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简单干净的公寓，不大不小，两室一厅。
书房中，数百本书按照尺寸高低分类，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书柜之中。
纯木的书桌，每天被擦拭七次让它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简单的文具放在书桌右上角，左上角是一盏节能台灯。
书桌正中间，是一台开机工作的电脑。
正对电脑的是一个清瘦的男人，他刚满二十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的稚气没有被现实生活完全撕去。
他有着轻微的洁癖，作为一个独居的小伙子，房间打理的比女孩子还要干净很多。他学习成绩优异，轻松考上国家重点大学。
但悲剧的是，同寝室的男生根本不配做他的室友。
邋遢、野蛮、抽烟、大声喧哗。
真是太脏了。
他受不了，所以早早就从寝室搬出来开始独居。能满足他如此任性的是他还算优渥的家庭背景。
做人呢，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不然和猪圈中的猪有什么区别？
年纪轻轻，他就定下了值得自己此生信奉的信条。
十六妖姬第一次公开亮相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十六妖姬的海报贴满了大学各个角落，他进教学楼的时候不得不看到，于是合影最中间的那个女孩撞进了他的眼里。
是她。
竟然是她。
高中的时候，她曾向自己表白。
班上的同学起哄，再加上她的确长得不错，于是自己才愿意跟她在一起。
不到半年，自己转学，从此断了联系。
没想到，她竟然做了偶像。
当偶像能是什么好女人？真是垃圾。
他听了十六妖姬的歌，并去了十六妖姬的演唱会现场。他混迹在一群头发油腻、全身散发恶臭的死肥宅中间，他觉得很恶心，同时对同流合污的自己表示失望。
她们竟然化了妆。
她们竟然把腿露出那么多。
她们这样打扮，只是为了取悦男人。
真是一群母猪。
他心中下了定义。
少女偶像组合十六妖姬风靡全国高校是毫无疑问的，很多男生成为了她们的铁粉。
一次公开课的开始之前，几个男生一群讨论十六妖姬中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他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只不过是一群卖弄风骚的母猪罢了。”
于是，他被人揍了。
镜片碎了，鼻青脸肿。
他报了警，警察来了。
验完伤之后，他并无大碍，学校不想让事情闹大，只是在校内给打人者进行了处分。
为了虚假的名声，连法律都践踏在脚下了吗？
真是一个肮脏的地方。
这不是他心目中向往的象牙塔。
渐渐地不想再去学校，每天在租来的公寓里听听音乐、喝喝咖啡、看看电影、读读哲学。
人生啊。
他端着咖啡杯站在阳台俯瞰下去。
早上六点，有人在买早餐，有人在忙着上班，嘈嘈杂杂、忙忙碌碌。
人生，就是要远离泥泞，才能叫活着。
他喝下咖啡，决定继续读几页书。
到了深夜。
他便会在电脑前观看十六妖姬的视频——演唱会、访谈会、粉丝握手会，他时时跟进。
她们居然和死肥宅握手，一天居然要和好几百个死肥宅握手。
她们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他开始在各种论坛上表现出他对十六妖姬的厌恶，被人封号之后，便创建各种马甲。
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声音太没有力量，即便他已经从专业层面指出十六妖姬身为偶像团体是多么不专业，但网民太愚蠢了，他们根本看不懂。
于是他开始在不同的地方，表明自己曾经和宅男女神、一尘不染的季婷婷谈过恋爱。
然后，他沦为了笑柄。
没人相信他，这让他十分愤怒。
只有前不久的一天，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和他谈一笔生意。
他对金钱没有太深的渴望，但生意的内容深得他心。
合作很愉快地开始了。按照对方指定的策划案，他负责提供资料，对方负责在网上助威造势，进行大流量地转发。
此刻，电脑屏幕停留在微博首页。
房间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来自波兰交响乐团的作品。
他看着那个“季婷婷高中前男友”的账号，以及破了百万的粉丝数量。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按照计划，在季婷婷发出回应的瞬间，他将发出第四次微博——
季婷婷写给他的信可不止一封，他会要让那头母猪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叩。叩。
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
下午四点钟，一个前后不接的时间。
外卖？
那么脏的东西，他从来不会点。
快递？
他从来都是让人放在代收点。
物业？
“业主在家么？物业检修煤气表。”
果然是。
“有人吗？”
听声音，门外是一个年轻男人，那人又敲了两下门。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发现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让他的脚有些发麻。
算了，当做家里没人吧。
那些物业进门时从来都不会自备鞋套，让物业换拖鞋？他不想扔掉自己花心思挑的拖鞋。
他不发出声音，保持房间的音乐正常播放，毕竟这时候关掉等于是掩耳盗铃。
他让门外物业相信，业主只是临时出门，并没有关音乐。
按照他的估计，物业应该在两分钟内离开。
敲门的声音消失。
应该是走了。
他离开书房，放轻脚步去客厅给自己倒杯水。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正站在客厅里。
！
“屋里这不是有人么，怎么不吭声呢？”
男人很年轻，二十四五的样子，又高又结实，笑起来牙齿很白。
！
这男人是谁！
是怎么进来的！
他没有换鞋！
自己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你是谁！”他说道，“快离开我家，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年轻男人说，“来得及么？”
“别吓唬他了。”另一个年轻男人说。
这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房间主人朝后退去。
“借你的电脑用用。”费畅说。
“休想。”房间主人冲进书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把美工刀。
“实话告诉我，你小时候脑子是不是受过伤？”李骇问。
房间主人怪叫一声，用刀朝李骇挥去。
啪。
李骇一个耳光将他扇倒。
“你该多吃点肉了，瘦干干的一下都挨不住。”
房间主人捂着脸哭了，眼睁睁地看着费畅进了书房。
“我要报警。”房间主人哭道。
“谁也没拦着你不是么？”李骇蹲在他面前，“季婷婷当初看上你，真是瞎了她的狗眼。不对，这样说不文明，毕竟她当初还小。我重说，季婷婷当初看上你，真是瞎了她的小狗眼。嗯，加个小字，是不是显得她很可爱？”
他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房间主人像是遭到了非礼和凌辱，哭得更凶了。
“有收获么？”李骇站起身，问书房里的费畅。
电脑屏幕上，费畅调出数十个已经破译的窗口。
最中间，停着一张少女照片。
不出意外，她就是主谋。
十六妖姬中的另外一位成员——副队长，黄美欣。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啊，真有意思。”李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