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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刚刚迈入春季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

太阳温暖地照射几天又突然冷了下来, 凉飕飕的海风吹进城堡,灌了一股寒气。

托比前几天因为贪凉,就将裹在身上的厚实衣服给换了下来, 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在城堡中走动。

再加上他晚上睡觉踢被子, 结果一不小心便着凉了。

打喷嚏、流鼻涕……

一天的时间才过去, 第二天就有点向轻微的咳嗽发展。

在医学倒退且治疗手段原始野蛮的西大陆上,感冒发烧就已经算是很严重的疾病。

遥想起当初夏佐伊·德西尼亚因为发烧而昏迷不醒。

不仅城堡里的仆人们束手无策, 就连城内或者从外面请来的医师都不敢轻易的诊断为他看病。

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办法治好这类的疾病。

甚至一旦上手治疗, 以这个时代特有的放血、吸血、灌肠等治疗的方法, 极有可能会将人的病情折腾得更加严重, 并且备受折磨。

等到那个时候, 病人们直接丧命都会是最轻松的死法。

而医师们治疗的对象如果是伯爵、侯爵这样的贵族领主。

他们承担的责任与风险将会更大。

贵族最后的身体如何, 医师们的结果也将会是如何。

若治死,就跟着赔偿性命。

所以,在西大陆上, 没有一定的勇气和胆量是没有办法成为医师的。

医师的行业虽然会受到尊崇,但成为医师的人依旧很少,稍微有点名气的就更是寥寥无几。

可以这么说, 整个加达亚特王国的医师不会超过两位数。

由此可见医师行业的现状。

而且最重要的是, 不会有人觉得医师们熏蒸、灼烧、砍断肢体的治疗手段野蛮偏倚,不仅没有治疗效果, 反倒会导致病人们加速的死亡等。

人们只会认为这样的医疗方法就是无比正确、无可指摘。

这个时代的认知就是如此。

你死了,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 怪不到医师的头上。

但贵族拥有特权。

贵族如果因为病情没有被治好而死亡, 有些医师就是要被下狱处死,运气好点的,兴许会在狱中待到终老才可以解脱。

平民或者奴隶想要治病, 一般花不起医药钱。

有些医师也不屑于为奴隶看病。

因此,平民和奴隶能做的就是向创世神祈祷忏悔、自己动手放血、苦修锻炼意志等。

通俗来讲,就是硬挨过去。

没准几天以后就会好了。

托比在发现自己有些打喷嚏、流鼻涕后,也是打算硬挨过去。

但或许是海边阴冷潮湿的环境所致,他的感冒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变得向病情渐重的趋势延伸。

当托比咳了第一声后,纪伯伦便已经焦急不安起来。

纪伯伦担心又忐忑。

他气自己之前没有在托比换下厚衣服时阻止他,以至于一晚上过去竟然生了病。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去求伯爵大人找医师过来给你瞧瞧吧,托比,难受吗?有没有发热?”

托比摇摇头:“哥哥,我不难受,就是鼻子有些堵……还是不要麻烦伯爵大人了。”

他其实很不舒服,嗓子发痒,总想咳嗽出来。

而且浑身也有些发软,没有力气。

可是托比不敢说出来,他害怕……

纪伯伦自然是没有相信他的话。

光是看托比红彤彤的显得不正常的脸色,就知道他的病情肯定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轻松。

纪伯伦立即挡开托比试图阻止的手臂,强·行摸了摸他的额头,细细感受着手底下的温度……

没一会儿后。

纪伯伦脸上的神情禁不住地变了又变。

“哥哥……”

托比不安地抬起头。

纪伯伦咬着嘴唇,犹豫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走,我们去找伯爵大人,托比,哥哥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拉着托比前往夏佐伊的书房。

“托比生病了?!”

