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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执拗的两人

自从诺比沁和李季伶那一天充满火药味的谈话之后,接下来的几日李季伶有意无意的避开诺比沁,而诺比沁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绅士的悄悄为两人搭好‘握手言和’的台阶。他或是同样避开李季伶,或是远远的望着李季伶,却唯独没有主动修好的意思。

“你的眼睛一天好过一天,还有一周差不多就能完全康复。”杜斯法尔刚刚给李季伶敷完眼部的药膏,正做着收尾工作。他动作熟练轻柔,语气也一样温润令人倍感舒适,“今天想去墨镜看看吗?”

李季伶任由杜斯法尔给她上药,为她做着各种处理,而她则心不在焉的一直发呆,杜斯法尔的话一句都没往脑子里过。

李季伶在海棠驻点调养的这段日子,前后已经去过墨镜五六次。可是每次都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的感觉,那种混沌中呈现的画面再也没有出现过,墨镜似乎沉睡了一般再也没有和李季伶产生过共鸣。

墨镜探索的不顺利加之和诺比沁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导致这些天李季伶的心情从来没有明朗过。她经常处于发呆状态,就像丢了魂似的。

杜斯法尔唤了李季伶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便知道她又在神游。杜斯法尔没有因为李季伶的失礼产生恼意,反而微笑的俯下身子,低下头将嘴贴在李季伶耳旁轻轻说了句,“季伶,去看墨镜吗?”

忽来的暖风拂过耳垂敏感处,李季伶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这才回过神,神色抱歉的说道:“啊,对不起,能再说一遍吗?”

“你们真倔,既然都想和对方说话,何不主动些?两个人继续这样僵持着,也于事无补,最后心里不舒服的还是你们自己。”杜斯法尔直起身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我越来越不懂他了,不对,是从来没懂过。哼,我也从来没有看懂过你们任何一人。”李季伶轻叹一口气,斜靠着木桌用右手支起下巴说道。

“其实并不是你看不懂,而是你们总习惯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你和诺比沁还真是物以类聚,所以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揣摩他的想法必中。”

杜斯法尔一边说着话,手上的事情也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如同他本人一样,总是恬然淡定,似乎不被任何人和事所困扰。李季伶唯一感觉过杜斯法尔内心波动,便是那次在雨中,她向他坦露身份的时候。想到这里,李季伶抿起嘴笑了笑,原来自己也很牛嘛,可以让杜斯法尔这种云峰之巅,嫡仙般的人物产生了那么几秒的动容。

“杜斯法尔,我觉得你才是那个最难捉摸的人。”李季伶莞尔一笑,似乎略带调侃,似乎有很认真。不知何时她习惯了,这种假中带着几分真的套话模式。

“我吗?为何要捉摸我?”杜斯法尔并没有在意李季伶的试探,而是顺便将此话题进行下去。

“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没有一天是重复的。原本我以为你是一个严肃持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法师,可后来成为导师的你又让我觉得你风趣幽默,还挺接地气的。再后来我觉得你的那些自制约束也好、稳重肃穆也罢,甚至是风趣幽默都只是你众多的表象之一。实际上你是一个没有具体形态的人,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贵族都要自由、无拘无束。对,因为你的心是自由的,所以你的人也是自由的。”

李季伶就这样撑着脑袋,自然而然的说了这番可以瞬间击中杜斯法尔心底的话。而正是由于这番话说得平和自然,连语气都没有特别的起伏,所以它的效果却异常震撼。如此窥探人心的话从李季伶口中‘拉家常’般的说出,当事人却半点警惕感都无法产生。李季伶就像一个科学家,只是客观的阐述事实而已。

“你看,你这不是将我看得挺透彻的吗?”

杜斯法尔震撼吗?他相当震撼,因为李季伶的话穿透迷雾直奔主题,而且还让杜斯法尔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可是杜斯法尔并没有打断,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等待着李季伶抛砖之后,引出来的究竟是何种质地的玉。

“当然你身上也有恒定不变的品质。”

“说来听听。”

“那就是永远都释放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甚至对熟人也一样,就如同你只是这世界的旁观者。还有……永恒不变的狡猾。”李季伶调侃道,她其实也在慢慢触摸着这个迷雾一样的雄性的底线。

“我真该受宠若惊,你竟然会花心思在我身上。”那么就进入正题吧,同样狡猾的李季伶。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和沁谈了些什么,让他的转变如此之大吗?”

