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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弱白,你还好吗?

弱白说:“哦,我心乱是因为我不知道雨和雪为什么降落。我用外衣接住它们,它们也不愿意告诉我。”

我想起清明下雨,我给弱白披衣、和昨夜下雪的场景,叹了一口气,对弱白说:“可能跟天上的云有关系吧。”

弱白安静地看着我,说:“那是人们都看得到的,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人们有很多看不到的东西,我可以看到。”

我说:“你不是人呀!”

弱白说:“就说你吧,你只知道你孤独,但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孤独。”

我说:“那你说,我为什么孤独?”

弱白说:“你的心乱了。”弱白安静地笑了笑,把手轻轻放在我心前,说:“我来帮你。你试图把你的心安静下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没有孤独,没有热闹。”

我想抬脚把弱白踹进河里,但怎么也下不去脚。真的有那么一刻,我的世界安静了那么一瞬间。我的世界里只有安静的弱白。可我依旧孤独,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热闹。或许弱白真的可以让我安静,她只是没料到我的世界里还有她而已。

我胸闷气短地跑开了,回来时路那边的荒地好像开化了。蝴蝶飞舞在野花野草上,我轻飘飘的如同一只蝴蝶。下了那条路再回头看,荒地依旧银白一片。

哪怕我经常想起弱白,也不愿意承认喜欢她。时至今日,我想无论我是否喜欢弱白,我肯定配不上弱白。弱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极端进化的人,与她相比,我甚至算不上一个半成品。

初中要毕业的前几个星期,不知是混蛋甲混蛋乙或者其他那个混蛋,说我和弱白曾秘密约会过。我在面子上过不去,弱白在其他人眼里都是白痴。我喜欢弱白但不喜欢白痴,于是大声为自己辩解:“谣言谣言,我得堕落到什么地步才会和她约会啊!”

弱白听见,猛一起身,神速转头看向我,嘴巴长长合合很久没说出一句话就闭上了。随即哭了。

我装作很不耐烦地问她:“哭什么哭,你很委屈吗?”

弱白说:“不委屈,我的心又乱了。”

我想抱住她安慰几句,可我至今不知道这么做了没有。我在至今的所有时常回忆的记忆中唯有这一点模糊,我好像跟那几个嘲笑我抱着弱白安慰的混蛋打了一架,也好像沉默地看着一个个混蛋把肮脏不堪的语言放在弱白身上,心里背痛无比。但无论事实怎样,我都亲眼看着弱白穿着白裙子缓缓起身,她安静地,像往常那样甚至更安静地,走出教室走出我的视线……

我的心从此就安静不下来了。

我常走县边通往弱白村子的那条路,那里春天蝴蝶飘飘,夏天杂草丛生,秋天有人会一把火把枯草烧掉,冬天仅仅是一片荒地,下雪时银白一片,像踩上去就能通往某个神秘地域的荒凉大道。我走那条路走过无数遍,也去那个村子一家一家地找弱白。我问他们弱白在哪儿,我说出弱白的真实姓名,她的模样且生动说明着她的智商。他们说这村子并没有我所说的那个弱白。我又找了别的村子,无人认识。我渐渐绝望。

我曾为弱白伤心欲绝,时间一长,就不怎么想念了。我不明白那段往事究竟是怎样开始的,但我知道。没什么感情能永远困扰一个人。生命一天一天活下去,剩下的唯有懒惰自私冰冷和麻木。如果那段时光能够再重来一遍,我想,仅仅是回到那个孤独的大年初一就好。我会对弱白说,我喜欢你。但如果弱白问我为什么喜欢她,我就不知怎么回答了。我并不是喜欢弱白的外表,当然更不可能是内在,因为我总把弱白的内在与智商混为一谈,那么我究竟喜欢弱白什么?或许只是她的安静而已吧!我也不愿再虚荣,紧紧抱着弱白会影响什么自尊?我喜欢她,抱着她多么温暖啊!再下一个清明节,全班的人都在扫墓。我就脱下弱白的外套,再把自己的外套给弱白披上。我抱着她,用外套接住温暖的秋雨,然后问:“雨水,你为什么从天空落下呀?”

总之,弱白的出现把我搞得快魔怔了。

记得读初三的时候,在弱白离去的前几个星期,我读了一本让自己日夜迷醉其中不能自拔的书,依稀记得那书的作者是王山而。我现已忘了那本书的大概内容,但当时的感觉记忆犹新,我渴望一段轰轰烈烈哪怕最后以死亡为结尾的爱情。我爱看那本书,也爱那本书,甚至某种程度也爱上了那本书的作者。我最开始还以为起这么一笔名的人是个情感丰富的沧桑男人,这都爱了,所以可想而知,当我在得知王山而是一女的后的激动心情。在那之后,我有很长时间都沉浸在这本书所给我的一种欲仙欲死的爱情幻想之中。这本书一定是有某种魔力,它侵占了我在那段时间内的大半心智。我会在每晚睡前幻想一段伤感的恋爱,清晨醒来第一个思绪是王山而是否就在床边,等待我醒来,把早已准备好的嘴巴含住我的下体。这一切毁灭于一条新闻——言情小说畅销作家王山而因一书走红而极速膨胀,目前已传出吸毒的消息,后面是什么有待认证、继续追踪报导的结尾。

