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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幕间 代号日出

日出的希望之光将雷峰塔投射到湖面,水下300米的一个套房内,柳真被敲门声唤醒。

“咚咚咚。”这是第五遍了。

时间是五点四十五。

“知道了。”柳真用低沉的嗓音答,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洗漱完毕之后,她被一群西装墨镜的特工簇拥着走过数个转角,又乘坐电梯下降了几层,最后来到一扇大门前,上面写着“战情室”,迈入大门后,六米长的会议桌前是整墙的LED屏幕,一绿一蓝两名军装中年坐在左手边,右手第一个座位坐着一名警服,其余十几个座位空着。

绿色军装的肩章是两颗星,蓝色军装是一颗星。

包括居于主位的柳真在内,坐着的只有四人,而战情室却格外拥堵喧闹,大约三十余名年轻的男女贴墙站着,穿着军服的年轻男女来回走动为四人发放一叠叠文件,穿着白制服的女侍为四人端上净白瓷杯的龙井和奶黄包,有些西装墨镜的男子则低下头按着耳机轻声说话。

陆军中将咳了两声,战情室归于一片肃静,大门从里面锁上,一名女侍取出一个红布裹着的不锈钢托盘缓缓走过众人,除了坐着的四人和几名军人,其余人都取出各式型号的手机放进去。

接着门口的一名年轻军官看了看手表,将开关拨下,一片漆黑。

黑暗中,LED大屏幕亮起一片蓝光,闪烁了数十秒之后,出现晨雾中的一片水泥路面,一片敞亮的屏幕右侧是青山,初阳的金光透过球形玻璃从左上角反射进来。

“猎鹰洞三,塔台叫。”雪花般的声音从桌上的扬声器传来。

“洞三在,请讲。”

“准备滑出。”

“明白,准备滑出。”

镜头慢慢移动,屏幕上只剩下一片晨雾,嗡嗡嗡的低鸣越来越高昂,逐渐转为撕裂时空的刺耳声音。

“猎鹰洞三准备就绪,请求起飞。”

“可以起飞。”

长达3200米的茧桥机场上,2架J10战斗机一先一后加速滑跑,在跑道的尽头缓缓拉起。

两架战机并没有按照预料的那样,直扑西南方向的旧电视塔,而是向正东方向折去,迎风飞行,仰角是20度,以保持400的时速稳定攀升。

节流阀已经推到顶格,推背感和地心引力交织在后脑,扬声器传来涡轮发动机的高亢鸣叫,镜头微微震颤,有时候会随着气流猛烈地抖动,随着高度增加,晨雾也渐渐散去,于是众人的眼前是碧空与水平面交接的一轮红彤彤的圆日,球形玻璃上几道浅浅的划痕注着金光。

水平面将镜头割裂开,上面是渐进的金黄和碧蓝,下面是青灰,天地交接之处溢着淡淡的灰白。

“好漂亮……”柳真身后,几名穿着西服的年轻女干员对着屏幕轻轻叹道。

众人面前并没有飞行员头盔里的战术显示器,因此仅仅是纯粹的图像,没有任何荧光的数据和标线,这反而让战情室的观众们比飞行员更容易置身于深空。

遥远的彼方,飞鸟也触不到的云层中,无线电波交替响起。

“猎鹰三号四号,一号呼叫。”

三号飞行员似乎有些紧张,作为僚机的四号替他说,“四号收到,通信良好,请讲。”

“高度。”信号从云上的一架铁鸟发出。

“4000,还在爬升。”四号飞行员答,并看向左前方20米的三号尾翼。

这时候两架三角翼的J10被迎着太阳的白光吸入,仪表突然打转,嘀嘀嘀的报警声从四面传来,两秒后又归于平静,白光消散后,太阳似乎远了些。

“继续爬升,到15000。”

“四号收到,对了一号。”

“讲。”

“你今天喉咙怎么了?比平时要哑很多。”

“感冒了。”

一号感冒也就算了,可到15000是怎么回事?难道计划改变了?升限也不过18000,这是要干嘛?

