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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黑暗中那人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但万一他们利用风紫辉……”

“严恕宽根本不了解云凤弦对风紫辉有什么样的感情,才会想出这种主意。”卫景辰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他日束水若知风紫辉和云凤弦之间的关系,愤怒起来,焉知不会祸及风灵国。”

“皇上圣明。”

适时的奉承,对于下属来说是必须掌握的技巧,再英明的帝王,也不会对说好话的人,有大大反感的。

卫景辰面带微笑,迅速地翻看完一堆密报,舒展身体,慢慢往后一靠,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他闭上眼,伸手抚着额头:“那,惊鸿的呢?”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一会才道:“近日此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就算是她的手下,也完全跟不上她的行踪,除了苍鹰之外,无人能知道她的详细动静。”

“就算是苍鹰,只怕也未必真清楚。”卫景辰睁开眼,淡淡说一声,眼神穿过飘摇的烛光,向前方黑暗处望去。

惊鸿,联真的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你究竟在做什么?

“拜见惊鸿姑娘。”黑暗中行礼的男子温文尔雅,一派从容。

惊鸿冷眼望去,语意森冷:“你就是云昱风派在炎烈国的暗线首领?”

男子微微一笑:“正是。”

惊鸿眼神愈发冰冷:“你们的皇帝被人捉来这么久,不见你们有什么动静,倒是三天两头,跑来拜访我这个曾刺杀你们摄政王的仇人来得勤,你们的本事,就只有如此吗?

男子淡淡笑道:“摄政王明见万里,早知炎烈皇帝必以吾主而诱出所有风灵人在炎烈国的暗桩,已下严令,关于陛下之事,我等一概不闻不问,不得插手,便是天塌下来,摄政王亦另有安排,用不着我们介入。至于我等有没有本事……”他微笑从容,眼神却忽然冷锐如刀:“姑娘以为,我们多日来一再请求拜见公子,却又确保不让任何炎烈皇帝设在姑娘身边的暗桩察觉丝毫动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

姑娘以为,我们在姑娘那么多下属中,选中苍先生做传讯之人,确定他绝对不会背叛姑娘,并确保不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一场会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黑暗中,他的容颜看不清晰,只有一双眼,精芒四射,摄人心魂:“惊鸿虽曾刺杀摄政王,但国家之间,本无永远的敌人或朋友,有的不过是利益,若非如今我们与姑娘的利益相同,姑娘又岂会允诺相见。”

惊鸿冷漠地摇头:“我和你们,从来不曾有过相同的利益,我也并不想有,我见你们,只不过,是想要做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

男子微笑:“我等一片诚心,正是为求与姑娘合作……”

“我不需要,也不打算同你们合作,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惊鸿在座中徐徐立起,凛烈的冰霜,悄悄在夜最深的时候,染尽锋寒:“我要的,只是一桩,你情我愿,互不拖欠的交易。”

男子终于露出一丝不解的表情,复又从容如旧,微笑如仪:“如此,在下敬听姑娘吩咐。”悄悄地在黑暗中守候了很久的苍鹰,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一个男子徐步而出。

今夜月沉星黯,那人在暗淡星光中,抬眸一笑,对余伯平道:“苍先生,你们的主上,也许不是一个最了不起的主君,却一定是最好的主君。”

苍鹰听得一愣:“阁下是指……”

那人却只微笑着拱了拱手,再不多言,就此踏月步霜而去。一袭黑衣,转眼融入黑暗中苍鹰站在原处,凝望那人身影遥遥消失,只觉那临别一笑,竟似有无限深意在,不知为什么,心中倏然一凉,转身想往房内走去,却在转眸间,已见那黯淡星月下,也同样黯沉无光的黄色轻纱,已在身旁。

他微微一惊,以惊鸿的武功,自是可以随时来到任何人身边而让人无法察觉,但是,为什么,这次离得这么近,竟丝毫感觉不到她身上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剑气与寒意呢!

他轻声唤:“主上。”

惊鸿只是静默着立在月下,也不知是在看星看月,看那远去的人,还是看遥遥不可测的未来。不再有逼人的傲气与冷意,不再孤高不可攀,她还是她吗?

