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两个人都愣住了，谁也不明白，张承业倒底想说什么。
不过，这样的人物是绝计不肯多说什么废话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他说的每一句话必有深意。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俱都沉默了下去，带着几分好奇，倒是要听听张承业要说什么。
“严格来说，我和你们差了近四十岁，已经是两个时代的人了，所以，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与你们完全不同。我们那个时代，物资匮乏到了无法形容的程度，吃饱穿暖，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甚至于，有的人结了婚，也无法搬出家门，只能在家里住。因为那个时候的人普遍十分贫穷，甚至全国上下以穷为荣，穷得越彻底，越是根正苗红越光荣！”张承业想起了曾经的过去，眼神迷惘了起来。
出神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贫穷倒底能给人带来什么。或许在一个政治挂帅并讲究出身的年代里，贫穷未必是一件坏事，因为可以在最广泛的程度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但不可避免的，因为贫穷，也造成了很多很多时代的痛苦烙印。我有四个姐姐，大姐结婚早，可是家里的房子塌了没有钱修，只能和姐夫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娘家。那时候，我们家里也穷，穷到只剩下一铺大炕，挤下了十几口人。除了大姐之外，我还有三个姐姐，都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三姐，那年刚刚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美丽，而且喜欢打扮，我也最喜欢她，跟她最亲。
虽然家里穷，但她爱美，总是偷偷去山上挖防风、田草等药材拿到供销社去换雪花膏搽。擦完之后，那种香气特别的好闻，甚至有一次我还以为三姐偷吃了什么好东西，就把三姐的雪花膏吃了小半瓶，肚得疼得要死。也吓得三姐背着我跑了六七里地去卫生所看病。”
说到这里，张承业笑了起来，可是林华和柳飘飘却笑不出来。
那个年代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就算整天有人在耳畔讲那些事情，他们也无法形成一个明确的感性认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通过各种书藉对那个时代的认知。
那并不是一个黑暗的年代，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充满争议的时代！
“但有一天，巨大的灾难突然间降临。那天，我刚刚从外面回来，却发现三姐死了，吊死在了房梁上，当时的我很傻，没见过死人，还以为三姐在跟我做游戏开玩笑，还笑着说让她下来，我要上去玩儿荡秋千，可是当我父母回来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我才知道，三姐已经离我远去了，她死了。再后来，有好多警察来了，随后把我大姐夫带走了。
我那时候还小，根本不知道倒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天塌了，最疼我的三姐就那样去了。这倒底是为什么！直至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家里住着一铺大炕，而三姐一直挨着大姐她们睡。有一天，大姐和父母去很远的地方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当天晚上没有回来，结果，趁着我们睡熟的时候，大姐夫居然就把三姐给强。暴了。而三姐当时也在拼命地挣扎，结果那个禽兽拿出了一把自制的尖刀威胁她说，如果她敢不从，就把我们所有人全都杀了，第一个先杀的就是三姐最疼的我。
三姐为了我，也为了全家人，只能忍了下来，任凭那个禽兽的糟蹋。可是第二天，性子刚烈的三姐实在承受不住心中巨大的痛苦与羞辱，上吊自杀了！”
张承业说到这里，不禁揩了下眼角，眼中依稀有泪花闪动。
可见，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件事情也依旧无法释怀，给他的心理上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也因为这件事情，我恨那个禽兽不如的大姐夫，也恨上了没有房子的贫穷日子，更恨上了那该死的雪花膏。因为那个禽兽在警察局里坦白的时候交待说，是三姐的雪花膏实在让他心动，他才做出了悔恨终生的事情。”张承业伸手接过了那个中年仆妇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轻吸下了鼻子，带着无尽的恨意道。
“说到这里，其实这个故事就已经结束了。刚才我曾经自问了一个问题，说贫穷倒底能给人带来什么。对别人，我并不清楚。但我清楚，对我来说，贫穷就是耻辱，是痛苦的祸根。而能让女人美丽起来的化妆品则是痛苦的诱因，没有足够的房子则是痛苦的贫穷的典型代表，让人活得低贱而没有尊严！所以，从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让化妆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让所有人都能住上房子，远离这种没有尊严的痛苦，泯灭羞耻的祸根！”张承业狠狠地握了下拳头，用发誓般的语气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林华和柳飘飘相互间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悚然与同情。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是有根有源，有来龙有去脉的，而张承业的执念，也起源于这一场家庭的灾难，这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如果非要将这场灾难归罪于化妆品，归罪于没有房子，那多少就有些，唔，偏执。不，应该说是彻底的偏执！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拼命地学习，用了比常人十倍的努力，去打造经营属于我的世界。不过，成年以后，我的创业却前前后后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就在我完全绝望甚至疯狂地想着用极端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时，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倾听了我的想法，聆听我的诉说，赞誉了我的信念，同时也给了我一个真正的机会。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重新拾起了信心和勇气，跟随着那个人的脚步，在他的指引下，来到了焕彩，做起了我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我要借他的力，借他的势，借这个机会，从点滴做起，从身边做起，先干掉焕彩，将之彻底转型为房产企业，干掉一家化妆品巨头企业，用它曾经生产化妆品的力量去造房子，这与我的信念恰恰不谋而合，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说到这里，张承业笑了，神经质般的狂笑，笑得让人无比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