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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打击士气与民心

天色大亮的时候,袁绍一身戎装站在城头上,手按剑柄望着前方幽州军的大营,身后黑色的披风在晨风中飘舞不停。他素来最重仪表,哪怕在如此艰难的时刻,全身上下的衣服也没有一丝皱褶,头发更是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过散乱无神的眼神中还是暴露出了其内心的疲惫和压力。

幽州军连续猛烈攻城四日,死伤不下两万余人,可谓是十分惨烈。袁绍虽然占据城池之利,但是麾下将士和幽州军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再则又没有得力的大将指挥,士气又比对方低迷很多,因此伤亡也有两万余人,让他十分心疼的同时又心生畏惧,幽州军兵力占优,若是公孙瓒不顾死伤这样坚持猛攻,清河城能抵挡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袁绍根本就没什么底气!

高干站在袁绍背后,脸色十分肃穆,他是袁绍最喜爱的外甥,在袁绍心目中的地位仅次于三子袁尚,平日里在袁绍面前可以随意说笑,此时却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逾越。

袁绍静静站了很久,转头看了看东边即将升起的太阳,低声问道:“元才(高干字),你说今日公孙老贼会不会继续猛烈进攻?”

高干也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空,又把目光投到远处被挖开的河道上面,沉声道:“回舅父的话,昨日此时公孙老贼已经发起了进攻,今日至今都不见动静,公孙老贼死伤也很惨重,很可能想要暂时休整一下。不过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公孙老贼在等待护城河被填平,到时候他十有**会从四面同时猛攻,还请舅父大人早做准备!”

袁绍点点头,对高干此言深以为然,清河郡最有力的屏障就是又宽又深的护城河,一旦护城河被填平,公孙瓒再从四面同时进攻,守城的压力就会倍增!只是袁绍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孙瓒让人截断河水,出城与之一战的念头却根本就不敢有,麴义和颜良文丑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袁绍不认为此时麾下的将领中还有人能和那三人相比。

袁绍一想起颜良文丑就痛心万分,不禁叹道:“唉……若是老夫当初不让颜良文丑前去营救高邑就好了,有他们在,老夫有绝对信心能守住城池!如今……但愿曹孟德能尽快前来救援,他麾下猛将众多,倒是可以和公孙小贼等人一争高下!”

由于城池被四面死死围困,公孙续分兵前去河内郡的事情袁绍并不知道,还一心想着曹操能尽快率军前来救援。袁绍手中的兵力还有很多,奈何得力的战将却一个都没有,曹操则刚好相反,手中战将众多,兵力却不足袁绍的一个零头。

“唉……”袁绍再次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有今天,老夫一早就该和邀请曹孟德前来对抗公孙老贼啊!”

高干心头暗自叹气,嘴上却劝道:“舅父大人请放心,曹使君和舅父大人交情深厚,他一定会前来增援的!”

“不!老夫并不是因为和曹孟德交情深厚才前去求助。”袁绍摇摇头,解释道:“老夫与孟德相交多年,深知其秉性,他前来救援并非是看在与老夫的交情上,而是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有就是前来救援老夫能获得巨大的名声!若是十几年前的曹孟德,倒是有可能替朋友两肋插刀,如今的曹孟德眼中只有利益罢了!呵呵……其实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去年孟德被吕布逼得走投无路前来求援,老夫还不是想要趁机吞并他的势力?元才,你要记住,当你手中掌控着很多人命运的时候,一定不可感情用事啊!”

“多谢舅父大人教诲!”高干赶紧躬身道谢,心里却不禁腹诽起来,若是舅父大人所作所为和说的一样,那就该确认袁谭的世子之位,而不是一心想要让袁尚那小子继承家业啊!

高干和袁谭袁熙年纪相当,自幼就一起玩耍学习,兄弟感情十分深厚。袁尚比他们三人小了很多,又是袁绍的续弦刘氏所出,偏偏刘氏又是个刻薄之人,高干也十分厌恶她,和袁尚的关系也十分冷淡,自然盼望袁绍能把世子之位尽早交给袁谭了。

袁绍拍了拍高干的肩膀以示鼓励,抬头望着西面的天空,呢喃道:“不知孟德到了何处呢?”

“应该快了……”高干随口敷衍一句,忽然指着前方惊呼道:“舅父大人快看,敌军有动静了!”

袁绍迅速顺着高干所指望去,只见城外出现了大队骑兵,他们打着公孙瓒的大旗,簇拥着一辆去掉了车厢的马车,马车上似乎放着一样什么东西,只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大旗下一人身穿青黑色铠甲,骑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赫然正是蓟侯公孙瓒。

袁绍皱起眉头,纳闷道:“公孙老贼又想搞什么鬼?”他盯着那辆马车,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公孙瓒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此时大张旗鼓带着一辆马车过来,上面到底是什么能让自己忌惮的东西?

高干也十分好奇地紧紧盯着那辆马车,他的视力比袁绍好多了,等到马车到了三四百步开外,已经能看清楚马车上面的东西,不禁惊呼了一声。

袁绍揉揉眼睛,还是看不清楚车上的东西,急切地问道:“元才,车上是什么?”