苍鹰强忍住心头莫名的悸动,低声道:“主上,云昱风此人,有惊世之才、莫测之能,若真能得他们相助,我们多年的心愿,或有可成之日。”

“云昱风是喜欢行善积德,助人为乐的人吗?”惊鸿语气平淡,既无激愤,亦无孤傲:“卫景辰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云昱风却视我们的国土为鲜肉美餐。虽然我是土褚人,卫景辰是炎烈人,但这片土地,仍然是我们的国家。”

苍鹰怔了一怔:“那当初,主上和云凤晴订下协定?”

“云凤晴不是云昱风,他若掌权,借风灵国之力攻炎烈国,我们有足够的机会乘乱而起,他也绝无力攻下炎烈国,但是,云昱风……这个人太强了,强大到让我不敢冒险。”惊鸿轻轻道:“苍叔,是我愚蠢吗?纵然与卫景辰有着血海深仇,我却还想要守护这个国家,不再遭受外敌伤害。”

苍鹰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主上,你的胸襟已不是我所能揣度的了,所以,我更加不明白,既然如此,主上为什么还要会见他。”

惊鸿轻轻道:“我不同他合作,但是,倒不妨做个交易。”

苍鹰强抑住莫名惊悸起来的心绪:“什么交易?”

“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惊鸿的声音极轻极淡,在暗夜中悄然散去。

苍鹰却只看到她的一双眼睛,忽然间,竟带出如许笑意,灿然地亮了起来。那样温暖的笑容,那样过于灿烂的光芒,让人联想起两头燃烧的蜡烛,纵然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却也注定在转瞬之后,燃尽了生命、身体,与灵魂。

他闭了闭眼,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道:“主上,这么多年来,我们在一起,同生共死,这么多年了,有的人依然坚持,有的人执愿不改,也有的人变了、悔了、远了、散了。主上,今日的我,也未必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我,所以,无论你想什么、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但是,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凝望惊鸿,眼中是深刻的感情,这是他所效忠的主人,这是他舍弃一切所守护的希望,这是他愿意用生命、用灵魂,用他所拥有的一切一切,来交换她一点快乐、一丝笑颜的孩子,这是……他看护长大的孩子,是那个软弱时,被他抱在怀中,一声声喊着,不要哭的孩子。

这一刻,他于他,仅仅,只是……他不能说出,却最最宠惜的孩子。

“我只求你,不要瞒我。”苍鹰声音充满苦涩:“即使我们根本没有力量可以真的帮助你,反而成为你的掣肘,但是,求你,不要瞒我。”

惊鸿微笑,她的笑容在这黯淡的星空下,如此温和,温和得简直已经不像惊鸿了:“苍叔,你多虑了,这么多年来,有什么事,我瞒过你。就连今日的密会,我瞒尽所有人,不也独独不瞒你吗?”

她淡淡说完,淡淡转眸,看那无尽暗夜,无限天地。她不瞒他,因为会见那个人,是为了救她所想保护的人;她会瞒他,因为,她下一个想要会见的人,是为了去杀他必须除掉的人。

卫景辰倒是清闲自在了,可怜的宰相李杰匀,一方面要处理满朝事务,一方面还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赶办出足够轰动天下的倾国婚礼,忙得是人仰马翻,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待所有闲人尽去后,李杰匀轻轻搓了搓在料峭春寒中有些冰冷的双手,漫坐到案前,就待垂首处理那似乎永远也理不完的琐务。

而那带着夜最深、霜最浓时所有寒意的声音,就在这措不及防时,倏然响起:“你还真打算为你的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杰匀脸色大变,猛然抬头:“你怎么进来的?”

灯光下,惊鸿全身泛起一种妖异的黄,门窗皆未开,连风都不曾有一丝偷入房间,可是她的人,却偏偏是这般全无征兆的出现,仿佛她不是血肉之躯,倒似一缕青烟、一池弱水,天地间,无人无物无处,可以将她拒于门外。

“这世间,还没有我想进而进不了的地方。”

烛光的阴影在她眉间跳跃,傲岸亦凄清。

李杰匀倏然站起:“你不是我的客人。”

惊鸿听而不闻,只淡淡道:“你可以放心,虽然卫景辰确实在你府中伏了耳目,也在我那边埋了内奸,但只要我自己不愿意,天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握我的行踪,更不可能有人能在暗中窥视而不被我发现。”

李杰匀冷笑道:“有没有人发现都不重要,我没有兴趣和你这乱臣贼子谈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