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武林野史 > 第123章

第123章

……

一张很大的桌子,桌面被漆成象征着热情和**的红色。

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账本卷宗,几乎已经将这张桌子整个的摆满。

一个人就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翻阅着,不时用朱笔在卷宗上勾画、批改,他面色冷静,只不过看到满意处,嘴角才偶尔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屋子里除了他坐着的这一张椅子,再也没有多余的椅子。

因为在他面前,任何人都只能是站着的。

屋子却很大。

这么大的屋子,开着四扇窗户,离地面也不高,因为每当遇到疑难问题需要下决定时,他就要欣赏窗外的景色。

他认为秀丽的景色,可以是人精神振奋,思维敏捷。

常呼吸新鲜的空气,也可以减少犯错误的几率。

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发现窗外种着一排排半人高的小型灌木,和一簇簇的叫不出名字的鲜花。

这么冷的天,在别处早已是地冻天寒,百草枯败,百花凋萎。

但在这里,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冬,放眼望去,但见灌木还是绿色的,各种红的、紫的、黄的鲜花,还都开得正艳。

他懂得享受生活。

门,当然也开得很大,就算是两头大象并排走进来,也绝不会卡在门上。

门是雕花的,却漆得很厚,使人分辨不出这门究竟是木做的,还是铁做的。

墙壁也漆成了白色,乳白色的墙面在粉红色的纱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来的光就和星星一样的耀眼。

屋子里虽然没有燃着火炬,却还很是温暖。

如果你生活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绝对不会知道外面早已是北风呼啸。

屋子里除了这张桌子和椅子,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只有在他背后的墙壁上还开着一排壁橱。

壁柜是锁着的,青铜打制成的大锁,要打开除非用钥匙。

钥匙只有一把,当然就在他自己的身上。

所以,这壁柜里面锁着的,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左手手指上戴着三枚硕大的汉白玉戒指。

戒指上还镶着十六颗宝钻,随着他手指的晃动,不时闪着刺眼的光。

这么大的戒指戴在任何人手上,都未免显得太大了些。

但戴在他的手上,任何人都不会惊奇,因为他配。

只有他配。

他的财富多得数都数不完,权利也越来越大,大到跺一跺脚,就足以让大地抖上三抖。

当今天下武林,三十六处水路,七十二路山头,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帮会,最少有一半是他直接指挥。七大门派,四大世家,也至少有一半是和他来往关系密切,四十五个新兴帮会也一大半是他一手创立的。

他能有今天并不容易。

他当然不容易,任何人能有今天都不容易。

别人不敢想的,他都敢想,别人做不到的,他都可以做得很好。

他天潢贵胄,武功高绝,聪明绝顶,他的画像甚至被人贴在厅堂上被人供奉,他身经大小一百余战,但身上却连一块疤痕也找不到。

他能有今天当然也并不是幸运。

他的精神从不松弛,他时刻保持高度紧张,在他的字典里也绝没有失败错误,遇事当然也比别人看得更高更远,他的分析永远正确,他对敌人的了解也许还远比敌人自己更了解自己。

像他这样的人,胜利的光环当然只属于他,事实上他也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他只有胜利。

他从不失败。

因为他是一个传说,他代表的就是这一代江湖。

公子逍遥,翱翔九天。

他就是逍遥公子。

静!

静寂,除了偶尔翻动卷册时发出的沙沙声之外,这屋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他喜欢安静,因为他要思考。

像他这样的人绝不能出一点点纰漏,因为一点点微小的错误,就很有可能令很多的事情失败。

这正如大树,无论多大的树,若是被白蚁蛀蚀,就很有可能迅速枯萎倾倒。

又正如河堤,若是有了一点点缺口,那么就很有可能整个的溃败。

厚厚的卷宗终于合起,粉红色的纱灯却显得更显得暗淡了些。

他每天在天刚鱼肚白就准时起床,因为他认为早上的空气最清新,有助于思考,他已经在这里连续工作了很久,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甚至精神还是高度的昂奋。

在胜利光环的围绕下,任何人都不会觉得累。

卷宗合起,他就静静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思考。

他很少有机会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事实上他更比较喜欢权利。

他只喜欢权利。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了权利,其他的一切金钱、美女、好酒、名花,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这一点,他当然做的比较好,事实上已经很少有人做得比他更好。

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只有一声,却很轻,简直比春天的风还要轻柔得多。

但他却听得很清楚,不只是因为这屋子里的静,只要稍微有一点响动,就算是老鼠跑过地面,也休想逃过他的耳目。

他终于从思索中抬起了头,又过了很久,才应声道:“请进!”

