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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萧雨衣又苦笑了起来,道:“这里虽然隐秘,但以他们的势力,迟早还是会找到这里,因为这城就这么大,能够藏人的地方,也就这么多,所以你若真的想他再多活一年,这五天之内,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绝对不能走。”

孟轻寒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沉默通常情况下只有两种意思——无言的默认和无声抗议。

但他这种沉默,显然不是拒绝。

他知道她说得不错。

萧雨衣眼中闪着光,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住这样的地方,你宁可去住几文钱一晚的客栈,可今天晚上我们不妨就在这里歇息,因为我不想满城里找你,明天上午的时候你还得和我上一次街。”

孟轻寒没有拒绝,但过了半晌,却反问道:“为什么要和你上街?”

他不喜欢逛街,那是女人的癖好,他没有这份闲心,他有闲心只管拔刀。

萧雨衣居然看破了他的心思,道:“我不是要带你去看把戏,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是要带你去看几个人。”

孟轻寒忍不住道:“是些什么人?”

萧雨衣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道:“是绝对不肯让沈双飞多活五天的人。”

她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道:“我虽不愿杀人,但要想沈双飞活下去,就必须得将这些人打发干净。”

孟轻寒的手已经握紧,道:“可是逍遥公子?”

萧雨衣冷冷道:“当然不会是他,这种事他怎么会亲自动手。”

——因为他还有顾虑,他很好的名声得来并不容易,何况沈双飞也并不是人人都认为该杀的人。

萧雨衣继续道:“但他手下有不少人,这些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卖命,只要他的命令下达,这些人就会不计较自己的生死,为他清理挡在他前面的人。”

孟轻寒沉默着,过了半晌,这才冷冷道:“无论是些什么人,除了逍遥公子,别人又何足惧?”

这是句很狂傲的话,这本不像是他平时说的话,但却偏偏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萧雨衣笑了笑,道:“但这次你却错了,敢在沈双飞头上打主意的人,就绝不会是轻易就能打发得了的。”

孟轻寒道:“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是些什么人?”

萧雨衣没有否认,缓缓道:“别的不说,只说其中一个,第一个就是杨怒……”

孟轻寒瞳孔忽然收缩了起来,道:“杨怒,那个杨怒?是不是‘一怒动风云’的杨怒?”

萧雨衣道:“你知道这个人?”

孟轻寒缓缓点了点头,淡淡道:“只要稍有名气的人,我都知道,因为我曾花了五年的时间去搜集他们的资料。”

他的声音淡的像是白开水,就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事一样。

但人生又有多少个五年?

五年的时间又可以改变事?这五年又会有多少悲欢离合?有多少人在这五年中出生,又有多少人在这五年中慢慢老去?

五年……五年……

萧雨衣目中忽然也充满了萧瑟之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叹息着道:“但我一点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搜集他们的资料。”

孟轻寒冷冷道:“因为我若没有这样做,现在最少已经死了十次。”

萧雨衣不禁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刀很快,近二十年来,除了傅红雪,几乎已经没有人比你出手更快的了,可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你也不是所谓的天才。”

孟轻寒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天才’。

天才的意思就是苦练,就是肯下苦功夫,就是坚持不懈。

就因为他们比别人更能坚持,想的更多,所以他们成功了,这绝不是幸运,但这其中的个中滋味,绝非是别人所能体会得出的。

萧雨衣道:“但这个人绝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的,因为他的刀法也和你一样,是从苦难中磨练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缓缓接着道:“他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有严重的自卑心理,也许出手并不比你快,但比你的刀法更辛辣歹毒。”

孟轻寒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瞳孔已在缓缓收缩。

他的刀法也是磨练出来的,所以他了解,这绝对要比那些坐在花园里练功的人可怕得多,因为他能忍,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也更能等。

等最适合自己出手的机会,等别人自己忍受不住,露出破绽,他的刀就可以在这一瞬间切断对方的命脉,所以杨怒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因为刀法练到一定境界,已不注重变化,无论多平凡的招式,到了他们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武功练到一定地步,出手的快慢也没有什么区别,只看谁更冷静,谁能把握住最好的出手机会。

孟轻寒垂下头冷冷的看着手的刀,目光却比手里的刀锋更冷。

他也许直到今天才遇着一个真正的对手。

沈双飞的剑虽然可怕,但他这个人却远远不会控制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出自己的火焰来。

无论对谁来说,会克制自己的人远比那些随时都在燃烧自己的人更可怕,因为这种人更深沉,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你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萧雨衣用自己的指甲轻轻敲击着自己的牙齿,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昔年的‘北地刀王’铁中奇?”

