑不敢告诉他自己是出来跑腿顺便捡破烂,于是没说话,但把目光落到那顶粉色轿子上,他能想象到,那里面坐着怎样一个悲伤的女孩。

到底是自己害得她变成现在这样,苗爱剑踌躇了半天,掏出二两银子递给村长:“随礼,”村长惊讶的望着手里的钱,苗爱剑以为他是因为这世上还没有谁能从山匪手里要到回头钱而感动,于是摆了摆手:“也别太激动,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了,”“不是,谁有随礼就随二两的?”村长把手伸到他面前:“你也太抠了吧!”“不要拉倒,我本来就不是真心想给的,”苗爱剑准备拿回去,村长一看这哪行,于是赶紧塞进袖子里:“也罢,难得你一片好心,不过,你看你一来我的送亲队伍都跑了,连轿夫都没了,这我可损失一大笔啊。”

“这还不简单?”虽然知道村长是耍无赖,但本着因为自己耽误了人家闺女的感情,苗爱剑还是张开嘴吆喝:“刚才跑的那几个,都给老子回来,再不回来老子就挨家挨户找啦,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别怪老子!”

'呼啦啦'转眼之间送亲的队伍又组好了,村长满意的朝苗爱剑拱手,然后大手一挥:“上路!”喜庆的音乐再次响起,轿子缓缓经过苗爱剑身边时,里面传出一个淡淡的女声:“神医……他过得好吗?”苗爱剑身子一顿,他是个粗人,但他依然能想到在无数个夜里,那个花季女孩为了心上人掩面哭泣的场景,她不知他是死是活,她不知他何时归来,她每天听着那些流言蜚语,熬过一个又一个难眠的夜,她也想和常人一样,执子之手,可她的心上人不是去参军保国,亦不是对她始乱终弃,那个男人被山匪抓了去,不知生死,不知归期,苗爱剑也就是在这一刻才突然看清,自己的身份给老百姓带来多大危险,自己以为千军万马下山扫荡很威武很气派,却不知这背后是怎样的民声賳道,家毁人亡。

“他……他过得很好,”苗爱剑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让我……替他祝你幸福……”轿子从他身边略过,那盖头里的少女幸福的笑了,一滴久结于心的泪,从稚嫩的脸颊上滚落。

何谓放下,同如此,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从此我不再挂念,我们天各一方,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苗爱剑心里堵的慌,就这样晃晃悠悠到镇上买了草根,又买了点酒肉吃,正吃着忽听见有人说话,“哎,我今天怎么看见官府里来了一帮穿深绿衣服的人,还带着刀,那是什么人啊?”是街边两个街坊在聊天,苗爱剑挪到了他们身边听闲话,“哟,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听说?”街坊甲:“上边派人来了,专门整治山匪问题,这次朝廷是下狠手了,各地都派了军队和侍卫,发誓要灭了全国的山匪!谁都跑不了!”苗爱剑大眼愣神,好久都没反过乏,“早该出兵了,这些个山匪太坏了,欺男霸女,草芥人命,早该灭了!”街坊乙:“咱们国家本就不富裕,军事力量也不如别国,这些年一直苟且偷生,这些山匪还四处削弱咱们本国的财力,太不要脸了!”“就是,这下好了,山匪一灭国库就有钱了,咱们以后赋税就少了,”……

后面的话苗爱剑都没有再听进去,酒壶从他手里滑落,九月的秋末,他突然感到一阵从心底发出的寒冷。

苗爱剑浑浑噩噩的回了山,把草根往桌上一扔就回了屋,暖寒奇怪的看着他,但没去打扰他,苗爱剑在屋里坐了一整天,眼前如跑马灯一般闪过自己的前半生,出身贫寒走投无路当了山匪,一开始只有五十几人四处征战,之后攻下的山头越来越多,兄弟也越来越多,到如今已经积攒起这么大的家业,朝廷在这时全面剿匪,这是要把自己的心血给碾碎了啊,苗爱剑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和弟兄们是在劫难逃了,只是有一个人,不该跟着自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