如杜斯法尔所料,李季伶果然话锋一转,连带着面色也严肃了几分。

“看来无论什么事,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就能撕开表象直击本质。”

杜斯法尔紫色的双眸熠熠生辉,他越是和李季伶相处,就越发觉得这丫头潜力无穷。他原本想和李季伶待久点,顺便将她看个清楚,也尽快平复自己对她的那份探究欲。可是似乎他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李季伶,现在杜斯法尔内心已经承认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而且还不知道此坑何时才能填满。

“因为他是诺比沁,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深奥,内里其实很直白。所以他才不会和我周旋,什么事都硬来。”李季伶的意思倒不是说诺比沁的心思简单,而是说他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直接,也很极端,非黑即白。从这个方面看,诺比沁其实是个情商很低的家伙,而这种情商相比杜斯法尔那就差的远了。

“他只是不会和你周旋而已,并不代表他不会和除你以外的其他人周旋。”

杜斯法尔倒是说了一句肺腑之言,至少他就很少能在诺比沁身上占到便宜,当然除了李季伶的事以外。只要碰上和李季伶有关的事,诺比沁的智商和情商便瞬间刷成负分,而且杜斯法尔对这点简直屡试不爽。

杜斯法尔又看了看和诺比沁如出一辙的李季伶说道:“既然你已经感觉到事情有猫腻,为何不直接找他把话说开了。”

“你不也说过了,我和他是同一类人。所以就算我去找他,这话也难得说开。”李季伶又叹了口气,这些事比起谜题系统还要麻烦千万倍。

算了,暂时不想这些!

“今天再去墨镜试试吗?”杜斯法尔索性也不继续说这让李季伶烦乱不堪的事,而是再次提出另外一件急需解决的事。

“哎,我去。”李季伶立即坐直身体,这件事也不能耽误。最近有关墨镜的事一点进展都没有。

“走吧,现在就去。有些事慢慢解开才有意思。”杜斯法尔嘴角勾出一抹充满深意的笑容,语带双关的说着。

杜斯法尔扶着李季伶将她带下楼梯,却在走出公寓大门的那一瞬间将李季伶横抱起来。

李季伶一惊,正准备挥拳抗议,就听见杜斯法尔唤了一声‘诺比沁’。于是李季伶立刻放下了准备捶打杜斯法尔的双手,乖巧的任他抱着。杜斯法尔的嘴角浮现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

“我们准备去墨镜,一起吗?”杜斯法尔朝诺比沁说着,还故意搂紧了怀中的李季伶。

诺比沁看着被杜斯法尔公主抱着的李季伶眉心微蹙,可只是瞬间便恢复了一脸平静。诺比沁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在杜斯法尔他两的前方,似乎眼不见心不烦。当然,只有诺比沁自己知道,这么做是有多么自欺欺人。

“也好,一起。”走在后方的杜斯法尔扬起胜利的笑容,这样收取诺比沁以往欠他的人情利息,还是蛮令他舒畅的。

由于先前和瑟杰灵、毕烈达成协议,杜斯法尔、诺比沁和李季伶可以随时进入领事堂探寻墨镜的奥秘,只不过李季伶要将每次看到的情景告知他。

李季伶一般在不用敷药的时候,才将镜中看到的画面,略去重点的告诉瑟杰灵和毕烈,因为她可以通过两人的反应判断她想要了解的问题答案。

当然,李季伶和瑟杰灵、毕烈的交流也只有过一次,因为后面几次观摩墨镜,李季伶自己也没有任何收获。李季伶只记得,她第一次和瑟杰灵、毕烈描述墨镜画面的时候,那两人如同听天书般听着她所说的科幻场景,他们均只是茫然的一直点头。李季伶也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这两人对地球确实一无所知。

反而是诺比沁听的时候感觉有些不自然,即使他掩饰的再好,李季伶也能感受到他内心微妙的波动。毕竟她和诺比沁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观其貌的细微变化,便知其心的暗潮汹涌。

杜斯法尔则依旧一脸漠然,或者可以用‘事不关己所以不在意’来形容。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李季伶也探查不出半分,李季伶仍然可以断定杜斯法尔的内心绝对不如他表面上那般平静。

“你们倒是越来越不勤快了,前几日还时不时过来,如今隔几天才来一次。”瑟杰灵似乎早知他们要来,已经在领事堂门口恭候多时。

“你倒是勤快,难不成每日都在这里等着我们驾临。”万年石雕般的杜斯法尔讥讽了一句。瑟杰灵这家伙每时每刻都派人盯着他们,就连盯梢的人都是一天五组轮流替换,而且从没有时间漏洞。

