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迪在网上搜寻房屋出租信息。周清婉和毕佳罗住进来，安迪和于飞扬见面就不方便了。安迪职务之便虽然能在去工地的路上见一面，也是时间有限。于飞扬说，早就想要换房子，总不能让安迪总跟着他住在那么简陋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那套房子确实是太简陋破旧了些，而且又远。他们虽然没有条件在一起，但换一套好点的房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于飞扬虽然辞了工作，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安迪的工资也不低。
翻了几页，打了几个电话都不理想。看上的房子，要么是房子太大租金太贵，她觉得浪费；要么是房子地段不好装修不好，住起来不舒服。一连看了十来页，腰也酸了背也痛了，想来主妇还真不好做，琐碎的要命。
几天没有在一起了，忽然很想老公，想跟他撒个娇。却没有勇气打开视频，毕竟现在周清婉和毕佳罗住在那里不方便。正想着于飞扬的短信过来了。“在干嘛？”
安迪反问：“你在干嘛？”
于飞扬飞速回了两个字。“想你。”
一波热流滚过，安迪决定放弃这个话题，回复：“我在找房子，都不合适。明天去单位散布消息，广撒网多捕鱼。”
于飞扬回复：“老婆辛苦，咱们快有出头之日了，我今天有进展。”
“什么进展？”安迪飞速地问。
“具体情况见面告诉你，现在累惨了。”
艾玉凤敲门，来送水果。安迪迅速关掉网页，切换到腾讯娱乐。艾玉凤进来，端着一个小玻璃盘，盘子里装着晶莹剔透的红石榴籽。
安迪说：“妈，说了不要你帮我剥石榴，我自己会。”
“我知道你自己会，我还知道你自己懒。”艾玉凤将盘子放到电脑桌上，瞄了一眼她的网页，“程凡有没有找过你？”
“打过电话。怎么了？”
“没事。”艾玉凤没有像以前那样退出去，而是在床边坐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有什么事吗？”
艾玉凤说：“没有事不能在闺女房间里坐一下吗？”
“能，能。”安迪拿一颗石榴扔进嘴里，突然问，“妈，你的项链好漂亮，什么时候买的？还是……某位帅哥送的？老实交代。”
艾玉凤转移话题说：“看这些东西多无聊，婚外情私生子，离婚结婚，这个圈子都是假的。”
“假的就假的呗，看八卦的人又不会顺从他们的价值观。他们只是贡献了视觉美而已，这正是大家都喜欢的。我就是看着美而已，你看你看，孙俪穿这件白裙子多仙儿。”
艾玉凤显然没有心思跟女儿讨论八卦，她是个从不看八卦的女人。安迪甚至敢打赌，她都不知道孙俪是何许人也。
安迪无声地翻着那些明星靓丽的美图，心里却怦怦跳的厉害。她忽然不怕老妈来讲程凡的事情了，她怕的是她跟自己说另外的事情。这些日子十号楼的老帅哥不断在眼前闪现。一方面是新奇，一方面也对艾玉凤生出了深深的眷恋。这眷恋平时是藏起来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了。还有些莫名的愠怒，好像老妈爱上别人，就不再是自己的妈妈了。
艾玉凤果然开始说程凡。“程凡不错，发展一下吧。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虚浮的，只有爱情是人生真正的奢侈品，好的奢侈品，是可以养生的。安迪，妈妈希望你有一个好婚姻。”
“好婚姻是不是就是你和爸爸这样的？”安迪天真道，“就算一个人去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也会一直爱着他，想着他，生生世世！”
一丝慌乱掠过艾玉凤的眼睛，她结结巴巴道：“……也不一定……遇到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命运……当然，婚姻是不可以这样随机的……对了，我还没给奶奶剥石榴。”艾玉凤出去了。安迪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打开文档一连在屏幕上打了许多个对不起，对不起。她希望妈妈幸福，真的希望她幸福，这些话不是她说的，是她身体里暗藏的另一个安迪说的。一歪头爸爸还在对着她笑。她索性关了手机，将自己甩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企图看见点什么，可是眼睛看到的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整个晚上的心情都糟糕起来。
