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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人间惨象

随一声枪响,红毛倒地,他的小弟跑了,我和学者傻了,耳朵里只“嗡嗡”乱响,整个脑袋也都是这个声音。

院长摸了摸头,一手鲜红的血。她说,“这次我记得装子弹了。”

学者回过神来大惊:“你杀人了!”

院长说,“对,我终于杀人了,现在我终于是是一个罪犯了。”

我问:“你他妈想蹲监狱?”

院长说,“不想,我也不会蹲监狱,没有人会来抓我的。”

学者指着一个躲在很远处的路人喊:“你看,他妈的他在打电话,他妈的他报警了。”

院长看着学者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脏话。”她额头上的血流到眉毛上,挂在睫毛上。她安静地看着天,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褐黑色的乌云从远处翻滚而来,电闪雷鸣,闪电之处的云似橘红裂痕。顷刻间,天已是黑压压一片,闪电一次,云被橘红色裂痕隔开一次,闪电一次,院长睫毛上的血就明艳一次。

院长说,“你们看,警察不会来抓我。刚才有个你们看不见的人告诉我,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暴雨密集猛烈地从天上压下来,令人窒息,世界突然变了个样子。我的脑子晕眩了一下,地震了,大地裂开了无数道地缝。我与他俩被一道裂缝隔开,生死之际,学者竟然能在这暴雨中站起来,在摇晃的大地上跑起来,抱着院长狂逃。真奇怪,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看见也还有心情去看很远处的景象。

大地又一次剧烈摇晃,我坐在地上也无法平衡,向前倾斜了一下,学者和院长的装满现金的包掉入深不见底的地缝。我扑向包,也跌入了地缝之中。

我扑向包的时候脑子没有运作,跳下去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钱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这也可谓是纯粹人为财死了,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的话我想活着。其实就这么死了的话也没关系,我觉得,死并不是结果,更何况我活着也好像是为了等待这个没有结果的死一样。很少有人会和这么一大笔现金死在一起,更少有人还是死在这裂缝之中,这样都省得埋了。这么想来,我的人生还有这么一次壮观;只是我的生和死都太过荒唐随意了。

无数水滴连成水柱,我被极速冲下。

我发现我想了很多,但这些竟然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而不是回忆我这没什么重要时刻的一生的重要时刻。

突然,我的世界又一次静止了。我抱着包飘在半地中,两旁是石头、土、泥拼成的地缝壁,水柱在我身后紧贴着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压力。我分不清这是半地还是水中了,又突然,水柱的压力恢复,世界回归正常,我继续极速跌落。

有一刻,我的身体不再受控制,我扔下了包双手攀住地缝壁,又向上一跃,我竟然冲破水流到达地面。此时,雨停,地震停,乌云散尽,阳光重现,世界仿佛一直都是这么美好。我没死,我变了,我能感觉到的和感觉不到的都变了。我感觉身体轻盈无比又充满力量,好像用力一跳就能飞起来,当然我飞不起来。这是我能感觉到的变化,我也有感觉不到的变化,那包钱跌入了地缝里我竟毫不惋惜,真是匪夷所思。

“你没死?”

闻声转身,我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浑身湿漉漉的年轻女人。她身材曼妙,前凸后翘,烫着卷发且皮肤白皙,头上的雨水滴到饱满的胸脯上,很诱惑。

她又问我:“你怎么没死?”

我反问她:“我为什么要死?

她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今天看见的人都要死。你看,这里除了你我就再没有其他活人了。”

我看了看,四周尽是废墟,倒也安静祥和。除了我俩再没有其他人了,所以也没有其他活人。这不能说明她看到的人都要死,好像我是该死的人一样——又一想我好像真的该死了,可是我怎么没死?

我疑惑,问:“对呀!我怎么没死?”

她说,“算了,你运气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任远,你呢?”

她说,“我不告诉你。”

远处有一点闪光,我感觉有人在用狙击枪瞄准着她,随即,我看见一颗子弹排着尾气向她飞了过来,飞向她的后脑勺。那子弹在我眼里不快也不慢,可我就是感觉子弹很快,快得向一瞬间,也的确是一瞬间打了出来,飞向她的后脑勺。我一把拉开张着嘴不说话好像静止的她,我感觉我的出手很慢,可事实是我出手很快,那子弹没有打中她,打到了地上的废墟。

她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看向子弹飞过来的那个方向,然后我听见一声惨叫,她说,“好了,那个人死了。”

她又对我说,“你真快,你救了我。”

我说,“我感觉我很慢,可能不是我快,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让我很快。”

她没听懂我的话,我自己也不懂。我不懂很冷静,她不懂却很不耐烦:“总之你救了我,我是要报答你的,你说,你要什么?”