他的面上没有一点表情,既看不出是欢乐,还是忧愁。

他也没有问是谁,也不问是有什么事,也不是命令的口气,而是说“请进”。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却说得不疾不徐,却更显得优雅有礼,就像是最有风度的绅士面对最有教养的淑女。

但在这里,却绝没有人胆敢来打扰他的思路,也绝不会有他厌恶的访客,没有重要的事,没有必要的请示,也绝不会有人能走得进来。

事实上,没有他的允许,就连一只老鼠都休想走进他工作的书房。

若是有人不相信这个,保管还没走进外面的花园,他的血就已经流干。

门外有人应声道:“是!”

然后两个人就推开门慢慢的走了进来。

门推开,却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他们推门的动作很小心,就好像这门是豆腐做的,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整个的散了架。

他们的脚步也很轻,简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就算是有着肉掌的猫走路,也绝不会比他们更轻。

因为他们都知道公子最喜好清静。

所以没有太重要的事,他们绝对不会走近这屋子方圆十丈之内。

也许他们并是不会,而不是‘不敢’。

因为他们都知道,公子对下属一向很有礼貌,就像两个互相尊敬的朋友。

公子绝不是要人害怕,因为他知道威严可能会使下属更忠心,但那也许错过最好了解别人弱点的机会。

逍遥公子一向认为:只有了解别人的弱点,才能更好的将别人击倒在地,才能将别人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就是他成功的秘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不是个白痴,每个人在这一生中,就都有自己的追求。

有追求当然也就有奢望。

奢望就是**,有**的人就有他的价钱。

这个价钱当然有大有小,有的人可能值五十两白银,有的人可能值五十两黄金,也有的人可能分文不值,但也有的人可能价值数千万两黄金。

但人就是人,只要是人就可能收买,使他成为自己组织中的一员,为自己卖命。

他懂得利用人性比较黑暗的一面。

虚荣、贪心、仇恨、猜疑、嫉妒,一个人只要懂得利用这些,他差不多就会是个成功的人。

但光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这种人当然不会太多,但也不能说是没有。

所以他就比别人更棋高一着,他还懂得如何利用人性比较善良的一面,同情、义气、感激,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

真正有本事的人无疑都是很骄傲的,也有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这种人往往都是独立专行,做事有着自己独特的方式。

但无论那种人,只有你懂得利用他的弱点,就不难让他对你死心塌地。

所谓‘货卖识家,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虽俗,但却一定有它的道理。

所以他成功了。

这才是他成功最大的秘诀。

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蓝衣的吕逍,还有一个是大悲寺那个疯和尚吕遥。

疯和尚还是一身的月白色的僧衣,但当然不会是那件已经墨汁染成了黑色的僧衣,他身上干净得简直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却更显得清雅脱俗。

现在,他当然一点也都不疯,清醒得简直就像刚从鱼钩上逃脱的鱼。

他们走到离他有六尺远近的地方的停下,中间刚好隔着那张大红桌子。

因为逍遥公子虽然没有那他们当下人看待,但他却一定要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因为这个距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他刚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们的面貌神情和他们的眼眸。

从一个人的面貌神情可以看出很多事,从一个人的眼睛却可以看出一个人心里隐藏的秘密。

逍遥公子不希望别人对他有所隐瞒,他喜欢别人对他说老实话。

老实话虽然并不一定美妙动听,但却比那些美妙动听的假话更有价值,这就和现实一样,现实永远比美梦残酷,但你只有活在现实中,才能创造属于你的价值。

无论什么人,若是想要证明你自己存在的价值,你就必须得多听听老实话,并且还得必须虚心接受,改正自己的缺点。

他们走到桌子前躬身行了一礼,逍遥公子对他们的态度当然也很亲切,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说话,等他示意后就垂着手静静的站在桌子前,等待他的指令。

又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道:“你们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吕遥看看吕逍,吕逍看看吕遥。最后还是吕逍先答话,声音却很恭敬,还带着一丝不安,道:“我们这次是特的回来请公子将罪。”

逍遥公子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将摆在他面前的那厚厚的卷册向一边推了推,这才缓缓道:“哦,你们何罪之有?”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有礼,一点责怪的意思也都没有。

但吕逍的神情更恭敬,就像是忠心的臣子对待自己的君王,道:“公子交代我们的事,我们没有完成。”

逍遥公子还是连一丝责怪的神色也没有,只淡淡笑了笑,道:“我早已知道你们不会是他的对手。”

吕逍、吕遥神色间显得很是惭愧,低垂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逍遥公子沉吟着道:“但想必你们知道他的下落?”