“果然是最近任务太多了吧,”四号说,“自从咱师长直接指挥我们以来,任务就越来越重了。”

“这是无奈之举,”一号说,“能联系上的只剩下咱们团了。”

“可不,咱许团长可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嘛……”四号自顾自调侃道。

“把你的精力多用在任务上。”三号向僚机冷冷的说。

“遵命遵命,”四号飞行员用调皮的语气答,却仍有些困惑,“对了,小胖子呢?”

作为无人战机的J-37F,全身涂着银色隐身漆,气动外形接近第五代战斗机的J20,但因为机身相对J10要矮胖一些,于是便有了这个爱称。

“咳咳,”三号飞行员突然在耳机里说,“四号,请说飞行编号。”

为免前方飞行员紧张,高层监视的情况往往只告诉其中一名飞行员,于是这样轻松的对话被柳真悉数听见,而战情室里传来一阵哄笑。

“额……2017号在哪?”

“已到15000,目前是巡航模式,我们还在追。”一号答。

“飞那么高干什么?”年轻的四号问,明明只是例行巡航吧,至少睡前的命令是明早带着小胖子在天上溜一圈。

“四号,不该问的别问。”三号迅速责令僚机。

“下面请听好,任务代号是日出,这个任务是最高机密,只有过了5000米高度才可以打开。”无线电里,一号浑厚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最高机密?”年轻的四号飞行员立刻深吸一口气。

这样的声音也传入了战情室,红色毛衣的守护者看着左手边两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接着咬了口奶黄包,取出餐巾纸擦了擦嘴,至少这样的时候,柳真掩盖住了所有的少女气息。

“一号,我们已到达5000米,请说明任务内容。”三号说。

“目标是旧电视台,使用武器是YJ-9K,投射方式是垂直。”一号一字一顿地说。

三号皱了皱眉,看来是和昨天的丧尸案有关了,不过不该问的不问,他生怕四号再平添波折,于是抢着说,“旧电视台那么高,如果要一直击穿到地下室,用PL-16会不会好点?”

“不行,要彻底炸毁,PL-16药量太小,只能是YJ-9K垂直投射,在高空加速到亚音速以便导弹继续加速,接着要超音速脱离战场。”一号解释。

“所以交给小胖子了?”四号问。

“对,我们也跟随它俯冲,不过我们要带有5度的偏转角滚转。”

所谓的滚转,就是机身侧向翻滚的同时还要带上向上的升角,机身会在空中转出弹簧一般的白色螺旋,大多数时候只有飞行表演才会用到,是紧急状态下才会使用的规避动作。

5度的偏转角也就罢了,但是急速下坠的情况下做滚转无疑是险上加险,剧烈的眩晕不说,还有失速坠毁的危险,即便是鸭翼布局,脱开失速也需要娴熟的飞行技巧才行。

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机动呢?

“滚转?为什么?”连三号也不免提问。

“敌人有防空武器。”一号润了润嗓子,显得有些迟疑。

什么防空武器连热诱弹都无效,只能做机动规避?

“是什么?”

“不要笑,是弓箭。”

坐在造价上亿的战机内,却听到对手是弓箭,而且还不许笑。

多年的训练和纪律让飞行员们终于忍了下来,耳机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和吞咽口水的声音,这样的沉默反而让战情室的年轻人们哄笑起来。

“刚刚笑的,都给我出去!”陆军中将拍了一下桌子,屋内刷的一下安静下来。

柳真的嘴角丝毫未动,她只是淡淡地抿了口明前龙井,早上的胃和肺被这样的茶香侵彻是极为舒适的,而她却担心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四名飞行员会不会被橙色的弓箭穿透。

“三号了解,我们已到达15000,在你们六点。”

“看到了,你们不要加速,我们做一个空翻,2017号请跟随我。”一号说。

“2017号收到。”没有音调的机器声音传来。

30秒后,深空残留三道垂直的白色圆环,圆环下四架三角翼战机两左两右地夹着一架小型银色战机,呈楔形划过深蓝,留下五道白色尾迹。

“指挥中心,猎鹰叫。”一号说。

通过无线电传来的浑厚嗓音,像是用百叶窗过滤了一般。

柳真听到这样的声音后,对蓝色军服的中年男子点头。

空军少将取过助手递来的黑色通讯器,拨了拨天线说,“讲。”

“猎鹰就位,2017就位,代号日出,请下指令。”

