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其实很不情愿掺和进去，就他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即便是回去跟王森交代，也能给那老头打开一扇认识世界的新门。
但是和福王 朱常洵的合作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不光是他象征的权力，还有他对穿越者这个“职业”的认识。
虽然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康宁很可能会泄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但是，朱常洵的那句感叹，分明就是在铭爱着告诉他，我们是同行。
既然朱常洵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泄露，就意味着两人是朋友的可能性大于敌人，那他康宁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两人随即前往皇宫，求见万历老皇帝。
明目自然也是很好想的，那就是洽谈商贸合作的事宜。
康宁知道京城里头有很多白莲教的眼线，所以他向福王殿下要了一身太监的服饰，最大程度上规避被发现之后带来的隐患。
不过一路上他都坐在福王殿下的轿子里，加上他事先祝福王大化等人减少行动，所以一路之上并未引起眼线们的注意。
进宫之后，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等待，最为皇帝嘴宠爱的儿子，朱常洵就得到了老皇帝的接见。
等到康宁跟着朱常洵见到皇帝的时候，身边另一位仁兄，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的身上，有着和这个时代的人迥然不同的气质。虽然他一身道袍，看上去就和明末时期的道士们别无二致，但是康宁还是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后世现代人的气质。
不同于这个时代相对内敛的个性表达，后世的人总是有一种张牙舞爪的奔放。穿越之前康宁还看不出来这点，但是到了明末之后，比较之下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位站在皇帝身后的穿越者，秦明吧。
果然，就听朱常洵说道：“原来秦道长也在这里。”
“王爷。”秦明向朱常洵躬身施礼，却无意中发现了康宁手上佩戴的绿蛤蟆戒指。
作为夫差局的创立者，他怎么会不认识这玩意儿。
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他还不能确认康宁为什么和福王朱常洵在一起，更不能当着并不知道康宁密探身份的朱常洵问起此事。
所以，他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继续刚才他和老皇帝的话题。
“微臣认为，只要查下去，就可以很快知道是谁设计了这场苦肉计，力图稳住太子的地位。只要把他们剪除干净，便可以给大明朝另一个未来。”
他说着，不由自主的用眼睛看了一眼朱常洵。
但是朱常洵接下来做的事情，显然要让他大失所望了。
“儿臣觉得，此时还是不要查下去的好。”
万历皇帝愣了愣，疑惑的问道：“我儿，你不会不知道朕和秦道长的一番苦心，究竟是为了谁吧？”
朱常洵回答道：“儿臣当然知道，并且感激涕零。但是父皇，儿臣有些事情想和秦道长讨论一下。在这件事情讨论明白之前，儿臣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暂时缓一缓比较好。”
“缓不得。”万历皇帝显然有些不高兴，“如今已经张弓搭箭，蓄势待发。没有什么理由停下脚步了。”
朱常洵却只是淡淡的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讨论明白。正好不必事后再禀报父皇了。”
老皇帝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名太监们给他们两个赐座。康宁这个看上去与这场讨论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也被太监请着坐了下来。
朱常洵开口就说道：“不知秦道长是否还记得，当年小王曾经借阅过您从家乡带来的那几本书。”
康宁看了一眼秦明，觉得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军人的气质，对于这种气质，当过兵的康宁是很熟悉的。他没想到这个老兵竟然还是带着几本书穿越的。
“记得。”秦明很快的给出了回答，但是他没想明白朱常洵为什么会问起几本书，于是疑惑得说道，“不过那只是基本科幻小说而已。我告诉过王爷，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东西是不存在的，但道理不是。”朱常洵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您还记得黑暗森林吗？”
