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官道商途 > 兔死狐悲

兔死狐悲

一丝光亮透过窗帘照到了梳妆台上。尚平和欧阳晓珊还在沉睡,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睡梦中的欧阳晓珊娇哼了一声,侧身转向男人,一条雪白的大腿就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房间里的手机铃声已经响了好一阵了,可两个人都没有动,最后还是欧阳晓珊慵懒地翻个身,用鼻子哼哼道:“坏蛋,去接电话……”

尚平万般无奈地爬起身来,在一对乱扔在地毯上的衣物中找见了手机,然后怕冷似的几步跨回床上,倒在女人的身边,一边接电话,一只手就钻进了被子继续骚扰着她。

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工夫,随着打电话人的讲述,他的手变得就僵硬了,只是举着手机听着,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欧阳晓珊趁着男人的心思集中在电话里的时候,一翻身就滚下了床,双手遮掩着往卫生间跑去,临进门还回头看了男人一眼,遗憾的是这次并没有遇上那饿狼般的目光。

等欧阳晓珊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她惊讶地看见男人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半靠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使她光着身子从他面前爬经过,也没有引来那预想中的骚扰,这才扭头仔细看看他的脸,经不住下了一跳。

“别回去……什么都别做……就待在外面,等着我的电话”最后尚平冲电话里大声说道。

“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出大事了……”尚平嘀咕了一句,几乎是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连看都没有看女人一眼,只一会儿功夫就穿上了衣服。

“小尚……到底怎么回事?”

尚平在走进卫生间之前,扭头说道:“昨晚的话忘记了吗,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参与我的任何事情。”

“可是人家想……”

还没有等欧阳晓珊把话说完,尚平已经消失在了卫生间里。

欧阳晓珊再也躺不住了,虽然尚平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但是凭着直觉她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本来她想马上给小雨打个电话问问,看看她是不是了解情况,但是一想起男人刚才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不要再管她的事情,就犹豫了,他知道男人不想让自己母女卷入他的是非之中,并且这样做也是为了公司的安全。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早饭,欧阳晓珊就在尚平的催促下搭乘今天的第一躺航班先回去了,临走之前尚平只是告诉她,不管有什么人以什么借口来打听他的事情或者行踪,一概回答不知道。

送走欧阳晓珊以后,尚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沉思了很久。

早上那个电话是建斌打过来的,他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老板做了汇报,并且说他们几个人现在没有回到城里,而是在距离城市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县城里。

刚开始一听说穿山甲被抓,尚平的心就抽搐了一下,随即听说又被救出来了,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既然穿山甲落到了警察手里,怎么轻易能救得出来呢?紧接着建斌就告诉他,为了救穿山甲打死了九个警察。

一瞬间尚平的头都要大了,要不是欧阳晓珊躺在身边,他肯定会跳起来。这可是惊天大案,肯定会惊动公安部,不查个水落石出肯定不会罢休。

虽然当初杀孙小宁的时候也死了不少人,可那毕竟是一场车祸,并且几乎没有人会联想到自己的头上,而这次竟然击毙了九名警察,况且是由抓捕地图和穿山甲引起的,公安局的人都知道地图和穿山甲是自己的马仔,虽然他们在行动的过程中想把公安的视线引到姜婷身上,但是用不了多久顾仕诚就会搞清楚姜婷是自己的敌人,不可能会兴师动众去救自己的马仔,最终自己还是唯一的嫌疑人。

不过,这件事情乍一听起来虽然让尚平觉得恐惧不已,甚至有种末日来临的绝望情绪,但是,平心而论,他自己也觉得救穿山甲的想法没有错,因为建斌他们也很清楚,救穿山甲实际上就是救自己。

穿山甲跟随自己多年,几乎参与了所有的行动,实际上,除了自己和女人在床上的情形他不知道以外,几乎掌握自己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他开口,自己的小命基本上也就等于捏在警察的手里了。

所以,从利害关系上来说,打死几个警察和穿山甲招供比起来反而还划算一点,起码两者的危险程度相当。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他认为建斌他们的行为也是无奈之举,如果自己处于当时的情况下,可能也没有别的选择。

尤其让他觉得欣慰的是,那个叫顾春燕的女人也被打死在了教堂里,这样看来,如果单单从证据方面来看,顾仕诚算是白忙活一场,除非他不顾法律的约束对自己采取疯狂的报复措施,否则,要想名正言顺、冠冕堂皇地把自己送上法庭还有待时日……

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尚平的沉思默想,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小雅打来的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关掉了,不用说,华天酒店和张彩霞的教堂应该是今天最热闹的两个地方。

不难想象,现在酒店里肯定站满了警察,小雅这婆娘肯定是惊慌失措了,好在没人死在酒店里,警察对她也不可能采取什么措施,他们总不至于乱咬人拿自己的女人出气吧。

现在有几件事情必须马上去做,那些警察的死倒是可以往后面放放,一时半会儿,他们还不至于给自己下逮捕令。

想到这里,尚平从包里面拿出另一部手机,然后拨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拨打过了。

尚平举着电话盯着手腕上的手表,足足有一分钟那边才有人接听。

“你好,是韩书记吗?我是尚平。”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随即低声道:“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

“你以为跑到北京就可以掩耳盗铃?”

