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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身世,送嫁!

天牢之外, 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呢?我很好奇。自我被打入天牢已经近五日时间了。这期间, 颜锦墨怎么样了?被罚跪的颜沛锦怎么样了?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为令人心生恐惧的。

好在爹爹前来看我,我才有所了解。虽说天牢不得随便入内, 但作为前丞相的爹爹在朝中还是十分走的开的,故勉强能入天牢。他老人家看我一身女装便一切都了然于心了, 他叹息说:“好生照顾自己,一切听由天定。”

在牢中, 我倒是没有受什么委屈, 毕竟我是前丞相之女还做过一段时间丞相,再者说颜锦墨只是将我关入天牢,并无命人对我严刑拷打或者无理由的逼问什么, 故狱卒也不敢怠慢了我。但听由天命, 我却完全不认同,只得反驳:“爹爹, 倘若如今做皇帝的人是颜沛锦, 我怎么可能有这个荣幸过来蹲大牢呢?”

爹爹一时无语,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眸满含愧疚的看着我。

我坐在牢中的板床上,仰着头看着爹爹,才五日不见,我竟发现爹爹两鬓的发煞时白了好几根。他那藏青色绸缎长袍着身, 显得有些大,一时觉得这位父亲历尽沧桑,满感惆然。不由的, 我的双目有些酸疼。

他是父亲,女儿入了狱他自是不好受,而我还这般责问他,真是不孝。

我起身跑至爹爹面前,将他抱住了:“爹爹……对不起对不起。但女儿怕,女儿真的怕。”

爹爹颤抖着身子,低沉的在我耳边叹息:“你说的是,如果是颜沛锦……如今你可能是皇后了。”他双手沉重,却轻抚我的后背:“都是爹爹的错,可爹爹也无可奈何。”

阻止颜沛锦做皇帝是无可奈何之举?

放开爹爹,吸了吸鼻子道:“爹爹,此话怎讲?”爹爹拉着我坐到了板床上,看了眼这算得上干净的牢房,压低声音道:“当今皇上就是出生在这牢狱之中。当年若非我,也便没有如今的他。”

颜锦墨出生在牢狱之中?记得大皇子曾说颜锦墨不配当皇帝,因为他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看来,颜锦墨不知道的,我爹爹知道:“爹爹,您继续。”

爹爹道:“当年,颜锦墨的母亲任贵妃是宠冠后宫的一位妃子,那时皇后病逝不久,她有可能成为皇后,但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数不胜数,生过皇子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任贵妃身位高且身怀龙子,被后宫众妃联合陷害,入了狱。”

我心中很多疑问,但还是捡了最重要的问:“后宫之中,倘若妃子犯了条律,最多也是住冷宫,永无翻身之地,任贵妃怎可能身怀龙子还被打入天牢?”

“宫中条律是打入冷宫,但被人诬陷的任贵妃并非只是犯了宫中条律,而是其家族被诬陷被挂上了通敌叛国之罪。就算任贵妃身怀龙子也不能幸免于那场灾难。虽然当时天德皇帝有心放过任贵妃……但,后宫的女人怎么可能就此罢手,一系列的连环陷害,所以……哎!这世上最恐怖莫过于得不到皇帝宠爱的女人,这也是爹爹不希望你入宫为妃成为皇帝女人的原因了。”

如此,任贵妃被打入天牢还有迹可循,后宫女人的邪恶力量是可怕的,是会令人尸骨无存的。但,什么人儿都给挂通敌叛国之罪,会不会太过频繁以及雷同了?就拿近的来说,杜致林不还说爹爹通敌叛国吗?

我知道通敌叛国的罪比较严重,但这么多人都利用这个理由,皇帝却还什么都察觉不出来,真是令人费解:“那后来呢?”

“其实,在这之前爹爹欠任贵妃一个人情。她在牢中通过狱卒联系到在外的我。你知道,爹爹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别人可怜兮兮的求你,更何况是女子。我来到天牢,正赶上任贵妃生龙子……颜锦墨出生时,我却一刻不离,看着他呱呱落地……后来你和你哥出生,我都不曾在你娘身边,爹爹感到愧疚。”

颜锦墨,你真是幸运,早先得了我和哥哥本该有的幸福。

“颜锦墨出生后,任贵妃便央求我,要让这个孩子做皇帝,为任家平反。当时,爹爹只是随口答应,因想着皇上会念着这个孩子的面,给任贵妃一条生路。可不曾想任贵妃竟给自己催生,提早一个月生了孩子,还得这个孩子从小就有隐疾。而任贵妃当时……便奄奄一息,已经走在鬼门关口了。她临死前发下毒誓,倘若我不曾做到她的要求,那么我们步家今后出生的每一代,男的为奴,女的为娼,永不得超生……”

爹爹说着,叹息一声,明显表达的是:后悔当初的心软,后悔来到天牢。

“这个恶毒的誓言,爹爹怎可能不放在心上?尤其是看到你和你哥哥出生的时候,爹爹想到任贵妃临死前那恶狠模样,心中就怕。天德皇帝命数快尽那几日,爹爹时常梦见任贵妃那种扭曲挣扎带着痛苦的脸,那双满是血色带着恶毒的眼眸总是浮现,那么清晰,那么令人心生畏惧……为了摆脱这个噩梦,爹爹才假造圣旨,让颜锦墨做了皇帝。”

爹爹的无可奈何原来源自此。我不由叹息一声,一切都是劫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爹爹,女儿不孝,让您承受了这么些不为人知的痛苦。”我一失控扑在了爹爹的怀中,大哭了起来,我再责怪再不满,怎敌得过爹爹这些年来承受的压力呢?