“今日怎么敷着药就过来了呢?”毕烈倒是没有听出杜斯法尔的讽刺,或是听出了也装作不知,他更担心李季伶的眼睛。敷着药就别过来了,用不着这么拼,墨镜又不会跑掉。

“反正也不是真的用眼睛看,闲着便过来了。”李季伶微微一笑,毕烈看起来冲动,有些时候却大智若愚。

“那就好,请进。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毕烈听到李季伶说话宗气很足,精神也不错,便不再纠结于此。他让出位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斯法尔抱着李季伶轻车熟路的穿过前堂进入主厅,然后将李季伶轻轻放在墨镜的正前方。

杜斯法尔在第一次查看墨镜之后,发现这墨镜似乎只是和李季伶的生物磁场相呼应,所以才会独独吸引李季伶。可有一点疑问他却深埋心里,至今也无法解释。

诺比沁曾对他说,李季伶第一次查看墨镜的时候,她的气息被源源不断的吸入墨镜。可这墨镜若只是简单的磁场效应,那李季伶被吸入的气息要如何解释。这个疑问杜斯法尔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因为这或许是地球另外的科技使然,不值得小题大做。

但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墨镜上面暗加了上古禁咒所致。如果真是后者,那么此人的结界之术简直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而这个星球上结界术能胜过他杜斯法尔的根本没有。这并非杜斯法尔狂妄自大,时事便是如此,星球结界师的排位,杜斯法尔若认第二,便没有人敢认第一。当然不排除有隐士高人,但是这位高人如果可以隐藏三千年之久,而不露半点蛛丝马迹,这岂不表示摩卡勒家族的情报系统如同虚设。这么厉害的人若有心与皇室作对,那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如果真有此人,那这人现在在哪?又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直隐藏着的高人,在海棠留下了这样的破绽。

杜斯法尔想想就觉得这个假设漏洞百出,但却又无法直接忽略。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毕烈看李季伶在墨镜前站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于是急切的问道。

李季伶摇了摇头,还和前两次一样没有特殊的感应。难道这个墨镜是一次性的?或是有什么机关没有被触发?是什么被她忽略了呢?

李季伶和前两次一样试着调动气息,输入镜中,可镜子仍然一片平静。

“算了,无需强求,有些事讲究天时,也许时机不对。”杜斯法尔说道,看来真的有什么被他们忽略,或者是被可以隐藏了。

在场的人除了诺比沁之外都有一些遗憾,而诺比沁则稍微松了口气。诺比沁自然也想到这墨镜定是有什么玄机,但他却觉得这个玄机甚妙,不经意间替他解决许多困扰。

当然诺比沁的这个小细节没有逃过杜斯法尔的眼睛和李季伶的直觉。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吧。”诺比沁一身轻松。

“诺比沁亲王等等,今日除了墨镜,在下还有另外一事要商量。不知亲王可否将洛奇澜放回来。”瑟杰灵拦住诺比沁,直奔主题。

“放他?”诺比沁回头看了眼瑟杰灵,那短暂的一眼如同再说‘你有和我谈判的立场吗?’

“我当然是有筹码才会和亲王谈这个条件。”瑟杰灵并没在意诺比沁这种嘲讽的眼神。

对于诺比沁这样一贯享受尊荣的亲王,他这种傲视万物的眼神在瑟杰灵看来,再正常也不过了。

“可是我没兴趣。”

“西北两大贵族的去向,亲王也没兴趣吗?”瑟杰灵抛出一个极富诱惑力的饵。

“哦?你们竟然临阵倒戈?”诺比沁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存在临阵倒戈这一说法,本身就是将利益最大化而已。”

“好一个利益最大化。”

“你确定不是走投无路才将目光转向本王?”

“诺比沁亲王,有些能不摆到台面上的事,尽量私下解决不是很好吗?再加上所有海棠驻点的领事堂进入权,如何?这样就算你们行遍天涯,也可以随时随地查看墨镜。这丫头不是要找封印之地吗?”

对于诺比沁这种不温不火的反应,瑟杰灵不得不加重筹码。

这个条件对诺比沁来说毫无吸引力,但是对李季伶和杜斯法尔来说却充满诱惑。瑟杰灵这一招难不成要逼着他们窝里反?