夏佐伊有些惊讶:“怪不得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

在城堡里,生病的仆人不能够出现在贵族的面前,以免疾病传染给贵族。

仆人们身体不适或面色有异却还出现就会被视为对贵族的不尊重,是要会受到惩罚的。

毕竟,贵族可不会管仆人的死活。

尤其是像咳嗽发热这样的“大病”,有时候甚至会将人隔离在房间里,直到病好之前不允许出来走动。

但通常来说,这样的“治疗方法”都只会让病人在房间里面等死。

因此,当纪伯伦发现托比有些咳嗽和发热时才会显得如此惊慌无措。

他怕年纪还小的弟弟会熬不过去。

现在托比也没有进到屋里来,而是等在外面。

纪伯伦垂头道:“是的,伯爵大人,托比有些不舒服,他昨天喝了些姜水,仍然没有效果……”

一些生病的症状会把用水煮生姜的方法当成治病的药来喝。

纪伯伦:“伯爵大人,我恳求您能不能派人找来医师为我弟弟诊治,我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求您,伯爵大人。”

他说着,便跪在了地上。

夏佐伊急忙挥手让尤狄特将他给扶起来。

“不需要跪我,找来医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但你确定医师被找来后,托比的病就能够好转吗?”

医师请来城堡,托比的病可能、不,是肯定会变得更加严重。

这不是害人么。

纪伯伦对夏佐伊的话不敢确定。

他想找个成功治愈病情的例子,但想来想去却发现并没有……

可如果不将希望寄托给医师……还能寄托给谁呢?

夏佐伊道:“将托比带进来给我看看吧。”

纪伯伦蓦然抬起头:“伯爵大人不可以,托比还生着病,可能会……”

尤狄特略微皱眉,也有些不赞同。

夏佐伊摆手:“放心吧,没什么的。”

他再三坚持,两人只得同意让托比进到屋里。

门被打开后。

托比却磨磨蹭蹭的站在那里不敢过来,小声道:“伯爵大人,我不可以过去的……”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又因为嗓子发痒咳嗽了两声。

之后便更加不安的垂下头去。

夏佐伊心中无奈,为他们,也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

感冒咳嗽竟然就相当于绝症般的存在,让人如此畏怯和忌惮。

“过来,托比。”

夏佐伊对着他伸出手:“没事的,别怕。”

托比最终走了过去。

夏佐伊摸摸他的额头,又让他伸出舌头来看一下,之后问道:“头疼或者头晕吗?嗓子只是单纯的发痒还是肿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要老实的告诉我,不许有隐瞒。”

严厉的小眼神注视你.jpg。

托比:“头有些晕晕的、嗓子只是发痒没有肿起来,鼻子不通气,身上没有力气……”

夏佐伊暗自点头。

还不算严重。

他对纪伯伦道:“医师不见得能够治好托比。”

“但我最近对草药的研究已经有了一些成果,正好可以做成一种治疗流鼻涕咳嗽的药剂。”

“你相信我,我可以治好托比。”

夏佐伊之前故意放出沉迷于炼金术想要研究各种植物的消息。

如果有人挖掘到稀有的植物可以来城堡换取钱财,直到现在仍然有效。

也因此,夏佐伊着实搜集到了不少珍贵的草药,并且在很久之前就命人将容易成活的草药种植在了城堡内,一些需要注意培养的草药则是由他来亲自动手栽种。

现在不管是草药药剂、或者药膏的研究确实已经出现令人满意的成果。

可是在西大陆上,人们对于现有的医疗手段、方法的认知无疑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想要改变并不容易。

有些人甚至宁愿相信对创世神的祈祷忏悔更加有用。

比如,有幸获得一瓶圣水都会比找医师更容易让人好起来。

夏佐伊虽然研究出来一些成果。

但一来,他没有人才进行批量生产。

二是,就算想要推广草药药剂和药膏,也需要找一个合适恰当的机会。

不然,人们在最初时怕是不敢相信只喝几副药剂就能够将病给治好。

纪伯伦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

托比就先鼻音满满的道:“我信任伯爵大人!”