孟轻寒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

“北地刀王,南海娘子,西方罗刹,东海玉箫。”

知道这四句话的人可还真不少。

这四句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也并不是首歌诀,说的是四个人。

这四个人当然也都是些不简单的人。

昔年的‘小李飞刀’时代,百晓生作兵器谱,排名前十的高手,‘天机神棒‘孙神行、‘龙凤双环’上官金虹、‘崇阳铁剑’郭嵩阳、‘金刚铁拐’诸葛刚、‘青魔鬼手’伊哭以伊哭以及‘东海玉箫’祝华生,这些人,差不多都在那次战役陨落,余下的只有四位,那就‘小李探花’李寻欢,‘银戟温候’吕凤先,‘鞭蛇神鞭’西门柔,这‘北地刀王’在兵器谱中排名第六。

这人虽在兵器谱中排名靠前,但就连同一代的人物中,也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更不用说后辈人物,是以他这才在那些战役中全身至今,杨怒就是北地刀王唯一弟子。

孟轻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手里刀。

萧雨衣道:“我知道杨怒每天下午都会去一品轩……”

孟轻寒皱眉道:“一品轩?那是什么地方?”

萧雨衣淡淡道:“那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只不过是个茶楼而已,说白了,也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休闲娱乐,寻找开心的地方。”

她虽然在解释,但言辞里讥诮的意思,哪怕就是个白痴也听得出来。

她显然也并不是个喜欢享受的女人。

孟轻寒没有一点反应,事实上,他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和这种人完全是正反两面,就好像火和水一样,完全不相容,这种生活跟他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他宁可一个人在夜空下游荡,和狗呆在一起。

有钱人才喜欢奢侈享受。

他是个穷鬼,穷得连拔干净毛的鸡也不如,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他有闲心只管拔刀!

萧雨衣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接着道:“这人还有个很奇怪的脾气,做事就像沙漏一样准时精确,就像掐着指头过日子一样,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喝喝早茶以示悠闲,还要一定固定在同一时间,表示自己的清高。”

孟轻寒忽然冷笑。

他不喜欢这种人,他的日子过得和一只野狗也相差不了多少,对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没由来的就从心底觉得厌恶。

萧雨衣显然明白他为何冷笑,也笑了笑,接着道:“他的这个习惯从来不肯轻易改变,所以每天喝茶都是固定在同一时间。”

孟轻寒眼中射出比刀锋还锐利的光,道:“他每天都去?从来不肯改变?”

萧雨衣没有回答,却缓缓点了点头。

孟轻寒没有看到她面上的神色,因为他始终没有回头,他好像很怕见到萧雨衣的脸,但萧雨衣的意思就算是头猪也该当明白。

他缓缓垂下头,看着手里的刀,眸子里却射出比刀锋还冷的光。

他知道这次碰到的又是一个好手。

做事有规有矩的人,绝对要比放浪形骸的人更可怕,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进行。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远比那整天叫嚣着的人要可怕多得。

萧雨衣道:“明天的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坐上一辆马车,这样你就能看见他,而他却不能看见你。”

孟轻寒不喜欢坐车,他一向认为人长了两条腿,就应该用来走路。

也许是因为他的腿——就是这条腿给了他太多的不便。

但他却也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知道萧雨衣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何况他们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就算萧雨衣藏在深楼中,认识她的人不多,但他的样子却太特别,只要一走出去,那些人就会得到消息,查出沈双飞落脚的地方。

他们现在做任何一件事都不能不特别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