我下楼要挑一件西装,心情澎湃。

王山而说她要带我去参加一场文坛盛会,所以我想到要买一身西装穿。在我认识的很多男人中,大多都梦想在十八岁那年可以买车买房睡一个好女人,我听了觉得俗气,如果当时我不晕车可能不排斥买辆车,但房子和睡一个好女人实在不是我的幻想范围。我觉得,房子虽是必需品,但买房子却是奢靡的行为。一个买房子的人奋斗十年才能过上的生活,不买房子的可以直接享受他十年之后的待遇。将来娶了妻生了孩子,一者留了一套房,一者留下自由。至于睡一个好女人更是扯淡,什么样的女人是好女人呢?技术好的人定不好,人好的技术想必一般。我梦想十八岁时可以穿上西装买一辆摩托,这是梦想。就像众人幻想买车买房,不同的是他们这是幻想。

我想着摩托和汽车都能够享受速度,但因为晕车只好梦想摩托,迎风更能体验速度的真实。而穿上西装是一副多么成功的模样啊!我的梦想可能会被他人的几句话损得毫无道理,就像我觉得其他人的幻想低俗一样。人就是喜欢否定他人,不喜欢否定自己。

我试穿了一套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西装,又试穿了一套最贵的西装,随后想到王山而会报销,就选了那套贵的西装。我从镜子中看见自己穿上西装后并没有多大感觉,不是很帅,甚至显得自己有些老。但毕竟是自己的梦想,我想这可能就是看起来成功的代价,强行笑了笑,说:“就这件了,打包。”

弱白穿着新买的裙子回去了,我越看越觉得好看,所以俞越觉得可惜。因为这时候弱白已经男朋友,她买新裙子去为了参加男朋友举办的派对。

我问弱白:“感觉这裙子怎么样?”

弱白说:“我冷!”

这是在发生在很久的后来的时候,我重逢了弱白。那天晚上下了雨,温度低得很,夏天还没过去,街上有人穿了秋末的外套。有人穿长衫秋衣,有人穿体恤,同弱白般穿裙子的人寥寥无几。我在弱白临出门前还说:“你别冻死啊!”

几分钟后弱白回来,这是我又一次看见弱白哭。我对弱白说:“是不是冷啊,你穿外套去,到了派对再脱下来就好了。”

弱白稀里哗啦哭道:“他不让我去了,他说我老,他说我去了的话就是给他丢人的!”

我不耐烦道:“那你不去就不去呗,哭什么哭!”

弱白说:“我是哭我们分手了,他不要我了,他嫌我老。”

我递过去几片纸巾说:“别哭了亲爱的,不就是分手嘛,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弱白哭的更凶了,一边说:“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老想哭。”

我也不可自控地急了,起身问:“他们在哪儿聚会?”

弱白说:“好像是在火车站附近的帝皇KTV。”

我拿上外套,气冲冲地出了门,弱白问我:“你干嘛去?”

我说:“我出来转转。”

我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我喜欢弱白这几个大字。所以现在弱白被人甩了,我既高兴也愤怒,这种感觉很怪,好像我比弱白还要愤怒——不,弱白是悲伤,我是纯粹的愤怒。我一点儿也不为弱白悲伤,哪怕弱白被轮奸了,恐怕我也只有愤怒。我就是觉得我喜欢弱白——她被人甩了,我感觉很伤自尊。

我去路边的小超市,还没说话,那个老婆婆就问:“小伙子买伞是吧,你头发都湿透了。”

我这才发现全身都湿了,看外面的雨下得挺大,说:“买把伞,顺便来把水果刀,回去吃苹果。”

老婆婆说:“好。”

我轻车熟路地到了火车站,一路步行。我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步行来过火车站,可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他找到了火车站附近的帝皇KTV,想进去,却不知道那个混蛋长什么样。怪自己太冲动了。

我一路注意着哪里有摄像头,避开之后,找了一个公共电话,想给弱白打个电话问问,那混蛋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却记不起弱白的手机号。我想找一个记得的号且那号的主人有弱白的电话,想来想去只好作罢,我只记得我爸妈的电话号码,甚至自己的号码都忘了。此时冰冷的温度已把我冻得冷静了些,我一手举着雨伞,另一只手也不再扶着腰间的水果刀,塞进兜里头也不抬地往回走。

我走了良久,放下雨伞,草!伞怎么是黑色的!再脱下外套,将外套展开捧在手心,半举着接天空的雨水。外套渗水,渗得慢,我看着夜色中的一滩污水,落上去的雨滴溅起亮晶晶的涟漪。我又开始思考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自己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弱白。我能不能从这摊雨水中看见弱白的脸。我关于弱白的问题越来越多了,越长大见识就越多,我便越怀念弱白那深度的安静。可能我并不喜欢弱白,只是对一个很特别的智障印象深刻而已;或者我只是自弱白身上看见一个懦弱的残缺的自己以导致长久耿耿为怀,最后分不清想念与思念而已;当然不排除我喜欢上了弱白,想紧紧抱住她,向一个完美智障给予自己真挚的肮脏拥抱。

但过去的事实在难以辨明真伪,时间一长回忆总趋于好的那一面变化,我便搞不清楚回忆的真实性了。可如果记忆发展很长时间你发现它仍是那么可恶,便也不在乎事实在其中究竟占有多少位置。你知道的只有你在回忆往事时有多么悲伤,你不知道自己总是忽视自己的弱点,而你发现自己又实在面目可憎。于是你只好问外套里的雨水:“雨水,你为什么从天空落向大地?”雨水不回答你,你似曾相识地说:“我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