“董海疆去世了,我是专门来奔丧的……”

“董海疆?”对方显然愣了一下,过了一阵才说道:“你玩的有点过头了。”

“我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事情,我向你保证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早……我知道全世界的人都会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我觉得压力很大,准备去公安局自首,本来是想请示一下王书记,不过想到他很忙,所以就先请示一下你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尚平忽然觉得怒不可遏,一瞬间就爆发了。

他站起身来一边急速地来回走着,一边咆哮道:“我威胁你?事实上是顾仕诚一直在威胁我,而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顾仕诚昨天晚上才开始调查我吗?你作为政法委书记难道会不知道?

连王维海的婆娘都闻到了气味,还知道跑来对我说一声,而你居然装聋作哑?我已经受够了,不可能总让我一个人顶着,而你们却坐享其成,花天酒地……实在不行我就直接把电话打到王振良那里,现在不是谁威胁谁的问题,而是大家一块完蛋的问题……”

又是一阵沉默。“尚平,你冷静一点,千万冷静……回头再给你电话……”

冷静你大爷啊!妈的,光知道伸手,不长耳朵的蠢货,居然连顾仕诚都玩不转。

尚平愤愤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呼直喘。

气呼呼地喘了一阵,才想起现在可不是晕头转向的时候,于是就点上一支烟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波澜。又拿起手机打电话。

“建斌,你听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人分开,浴缸没有暴露身份,让他回城里去,把我的这个手机号码告诉他,纪中云和苏碧就地隐蔽起来,你陪着地图和穿山甲走得越远越好……

他们两个肯定要被通缉,一旦情况不可控制,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告诉他们,像个男人的样子,与其受尽折磨死,还不如自己解决……如果他们下不了手你就帮他们一把。当然,能熬过去万事大吉,熬不过去我们就来生再见,没有紧急事情我们暂时就不再联系了。”

“老板,你放心,穿山甲失手完全是没有预料到他们搞突然袭击,这种事情再不会发生了。我们不会坐等他们来抓,干掉一个赚一个,干掉两个赚一双,这都是他们逼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城里给顾仕诚来个自杀式袭击,我们现在手里的武器能装备一个班……”建斌气急败坏地叫嚣道。

“你住嘴!”尚平厉声喝道。随即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只要没有到最后时刻,不能自暴自弃,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向你妈交代?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隐蔽起来,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我相信有人会出面干预的……

最危险的就是眼下这一段时间,只要熬过去,我们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真正担心的就是地图和穿山甲,他们两个……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机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尚平狠狠心说道。

“我明白……只能这样了……”建斌不无伤感地说道。

挂上电话,尚平本来想给小雨打个电话,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与其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还不如保持沉默,她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这场危机给公司带来的影响,不过,在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给苏碧打了一个电话。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只见魏子走进来说道:“老板,有位姓董的先生要见你。”

尚平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心想,晕头转向怎么把这件大事差点忘记了,看来他权衡了利弊,最终还是忍不住跑来了。

董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他老婆诸葛明玉明玉。

尚平既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也没有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的态度,而是微微朝董浩夫妇弯弯腰,口称:“董叔,阿姨。”

“小尚,怎么就你一个人,晓珊呢?”诸葛明玉扫视了房间一圈后问道。

“公司有点急事,她早上赶飞机回去了。”尚平淡淡地说道。

“哎呀,这个晓珊,就这么走了,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明玉责怪道。

尚平笑道:“那倒没有,你们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想打扰你们吧。”

说着董浩夫妇在沙发上坐下来,尚平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明玉倒也罢了,可董浩的脸色显然过于苍白,也不知道是最近给他爹办丧事劳累的,还是昨晚受到了什么惊吓,宋刚的路子也许猛了一点。

“小尚……你知道我最近很忙……你专门为我父亲的事情过来我真是十分感谢,我们都是自己人,我想你不会见外吧。”

董浩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是嘴里的自己人三个字让尚平稍稍松弛了一点,虽然这不一定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和前几天冷漠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起码表现出愿意和自己谈谈的架势,当然,他的主要目的还是来摸自己的虚实,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董叔,言重了,如果不是我岳父生前的嘱托,我一个平头百姓说什么也不敢在这时候来打扰你,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尚平不亢不卑地说道。

诸葛明玉似乎从尚平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怨气,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小尚,你说话可要有良心,我可是亲自登门拜访过你这个平头百姓呢,怎么?现在就想和人家划清界限了?”