吕逍恭声道:“是在一个靠皮肉生活的女人家里。”

逍遥公子笑了起来,道:“这很好,醉生梦死,这不正是大多数人的梦想?”

他像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面上连一点惊奇之色也都没有。

但吕逍却显得很惊讶。

这并没有瞒过逍遥公子,他笑了笑,以目而视,道:“你可是奇怪我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吕逍又低下了头,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但逍遥公子却并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在等着回答。

只要是他提出的问题,就必须要有答案。

无论这个问题值不值得讨论,哪怕他就是问你早上啃了几个馒头,昨天晚上夜宿在那家姑娘床上,你也必须得老实回答。

因为关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人。

假如他的问题得不到回答,就说明他的问题得不到重视。

任何不重视他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吕逍嗫嚅了半天,才道:“是!”

逍遥公子道:“这不奇怪,以他的性格,我想现在他必定很悲伤,很愤怒。”

人在悲伤时,往往喜欢用酒来麻醉自己,人在愤怒时,往往需要找个地方发泄。

他的话说的并不多,但却句句击中要害,因为他的分析永远正确。

他站的高,看得远,他对敌人的了解,也许远比敌人自己更清楚的了解。

他也从不小看的他的敌手,他对任何人和事都是严肃对待的,若非如此,那么就得轮到别人踩在他的头顶了。

这个道理,世上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他忽然又问道:“他在哪里已经醉了多少天?”

吕逍道:“已经有四天。”

逍遥公子起身走了两步,忽又坐下,以目凝注着他们,道:“他是否还继续沉醉下去?”

吕逍道:“想必是如此。”

这句话答得本来并不算错,但逍遥公子脸上神色忽然就冷了下去。

他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问出的问题必须要准确的答案,回答也必须是简洁明了,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吕逍很明白这一点,答出这句话后,立即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敌时的镇定自若霎时就变作了慌张,冷汗就从额上渗出,嗫嚅着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逍遥公子很满意他的这个态度,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和颜悦色道:“这倒也不能怪你,你们对他还不够了解。”

吕逍、吕遥同时松了口气,道:“是!”

但逍遥公子脸色忽然又冷了下去,道:“但你们跟随我差不多已有十年,我也常常告诫你们,要想打倒你的敌人,就必须要很好的了解你的对手,否则就只有等到你的对手将你击倒在地。”

吕逍、吕遥神色中充满了尊敬,同声道:“公子的教诲,属下绝不敢忘。”

逍遥公子叹了口气,脸色又缓和下来,道:“但这件事我也并不怪你们,你们还太年轻,但下次绝不能再如此鲁莽草率。”

吕逍、吕遥同声道:“是!”

逍遥公子笑了笑,意甚嘉奖,道:“以你们看,接下来他会如何?”

吕逍沉吟着,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词。

逍遥公子神色欢愉,缓缓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窗外空气清新,风景秀丽,从他站着的这个地方望过去,但见窗外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各种颜色的鲜花争相斗艳。

他的心情也当然也就很愉快,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欢畅过。

他静静的站在窗前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他也并不催着回答。

他并不是个刚愎自用的暴君,他喜欢留有余地去给别人慢慢思索,他一向认为人长耳朵是为了听人说话,长脑筋是为了思考。

他并没有错,听人说话和思索都可以增加人的智慧。

人之所以是人,猪之所以是猪,是因为人比猪更懂得运用自己的脑筋。人之所以住在房子里,而猪之所以住在圈子里,就是因为人发挥了自己的所长。

他不喜欢猪,也不喜欢猪一样笨的人。

人之所以驯服猪是因为人想吃猪的肉,喝它的血。

他也一样,他喜欢属下发挥自己的所长。

吕逍垂着头,好半天才道:“我想只有两个结果。”

逍遥公子还是看着窗外,并没有回过身,也没有说话。属下要发表自己的意见时,他一向很能听取。

吕逍自然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又接着说了下去,道:“其一是彻底沉沦在醉乡里,不能自拔,自己击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