我看着她的胸咽了咽口水,她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整个上海成了一片废墟,也一城死寂,看不到一个人。即使看见了人那个人也活不长久,她这么说,她还说她肯定不会闭上眼睛。所以看不见人也好。

很多的路都裂开了,裂缝里最多的东西是车。她尽量不去看,因为车里有人。楼差不多全倒了,那些百米高的楼倒了比不倒还更壮观,所以在废墟上走的时候,有些地方只能钻。楼倒了地基还无损,我想盖楼只盖地基多好,只是中国人太多,盖地基不够住。不过那样的话地震就会少死很多人,只是下大暴雨的时候说不定会被淹死,只有地震和暴雨一起来,住地基的才安全。像刚才那样,暴雨都流到地缝里去了,地面上没太多积水。震不死也淹不死,多好。

我很偶然地想起了院长和学者,这不是想念,我在猜想他们死了没有。我总感觉在废墟上走一会儿,就突然会听见有人叫我:“喂!”我转身看,他们就是学者和院长。我们不熟,他们只是成为了我的某种暂时的精神寄托。我之前的寄托是我的朋友们。当一个人彻底地孤独无依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某个人都是重要的。于是我转身,身后并没有一个人。我只能安慰自己说,“任远,你和他们的相遇不过是离别罢了。”

我们走着看到了一个肯德基快餐店的招牌,招牌差不多和我一样高,楼塌了。我搬开几块小的楼残骸找到了一个鸡腿,在破碎的玻璃橱窗里放着。那位置很巧妙,玻璃破碎后有一块成了个立体三角,鸡腿就在那立体三角里,雨水没将它打湿,摸上去还是热的。咬一口,外酥里嫩,味道香辣,无比可口。

我忍不住感叹:“我靠!真好吃。”

她问:“‘我靠’是什么意思?”

我问:“我靠!你不知道‘我靠’是什么意思?”

她说,“我不知道,很多人都喜欢说,我想知道。”

我说,“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个语气词,跟‘哇’差不多。”

她问:“那‘kao’字怎么写?”

我说,“原意字我不会写,不过现在发展成了靠山的靠。”

她“嗯”了一声。

我想不通能说出一口流利汉语却不知道我靠是什么意思的人是什么人,不过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半通了。通是我找到了理由,半通是我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可甚至是许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都不太相信,所以客观来说,应该是全通。

全通之前,她对我说,“除了你,我今天很难再跟第二个人说话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说过了,我今天看见的人都要死。”

我说,“我也问过了,我怎么没死?”

她不服气:“要不我们去找个活人试试?”

我说,“算了吧,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太罪过了。”

她刚要说话,脚下的废墟里面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人手,那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她摸了摸那只手问:“你在哪儿?”

脚下传来了一个很虚弱的声音:“在你脚下。”

她搬残骸救人,挪开一块,再扔开一块,当她快要搬起第三块的时候,下面的人说,“我不是要你救我,我只是让你别踩着我。”

来不及了,她已经搬开了第三块废墟,看见红黄白等相间的半个人头,我直接吐了,那个人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我把刚吃进去的那个鸡腿吐了出来,连带着胃酸,痛苦之余不忘双手合十念道:“罪过!”

她说,“不罪过,今天无论他抓谁的脚,都活不了了。不过我竟然和他说话了,挺好挺好。”

我说,“还是罪过,死人了就罪过,吃的东西吐出来也罪过。”

她争辩:“那也不该是我的罪过,就算是我的罪过我也感觉不到罪过,我本身就是一个罪过,我是杀手,当然罪过不少次。”

我听晕了,把她的话捋了捋,“我是杀手”特醒耳,脖子不禁一股凉意,摸了摸脖子问她:“你是杀手?”

她说,“我是,我差一点儿杀了市长。全上海都在抓我。”

我大惊:“市长?”

她说,“是的,就差一点儿,我刚拦住市长的车掏出一把刀,十来把枪对着我。要不是那十来把枪,我就得手了。”

我问:“这是差点儿?……这不是重点,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杀市长?”

她说,“这是我在民国的任务,我从民国穿越来了回不去了,我就想,如果杀了市长算不算完成任务,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于是我全通,她是从民国来的。

之后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相信她是民国来的。她穿旗袍,烫卷发,抽香烟,嗑瓜子,打麻将,还喜欢去夜店跳舞。当然,这些习惯有两样是我听她说的,并没看见。我看见她穿旗袍烫卷发,从废墟里找到便利店,她也只拿了香烟和瓜子;至于打麻将和泡夜店这两样——城里莫说这些,现在连个屁也没有,我和她也没有放屁。屁很抽象,只能闻到却看不到,即使地下废墟里真的有活人放了个屁我们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