爹爹轻推开我,指腹划过我的脸颊,抹去了泪水,他慈祥的笑道:“怎么不孝,倘若不孝你还会听爹爹的话吗?若非爹爹当初为了面子,为了和太傅置气,怎可能非要你入了朝代替你哥哥,如今爹爹是后悔莫及。”

我抹了下脸,呵呵的笑了起来:“爹爹,都过去了,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想个法子保全步家保全我的命吧,我还不想死呢。”欺君之罪,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爹爹,还有步家上上下下啊。

爹爹点头:“嗯,爹爹得好好想想法子。”

“嗯。”我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对爹爹道:“天德皇帝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就算害死了任贵妃,她们也都不曾得到皇帝的一丝宠爱,因为他就不曾喜欢过女人,是吧,爹爹?”

爹爹看着我的眼眸顿时闪烁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失笑道:“上元节时候,先帝在街市上与我相遇,也是你安排的吧。”

“嗯,先帝与我提起了……爹爹,您不会怪女儿吧?”我小心翼翼的看着爹爹,却见他释然笑道:“先帝临终时……我说了谎,但让他安心的闭目了。”

这个谎言,想来就是老皇帝他要爹爹下辈子和他在一起。但,这也就是个骗死人的谎言,爹爹……此生只爱娘亲一个人,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早就许给娘亲了,怎可能还有老皇帝的份儿呢?

突然,我有一种能够理解颜锦墨在得知我从始至终是女人的时候会震惊而吐血的悲情了。他一如天德皇帝,一般深情一般痴傻,却不曾想对方从不领他们的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也在颜锦墨身上验证了,他比天德皇帝更直接,更霸道,更有占有欲!

正待我还想和爹爹说说话,牢房外面就传来了铁链敲击的声音,爹爹立马从板床上起来,对我道:“好生照顾好自己,爹爹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我点头,忙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尔后爹爹快速的离开了牢房。

起身走至牢门口,看着爹爹消失的方向,那里有光明,那里才是出路。冰冷的牢房中,又只剩下冰冷的死寂,预示着死亡的黑暗再一次降临。

那铁链清脆的声音预示着某件事儿,那就是:我的命是谁的,还是个未知数。

……

又过了十数日。这些日子里,我都让自己保持清醒,保持向上的态度,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但我不愿意让自己颓废,不愿意让人可怜我,就算蹲牢房,我也要保持着我不屈服的态度。

可当看到颜锦墨一脸病态,就连走路都得人扶,来到牢房的时候,我不由心生畏惧了。倘若没有发生断袖之事儿,颜锦墨也会是一个好皇帝,之前我这样认为,如今我也是这样认为。

蔡奇在他旁边指使着小太监们好生伺候着,就连龙椅都搬入了牢房,狱卒将我的牢房门打开,龙椅就摆在板床正前方,颜锦墨被扶着坐了下来,而后他摇摇手对蔡奇道:“都下去,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得入内。”

“是。”蔡奇临走前看了眼我,后带着一群人都下去了。

我下跪:“民妇叩见皇上。”

“民妇?”颜锦墨转眸看向我,满脸是屑然,口吻甚是不好:“倒是与朕说说,你嫁与谁人了,自称民妇。”

我匍匐在地上,心中虽是很畏惧,却还是十分恭敬道:“民妇早先与佩亲王私定终身,民妇早已是佩亲王的人,故如此自称。如今,皇上您将民妇的命运改变,远嫁泽瑞国,民妇也并无怨言,即将成为泽瑞国新皇的人,早些自称妇也是应该的。”及早就将自己定为颜沛锦的人,自是这般自称,我倒也不忌讳。他说我不贞也好,说我放荡也好,总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了。任你如何编排如何鄙夷,打死改不了。

“好个‘早先和佩亲王私定终身’,好个‘远嫁泽瑞国’,你倒是很镇定,完全不怕朕不会置你于死地。”

怕,我怎么不怕呢?我怕的要死,我怕再也见不到颜沛锦,再也没有机会和楚政君说上一句话,给他一个交代。我怕娘亲以泪洗面,怕到爹爹白发再起,更怕步家就此走上一条黑暗之路。

我从来都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怎么可能不怕呢?只是事到临头,怕已经到了麻木地步,才能够如此镇定的面对他罢了:“民妇的命是皇上的,民妇怕也无用,只等皇上处置。”