尚平也笑道:“明玉阿姨,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可别喝我一般见识……”

董浩似乎不想再这样没有意义地扯下去,咳嗽一声问道:“小尚,海洋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交给我……他怎么……”

尚平脸色一变,正色道:“我把东西交给你之前,先转告几句我岳父的话。”

顿了一下,见董浩夫妇都在凝神静听,于是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明白,记得好像是在他去世的前两个月,当时我正在上海,忽然有一天小雨给我打电话,说是他父亲想和我谈谈。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自然认为他是为了我和小雨之间的关系,想见我一面吧……”

尚平就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一样,开始讲述他自编自导,并且已经排练过无数遍的一个剧本,剧本中的每句台词都经过了仔细的斟酌,甚至连讲述时的语气都考虑进去了。正因功夫扎实,表演到位,董浩夫妇很快就进入了他编织的一段故事中去了。

当董浩夫妇在不自觉地沉迷于尚平不怀好意的虚构之中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一群惊弓之鸟正在一个小招待所里召开一个临时会议。参加者有苏碧纪中云地图穿山甲浴缸建斌,而浴缸带来的三个马仔则在外面放哨。

“老板让我们从现在开始马上分开,不然我们很可能会被一网打尽……”建斌首先把尚平的指示向与会的各位传达了一遍,当然省去了老板关于对地图和穿山甲表示担忧的那段话。

在一阵沉默之后纪中云说道:“我和苏碧自保应该没有多大问题,问题是地图和穿山甲想摆脱警方的视线很难,要不了多久就会发出红色通缉令……

我的意见,就是跑多远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因为过多抛头露面被警察发现踪迹,还不如大家都在这里找个地方隐蔽下来,一旦发生什么不测,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同时,这里离城市较近,也便于打听事情的进展情况。”

穿山甲直到现在基本上还没有说过什么话,他一直被心里的内疚折磨着,他知道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现在听了纪中云的话,心里既感激又羞愧,站起身来大声道:

“我不能再给大家找麻烦了,反正也就是个死,但不能死的太窝囊,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回城去,就藏在郊区的那栋房子里,如果警察不找过来那就万幸,一旦被他们发现,我就和他们拼了,绝不会在活着落到他们手里面。”

苏碧摇摇头说道:“如果你现在回去,恐怕你还没有进城就被他们抓住了,可以想象,现在城里面肯定是草木皆兵,各个交通要道都会有警察武警盘查……

你和地图的照片说不定已经散发到各处了,你怎么能混得过去?中云的意见不错,这个地方与案发地点没有关联,正是隐身的好地方,为什么不在这里先潜伏一阵看看情况再说呢?”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地图插话道:“穿山甲说得对,除了拼命,我和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出路了,不能再连累你们,如果我们在城里面被他们发现,就能减少你们这边的压力……

目前可能无法进城,我们就等几天,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出城查的严,进城就不一定了,况且他们不可能无限期地设卡堵截,等到他们稍微松懈一点,我和穿山甲就回城里去。就这么定了。”

穿山甲冲浴缸说道:“你先回去,看看路上的情形,我们保持联系,联系方式还是用网络比较安全,以前老板都是用这种方法,我们说好一个联系方式就行了。”

建斌把每个人的话听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老板让我们分开,我们就分开,老板说了,只要熬过这一阵,他会想办法……过一阵我和地图他们一起回去,一味的躲避是没有出路的,必要的时候还要主动出击……

我们就打着姜婷的旗号和他们干,只要没有人活着落到他们手里,凉他们也怪不到老板头上。回去以后就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反正我们手里有不少武器,实在不行的话就先干掉顾仕诚,打他个晕头转向,让他们摸不清对手到底是谁,这样一来,顾仕诚撑不了多长时间。”

“建斌,你还是和苏碧他们留下来,毕竟你还没有暴露……”穿山甲说道。

建斌冷笑道:“那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话,他们只要到酒店一查,我就在他们的名单上了,我看就这么定了,也不必等了,地图说得对,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在这节骨眼还敢回去,肯定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出城的人身上,浴缸打前站,我们就跟在后面……我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别忘了给自己留一颗子弹。”

建斌的话给现场蒙上了一层悲情的气氛,就是纪中云和苏碧也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不过既然尚平已经交代过让他们分开,两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直到眼看着几个男人驾驶着两部车消失在街上的车流中,纪中云才转身对苏碧说道:“老板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他让我们两个马上离开这里,乘火车前往浙江的建德县隐蔽起来……”苏碧不解地说道。

纪中云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尚平的意思,他既然让建斌告诉她们就地隐蔽,而又私下打电话让她们悄悄离开这里前往遥远的浙江,这只能说明他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地图和穿山甲,这两个人应该活不了几天了,即使警察不动手,可能也会有人动手。这样想着,纪中云忽然感到了一阵寒意。

“但是,老板吩咐让我们在走之前做掉教堂那个女神父……”苏碧补充道。

“女神父?”纪中云的嘴张得大大的,不明白尚平为什么要和那个女神父过不去。

“你想想,为什么公安会把这么重要的犯人藏在教堂里,这个女神父肯定和老板有什么利害关系。”苏碧猜测道。

纪中云咬咬牙说道:“这么多人都杀了也不多她一个,好在教堂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把现场清理干净了没有……今晚咱们就住在教堂了,明天一早马上离开……”

说完两个女人离开了招待所,在长途公共汽车站上了一辆前往教堂所在县城的公交汽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