秦明并不是一个科幻迷，那几本书本来是买给儿子看的。他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才会偶尔翻一翻，毕竟能够让他想起四百年之后的那个家乡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不过康宁倒是对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他甚至险些脱口而出的问道：“是《三体》的第二部吗？”
幸好他管住了自己的嘴，否则眼是穿越者身份的努力就得前功尽弃了。虽然他已经不能保证朱常洵的洞察力没有看破他的身份。
秦明想了一会，才最终点点头，回答道：“还记得一点。”
朱常洵有点不满意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性格，于是认真地说道：“我对其中提到的技术爆炸和猜疑链非常感兴趣。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于穿越者的生存来说，也是一种很完美的表达方式。”
秦明和康宁都愣住了。即便康宁看过那本书，并且进行了比较充分的理解，这一时半刻之间，也很难套用在穿越者的生态环境之中。
秦明甚至连那本书的很多内容都还没有回忆起来，当下更是摸不着头脑。
朱常洵只好解释道：“技术爆炸，用在如今的大明朝，那就是穿越者带来的技术爆炸。用秦道长的话说，那叫什么爬科技树。”
康宁纳闷的看了一眼朱常洵，为什么他话语之间，竟然是在隐藏自己的穿越者身份。难道说，秦明竟然不知道他一心想要扶持上皇位的人，是他的同行。
尼玛这关系越来越复杂了。
秦明点头道：“对，就叫爬科技树。大多数都是利用现在没有或者不成熟的技术，来给自己积攒财富。”
朱常洵继续道：“这样的话。没有能力的人，对于大明朝的影响是有限的。我们姑且不去讨论。而这些带来技术爆炸的人，肯定会寻求继续发展。”
“没错，然后呢？”
“问题在于，不只是他一个穿越者在发展。拥有一定能力的穿越者，数量恐怕是很多的。要不然秦道长也不会发现那个姓孙的道士。”
“我明白了。”秦明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他接过话茬说道，“接下来你要说的就是猜疑链。只要他们继续发展，就不可能避免遇到其他穿越者。毕竟世界就这么大。而遇到其他穿越者就要交流。只要交流就存在着信任与不信任。”
“平常人的交流之中，这一点还不是很突出。”朱常洵知道秦明的思路已经进入了他的预定轨道，是而继续说道，“但是穿越者之间的交流则有所不同。或许因为他们是同乡的缘故，在感情上会有所羁绊。但是，他们由于技术爆炸带来的地位、金钱、女人、技术，都难免成为对方的觊觎对象。这就加大了他们合作的难度。”
秦明点点头，表示他已经想通了这一点。
“有追求的人，都会谋求上进的路。可是通往金字塔尖的路，会越来越窄。矛盾的发生是必然的。”
“这句话对，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朱常洵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在场其余三人的好奇心，“正是因为矛盾的发生是必然的，所以，只要领悟到这一点的穿越者，就会对其他刚开始发展的穿越者动手。这才是黑暗森林假设。”
康宁明白一些了。他还大概记得原著中的那个比喻。一个无知的小屁孩点燃火把之后，如果欣喜若狂的向整个森林宣布，那他不但不能吓跑野兽，反而会遭到其他成年人的攻击。
就算秦明根本就不记得那个比喻，但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可能不理解了。
“我明白了。如果，我们和陛下将你推向皇位，无疑就是在众多穿越者面前暴露自己。到时候，杀身之祸就不远了。”
“不光是这样。”万历皇帝此时也已经发话了，“我们之所以成立夫差局，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打击我们的。而是打击他们。秦道长有皇权的支持。已经可以扼杀不听话的穿越者。”
“但我们不能主动暴露自己。否则，就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朱常洵顺着万历的意思补充道，“虽然历史的改变不可避免，但对于掌握权力优势的我们来说。静静的守株待兔才是最好的选择。”
万历皇帝终于明白了儿子的心迹。
“所以，你不赞成朕追查幕后指使。反而希望像四百年后的史书描写的那样，把这件事情弄成一个无头谜案。”
“父皇英明。”朱常洵赞颂一声之后，继续补充道，“所以，臣请求尽快像秦道长说道那样，就番。”
老皇帝和秦明对视一眼，各自的双眼之中还有几分犹疑不定。不过，那也只不过是犹疑不定而已。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老皇帝最终拍板。
康宁闻言之后也很高兴。因为这个决定，给了所有想要闷声发大财的穿越者继续发展的机会。
依照康宁的想法，朱常洵今天来说这一大堆，也只不过是想要一个闷声发大财的机会而已。
果然就听他开始布置自己的发财计划了。“那儿臣可就要向父皇讨要一些家当了，还有就是儿臣和康公子的合作，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兴趣参与一把？”
康宁看着朱常洵的眼光有些惊诧莫名。想不到这位同行不光可以把科幻小说里的东西挪到历史小说里来，还可以把皇帝老儿拖进他的商业买卖之中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