高干觉得嘴里有些发干,吞咽了口唾沫,讷讷道:“舅父大人,车上……车上似乎是一只青铜鼎!”

青铜鼎源自西周,自出现之日起就被视为尊贵无比的宝器,不久之后就成了王权的象征之物,被王室和诸侯们追捧不已。之后岁月流逝,青铜鼎的数量越来越少,珍贵程度也就越来越高,到了本朝青铜鼎已经被神话,不多的几次青铜鼎出土都被视作‘祥瑞之兆’,本朝武帝年间,汾水曾经挖掘出一口西周青铜鼎,武皇帝大喜,当即把国号改为元鼎,由此可见青铜鼎在汉人心目中的地位。青铜鼎中级别最高的,莫过于传说中大禹铸造的象征江山的大禹九鼎,这九只鼎的地位绝对不亚于秦始皇帝铸造的传国玉玺,只可惜大禹九鼎只存在于古籍之中,并没人亲眼见到过。

“青铜鼎?!”袁绍大惊失色,猛然身子前倾抓住城墙上的箭垛,又惊又怒道:“公孙老贼哪来的青铜鼎?这鼎出现的这么凑巧,莫非是特意弄来的赝品?”

高干摇摇头默然不答,这么远的距离能看清楚是一只青铜鼎就不错了,又岂能鉴别其真伪,况且就算自己站在面前也没那本事鉴别出来啊!

袁绍扣住城垛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低声怒吼道:“该死的公孙老贼,竟然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来扰乱我军心民心!”他根本不相信公孙瓒带来的这只青铜鼎是刚刚出土的,断定这就是公孙瓒弄的下作手段,试图用一口青铜鼎来打击自己。

高干慌忙问道:“舅父大人,该怎么办?将士们和百姓们可不知道那是假的啊!”

袁绍咬牙切齿道:“去请沮授、郭图他们过来!老夫要让他们来揭穿公孙老贼的谎言!”

高干点点头,快步奔下城头而去。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二百步开外,袁绍也已经看的很清楚,马车上果然是一口巨大无比的青铜鼎,远远望去都能感觉到那股古朴的气势扑面而来。袁绍不禁瞪大了双眼,他出自四世三公之家,家中也藏有青铜器,早年间出于兴趣爱好还和家中的客卿们学习过一些青铜器的知识,此时一看那口青铜鼎上古朴的花纹和斑驳的铜锈,他就知道那口鼎十有**是真的!即便沮授和郭图他们来了,除非昧着良心说话,否则根本无法否认那口青铜鼎的真伪。

袁绍仰头望天,低声怒吼道:“老天啊,你何其不公!为何要让公孙老贼得到这种神器啊!若是此鼎落到吾手中,老夫定能再现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盛况,区区一个公孙瓒何足道哉啊!”

这时公孙瓒哈哈大笑几声,指着青铜鼎提气开声大喝道:“袁本初,可认得此乃何物?”

袁绍闷哼一声,心情刹那间十分低落,有一种自己忽然被上天抛弃的感觉。

城头上的袁绍军将士们早已经注意到了公孙瓒和那辆马车,此时听到公孙瓒的喝问,纷纷把好奇纳闷的目光投到了马车之上。有人已经认出了那是一口青铜鼎,当即就惊呼出声,引来旁边人的好奇询问,很快更多人的惊呼声就在城头上响了起来。

袁绍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只是此时喝止已经晚了,只能向喧哗声最大的方向狠狠瞪了几眼。

公孙瓒已经听到了城头上的喧哗声,洋洋得意的叫道:“袁本初,既然汝不认识此物,老夫就来告诉你吧!尔等听好了,此乃镇国神器九州鼎之一的冀州鼎!乃是老夫昨日刚刚在河边出土的!”

袁绍目瞪口呆,喃喃叫道:“什么?九州鼎之一的冀州鼎!这怎么可能?大禹九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怎么会忽然被出土?莫非公孙瓒真的是天命……”

就在这时,袁绍身后一人大吼一声:“公孙瓒,汝休要虚言诓骗吾等,那只鼎只不过是汝所制造的赝品,为的是扰乱吾等军心士气罢了!汝乃堂堂蓟侯,拥兵数十万的大将,竟然用这种下作手段,必然为世人所不齿!”

这人正是沮授,他听了高干所言知道事情严重,赶紧快马加鞭赶来,没想到却听到袁绍低落的自言自语,当下顾不得请示袁绍,直接开口断言那口鼎是公孙瓒所做的赝品。其实沮授也一眼就看出来,那口青铜鼎绝对是真货,只是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这一点,只能违心地说那是假货赝品,如此才能尽量把青铜鼎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沮授身后跟着郭图,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冀州鼎,眼神中满是贪婪期待。

公孙瓒尚未作答,身侧的关靖就怒喝道:“沮授,汝也是堂堂读书人,竟然如此颠倒黑白,真是吾儒门之耻!这口鼎昨日在河边刚刚出土,侯爷请了很多人鉴别,都一致认为此乃货真价实的大禹九鼎之一的冀州鼎!天意民心都尽归于蓟侯,汝等即便颠倒黑白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