纪伯伦此时也点头:“是的,伯爵大人,我也信任着您。”

夏佐伊在炼金实验室里取了两副药剂。

他叮嘱纪伯伦在午间饭后的一段时间内喂给托比喝,晚上睡觉前再喝另外一副药剂,盖好被子,门窗不要大开。

纪伯伦点头遵守,一一照做了,晚上更是与托比睡在一张床上看顾着他。

第二天一早。

托比惊喜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哥哥!哥你快起来看看我,我的鼻子竟然不堵了!头也不晕……”

他一边不敢相信地喊着,一边推着纪伯伦的肩膀。

纪伯伦本来就没有深入睡眠,倏地睁开眼睛后就马上清醒过来的坐起:“托比你的病难道已经好了?!”

托比:“除了还有些流鼻涕、嗓子也略微的不舒服以外,我感觉哪里都好了!”

纪伯伦也瞧得出来。

托比昨天还蔫嗒嗒的模样,今天的精神看上去却非常的不错。

他不由得欣喜道:“一定是伯爵大人给的药剂发挥了效用!”

托比点头,眼神亮晶晶的说:“伯爵大人好厉害啊。”

两人立即起床,去向夏佐伊报告了这件事情。

…………

夏佐伊对此早有预料。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因为长期服用西药或者滥用激素而导致身体产生抗药性,见效快是必然的。

“今天再喝三副药剂,明天仍然要过来,我要看看病情。”

托比却不安的说:“不、还是不需要了,伯爵大人。”

“这样的药剂太珍贵了,不值得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之后完全可以自己……”

夏佐伊打断他的话:“托比,药剂做出来就是给人喝的,没有什么浪不浪费,更不要说不值得。”

“你值得,尤狄特和纪伯伦值得,凯莉也值得,城堡内的所有仆人,他们的生命都很重要、也都值得。”

“这样的药剂,你们可以喝。”

虽然在西大陆上不可能实现人人平等。

但他想要在未来里,所有人的生命都能够被当做一回事,不再因为一些很小的疾病、荒缪的治疗手段而无辜死去。

托比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伯、伯爵大人您太好了呜呜。”

凯莉也忍不住站在后面拿着围裙抹眼泪:“哦天呐,伯爵大人怎么如此乖巧懂事。”

尤狄特和纪伯伦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感动的神情。

煤球和雪团本来趴在毯子中间相互抓挠着玩耍,被托比的一嗓子吓得蹦起,之后疑惑地歪着小脑袋瞅着他。

夏佐伊:“…………”

不至于不至于,多大点事,瞧你们一个个的…………

夏佐伊不好意思的连jiojio都并在了一起。

在托比的病逐渐痊愈时,一艘行驶在伏尔里河的船停在了尼拉莫的港口旁。

这艘船引来不少人注视的目光,只因为雕刻在船身上面的徽记是阿纳斯帝国最大的商会——纳加比商会的标识。

船板搭在岸边。

一队头带翎羽的骑士率先从船上走下,随即持剑站在港口两旁,肃穆威严的气势不禁让周遭的平民或者奴隶远离开来。

紧接着,又有两人一前一后的从船板上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人是个约莫才十几岁的少年,面容英俊,身量颀长,姿态挺拔。

他有一头耀眼的金发,随着河风微微扬起又落下,仿佛闪着细碎的光芒,双眸是如同翡翠般浓郁的绿色,又像是流淌在湖底的水光,深邃而迷人。

后面跟着的是位三十左右的男子,下了船道:“博里斯少爷,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您的身体……”

名叫博里斯·亚伯的少年似乎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嘴角紧抿,闻言摆摆手说:“不用……咳,这点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处理正事吧。”

男子担忧却不好劝阻,只得道:“那么依您看,我们是先与巴斯·里奇斯接触?还是先启程去威萨斯?”

博里斯·亚伯挑眉,神情立即生动起来:“海水晒盐法既然是德西尼亚弄出来的,他领地内产出的玫瑰盐又抢走我们纳加比商会在加达亚特乃至盖拿的不少生意,导致纳加比盐几乎没有了销路。”

“这笔账,我自然要先好好的跟他算一算清楚。”

“至于与巴斯·里奇斯的交易暂且不用着急。”

“是,博里斯少爷。”

文森又道:“可是我听说德西尼亚现在才七岁,您想要以大欺小?”

博里斯·亚伯:“……我就欺负他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孩子。”

文森沉默的点点头。

是啊,您是一个快要一米八高的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