“开始。”空军少将对着手中的黑色盒子说,接着还给助手。

“收到,开始俯冲。”

通过正前方的大屏幕,众人见到的不再是碧空和银色战机,而是稀疏云层下的绿灰交杂的城市,密密麻麻的楼顶传递着金光,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灰色的电路板。

银色的小战机还不具备滚转程序,它用极快的速度直线扎下去,很快缩成纸片大小。苍穹下,从上到下是一条白线和四道螺旋。

通过大屏幕逼真的实时影像,城市被不断顺时针旋转,众人被带入了急速拉伸的眩晕中,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快要坠落的过山车,地面不断旋转、逼近和扩大,头发似乎要被抓起和绞紧,柳真身后,几名年轻女干员本能地屈起身体,捂着嘴巴闭上眼睛,两腿发软,就差吐出来了。

“10000。”一号沉着的说。

“8000。”一号接着说。

“二号请求脱离……抱歉!头晕得很。”

“二号脱离,一、三、四号继续,6000。”一号继续说。

“滴滴滴滴!”的报警声突然响起。

“不明热能来袭!”

一道橙光覆盖在屏幕上,众人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轰隆!”一声,眼前的银色小战机腾空爆炸,纷乱的火焰、银色外壳碎片和零件呼啸而过。

仅存的战斗力只剩下三架J10了,此时表速已过亚音速。

“三号四号,进攻!”一号下令。

“鹰击,发射!”两个年轻飞行员同时喊道。

两枚白色的导弹甩着尾焰向下脱壳刺出,像两根钉子一般直直地砸向大楼。

橙色的闪电直刺长空,两枚导弹被剥成碎片,在空中炸出两道礼花。

“任务继续,高度4000。”一号说。

“一马赫了,再不拉升就晚了!”此时传来四号的呼喊。

急速下坠和滚转的眩晕不说,如果速度再提高,极大的回转半径势必有擦到高楼的风险,更重要的是如此大的扭转,无论是怎么操作机翼都会被拉断。

“三号、四号脱离,一号继续,高度2000。”一号用浑厚的嗓音说。

两架三角翼战机从两侧旋开,在楼群上空留下两道弧形尾迹,像一个巨大的人字。

战情室的屏幕跟随三号移动,转换成了低空下的天际线,高楼像锯齿一般错落地陈列在初阳下。三号迅速昂起前翼、展开襟翼和减速板,白色的气流将战机包裹成一团,一片白雾散去之后,众人看到了正在急速下坠和旋转的一号战机。

“一号,你在干什么?!”三号大喊。

“直线进攻无效,只有继续机动下去。”一号答,他顿了顿接着说,“三号,战果确认就交给你了。”

此时的战情室,大屏幕切换到了一号的座舱视角,一号不再赘述,而是忍着眩晕将视线牢牢锁定在旋转的铁塔,飞行头盔跟随着气流上下晃动。

“滴滴滴滴!”报警声似乎要将耳膜扎破。

一道橙光闪过。

“一号!”三号大喊。

垂直向上的橙色箭矢擦过微微偏转的铁鸟,将垂直尾翼划出一道橙色的灼痕,接着划向深蓝的天际。

高度1000米,三角翼停止了滚转,不顾一切地朝下扎向电视塔。

“鹰击,发射!”

将细细的音锥收在尾部,J-10战机的三角翼下吐出一道火焰。

“轰轰轰轰!”

30层楼的电视台被火焰从上而下地贯穿,像坠地的瓷瓶一样化为火焰和水泥交织的粉末。楼顶的铁塔跟着坍缩为一团焦黑。

日出的一缕金光在三角翼上闪过,显得格外耀眼。

“代号日出,任务完成,请确认。”

战情室内的大屏幕上,一个中年面孔摘下飞行头盔取下氧气罩,朝着镜头笑着敬了个礼,接着被一片白光吞没,屏幕化为雪片。

“许团长!”空军师长猛地站起。

时间是七点,周日的钱唐市在初阳下恢复了生气,街道上的早餐店腾出热气,公交车停在斑马线前等待婴儿车经过,年轻女子在公园里牵着泰迪和金毛犬的男主人谈笑,粉色衣服的孕妇撑着腰站在桥上,看着河边的老人打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