“如今,朕算是彻底看出了你这个女人的特别之处。”他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影响音质。如今我已到了这般地步,却还想着他的声音,真是死性不改。“民妇只不过草芥一般的人,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我自己都不曾发现过自己的特别之处在哪儿,颜沛锦和楚政君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哪点,由此我有些好奇。但,我不希望颜锦墨说出我在他眼中的特别之处。

他哼笑一声,那龙袍加身的尊贵气势不容小觑,他如腾龙一般站立在这冷冰冰的牢房中,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那不正常的白皙之肤上有一双深邃的眸,他的黑瞳直逼向我,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似是冰冷又似嘲讽:“无特别之处?无特别之处怎会引得两个男人为你弃江山于不顾,弃皇室于不顾?一个不惜舍去国土来娶你为后?一个如今宁愿放弃‘佩亲王’这个身份,保你一命!你却还说你没有特别之处,你却还说一切都是巧合纯属意外吗?”

楚政君……舍弃五个城池,早先我便感动不已,恨不能去抽楚政君一番,让他改变主意。可,他的意志是无人能够改变的。颜沛锦,先放弃争回皇位,如今又为了我放弃佩亲王,我心下一沉,一股子酸疼在心中翻滚,让我煞是难受。

一个二个为我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付出如此多,会让我无地自处,会让我畏缩的选择逃避的。我害怕,害怕面对他们,就算下地府,我也害怕担心。

“如今,无言以对了吗?步子卿!”颜锦墨嘲讽般的说着:“就连朕……那日在客栈,你虽是素雅装扮,却如出尘的天仙一般,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我眼前。可当怀疑被你抹杀后,我却对你……你的特别之处,也就是你的胆子了吧,你这种要死不活的性子,真够折磨人的!”他说到最后,竟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咬死我似得。

后面的话,对听者的我来说,完全没有明白,他说的语无伦次啊,我是个正常人,听不懂不正常人说的不正常的话。

“断袖,多么遥远的两个字,竟会发生在朕的身上。”他自嘲的说着:“若非看到你看那种□□,朕也不会去尝试……继而,沉溺在那种□□的情爱之中。”

其实,一切都还是跟我有关,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民妇求皇上您莫再说了。”

“怎么,自责了?后悔了?早先你若对朕坦白……朕必然不会将你的身份揭穿,也不会造成今日之局。”

说得很轻巧,当时的二皇子您的气势多么的宏伟啊,似是要将我的身份彻底查清,若非那场戏您指不定就可以让步家提早走上那条黑暗之路。

“民妇迫不得已,为了步家民妇不得不这么做。”

他有些吃力的起身,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移动了两步,背着身子负手而站,“朕,多么希望回到过去,虽然那时对你这个‘黄毛小子’很是鄙夷,但大家都想拉拢你……因为你背后的势力。”

他,至今讲的还是势力,他在乎的还是个人利益。

如果,颜沛锦如今这样跟我说,我想我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不过转念一想,如今颜沛锦绝对不会这样说了。他能够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只求救我一命,如此难得的情意,已经值得我信任值得我托付。

可……我这个将要没有未来的人,却只能一辈子欠他们了。

“更可笑的是……竟让朕知道了一个十分久远的真相。”他低低的言语,我只听到了个大概,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你起来吧。”他道。

我从地上起来,看着他,道:“皇上,只求您给民妇一个痛快,倘若您还是按照旨意来将我嫁入泽瑞国,那么请求您放了民妇;倘若您不愿放过民妇,民妇只求您放过步家,一切罪名由民妇承担,求您速取了民妇的命就是。”

“呵呵……”他凄惨一笑,这笑怪}人,让人不舒服:“朕要那五块城池,朕要国土,所以你必须嫁。但在嫁之前你还是老实的待在这里,等做你的新娘。”说完这冷冰冰的话语,他猛地咳嗽起来,看着这个被病魔折磨的人,我心突然就软了下来,想要前去给他拍拍背,走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心软的毛病随了爹爹真是不好。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番,不再看他。

他回身看了眼我,便扶着牢房墙壁出去了……

他不要我死,他要我嫁给楚政君。可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不放我出去?难道他要羞辱楚政君,让天下人都知道楚政君娶的女人是一个香宛国的囚犯?

如此,我只能说:颜锦墨,你很幼稚。

我能离开天牢的时候,是我该出嫁的时候。

在天牢,宫中嬷嬷就将我的装扮收拾妥当,给我盖上了盖头,从天牢出来上了马车,都不曾看过外界一眼,只是感受着阳光,感受着外面的空气。

颜锦墨让颜沛锦为我送“嫁”,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心就如被刀一下一下的割着,疼痛难忍。当马车行至京城城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楚政君……那一刻,我的心又似被撒上了盐,痛到眼泪直往下掉。

楚政君带领着他的军队,将城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

正不解楚政君这架势为何如此带有杀气时,才发现送“嫁”的颜沛锦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一边缓行。楚政君也正是一身喜服,骑在白色战马之上……他这架势似乎是来打仗而非来娶亲的。

两个新郎?原来,颜沛锦并不是送嫁,而是迎亲。楚政君本是来娶亲,如今变成了来抢亲的……

顿时,我明白了颜锦墨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