李季伶和杜斯法尔虽然都心心念念瑟杰灵的这个附加条件,却也没有率先表态。某种情况下,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无条件的支持诺比沁,这就是典型的先一致对外,等外敌解决再来处理内部纷争。

诺比沁嘴旁笑容一闪而逝,他岂会不知这两人为了顾全他,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的那分冲动。

看来瑟杰灵这些日子也是将他们三人做了深入的研究分析,否则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如此诱惑人的条件。要知道一旦李季伶的眼睛复原,如果墨镜的探索还没有起色,他们三人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势看,海棠的人是无法拼尽全力拦住他们,所以瑟杰灵不得不咬牙‘割肉’做出了这种选择。

“容本王想想。”

诺比沁此次也并没有马上拒绝,那两人既然如此为他着想,他自然也不会完全断了他们的念想。况且他一直都没有查到西北叛逃的两大掌权人的踪迹,若海棠真的弃卒保车,他到也乐得做一次顺水人情。

“那是应该的,请慢走。”瑟杰灵见诺比沁并没有立刻回绝,便知道事情已基本上敲定。他也恭敬的行了一个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贵族礼仪,表示自己暂时的诚服。

“这就行了吗?”待诺比沁三人的背影消失之后,毕烈狐疑的问了一句。

“即便他答应了,也是打了八折的。”瑟杰灵若有所思的说道,那语气绝对充满了被剥削者的无奈。

这个世上,凡是和这两个亲王谈判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剥掉一层皮。他给出的条件已经相当丰厚,可那两人的眼神中却释放出饿狼般的‘绝不满足’。看来这一次‘血淋淋’的谈判,将会以绝对的不平等条约终结,从此教科书中又多了一个和贵族谈判的经典案例。

“哈,洛奇澜他不会有事的,你又何必答应不平等的条约呢?你向来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这事傻子都知道不划算。”毕烈隐约察觉到此时有蹊跷,但既然瑟杰灵不主动和他说,他也就不深入去探究。

瑟杰灵没有回应毕烈的疑问,他不能告诉毕烈,因为他们没时间了,整个海棠都在进入倒计时之中。若非如此,他瑟杰灵和洛奇澜何至于落得如此任人宰割的被动境地。

“这笔账到底划不划算,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算得清楚,你我且看他发展。”瑟杰灵琥玻色透明的双眸染上一层暗淡。是的,事情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也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晓。

?

在海棠带待了半个月,李季伶的眼睛如预期时间彻底痊愈了。诺比沁、杜斯法尔和李季伶也就在这李季伶视力完全恢复的这一天离开海棠返回西北封地。他们并没有和瑟杰灵、毕烈打招呼,却大大方方的离开,而海棠的人似乎见怪不怪的完全没有阻拦。

虽然李季伶和诺比沁两人一直不冷不热的相处着,可是李季伶内心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诺比沁好好谈谈,顺便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一并告诉诺比沁。她也决定这次的行程无论诺比沁赞同还是反对,都将如期进行。她告诉诺比沁只是出于对他的尊重,而非请求。李季伶势在必得的想着,却忽然苦闷起来,难道她和诺比沁以后都要如此充满隔阂的相处下去了吗?

三人回到封地,杜斯法尔为李季伶做着最后一次例行检查。

“还没和他开口吗?”杜斯法尔这些天简直化身成为知心哥哥,时不时对李季伶和诺比沁的进展关心询问两句。

“没有好时机。”李季伶小声嘟哝了一句。

“我看是你放不下面子才对。也罢,我正要问你,要不要暂时推迟西南之行。”

“为何推迟?”

“菲瑟希在北方的契约预备礼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若我们这两天出发,还能赶上她的预备礼。她不是你的闺蜜吗?要去吗?这个礼并非大礼,所以去或不去你自己决定。”杜斯法尔翻动着李季伶的眼睑查看,他知道只要是和菲瑟希有关的事,李季伶一定优先考虑。

说实在的,西南局势最近很奇怪,那边的情况对外封锁的厉害,杜斯法尔暂时不想带着李季伶做这么一趟安危未知的旅行。

“去,当然要去。就先推迟西南之行吧。”

李季伶果断选择菲瑟希,在她心中只要是关于菲瑟希的终身大事,就没有所谓的‘小礼’之说。菲瑟希的‘娘家’参与者越多,她以后在西林家族的地位也就越稳。李季伶正好可以代表雷卡斯特佳家族给菲瑟希捧场,那丫头一定会非常惊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