第二天一早，安迪刚到单位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看到她的求租信息，正好打算租房子，问她要不要看。安迪连声答应，对业主描述的这套房子很感兴趣。于飞扬谈他的事情去了，她自己抽空去看了一下。那个房东打算出国，房子出租主要是想找个人给看着保养一下。六十平小两居，装修精致，空间利用的很充分，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花精力装出来的。家具全部选自宜家，必需品一应俱全，拎包入住那种。房子户型品质品味都是一流的，温馨舒适。安迪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是不在乎房子的，从小艾玉凤给她准备的就是公主一样的卧室，柔粉壁纸，浅粉家具。可是现在不一样，这房子将是她和于飞扬共同的家，而且这里距离公司很近，她可以随时过来，想想就兴奋。
这么好的房子租金自然也不便宜，半年交两万元。
“这么好的房子，一定有许多人来看吧？”安迪试探着问，她有点怀疑这样的好事怎么让自己遇上了。
房东是个三十多岁微胖的男人，一脸的安宁。他说：“不瞒你说，我是出国照顾我太太和孩子。我太太在美国工作，孩子也在那边上学，我鼓了好几年的勇气才舍得辞掉公职去陪他们。我是个恋旧的人，所以这房子无论如何不舍得卖。平时都是我一个人住保养的很好，所以想找个靠谱的人租出去。说不定啥时候我就回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安迪想，这年头男人也没有安全感。
男人接着说：“看房子的人太多，打电话的就更别提，中介一天十几波，我就想租给北京土著。看了你的资料特满意。”又打量安迪，“你这样的美女就很少见了，一定是不想跟家里啃老搬出来自食其力的吧，我特赞成这样的女孩子。跟那些外地人不一样，他们是没办法，买不起房子，啃老也没条件，而且亲戚朋友的人多，不给咱保护房子……”
安迪打断他的话：“那我就租了，咱们怎么签个有效协议？”
男人说：“好说，我有哥们就是做中介的，我拜托他给出个协议，没问题，你放心。”说着已经开始低头掏包了，“这是我身份证，这是房本，这是户口，这是结婚证……都在。你先检查下。”
安迪用眼瞄了一下这堆东西，微微一笑。“好吧，那就请你哥们帮忙签吧。我给你拿钱去。”
男人说：“行，咱们马上过去。”
男人走在前面，安迪走在后面，细细观察着楼道，非常整洁干净，看来物业也不错。
中介也不太远，一应法律证件都挂在墙上。安迪放心了，等他们打印协议和身份证的工夫到旁边的银行取钱。
走到柜员机，打开卡包，脑袋里轰的一声——她昨天晚上换包包，奶奶看到卡包可爱就拿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下。之后安迪就忘记装了，现在包包里只有钱包和一千块现金而已。怎么办？协议已经打出来，她却交不出钱，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租这房子呢。
安迪站在柜员机前面急急给于飞扬打电话，跟他描述了房子。于飞扬也很期待。“一切你做主，看好了明天我去付房租。”
后面有人催促，安迪只好移步到外面去打。
“我现在就要明天就晚了。我卡没有带，你赶紧给我打两万块钱过来。”
这边的于飞扬一愣，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冒出来，安迪是觉得应该男人来付房费吗？一秒钟后他就鄙视了自己那一瞬的卑劣想法，为人性中时不时冒出来的小龌龊检讨。安迪不是这样的人，再说这本来就应该是男人的事情。他们都是夫妻了，他给过她什么？难道能心安理得住她租来的房子？
人性真是复杂。于飞扬按捺那个念头说：“你等下，我赶过去。”忽然又说，“我姐和姐夫出去了，你看看下午行不行？”
“你姐没带钥匙？”
“不是，我现金不够，卡一直放在我姐那里，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钱在……你姐姐那里。”安迪忽然觉得风好凉，他的卡放在周清婉那里！一丝不快像风一样掠过心田，吹散了一腔热情。她用懒懒的口气说，“那我先挂了。”她想起前一阵周清婉夜里晕倒流产，他们送她去医院，于飞扬在周清婉的包包里翻了卡去交费。她当时还想他也太小气了，给自己表姐交住院费都不肯垫，想来那包包里的才是他的钱。一缕酸苦一点点泛上来，瞬间绑架了她的情绪。
一分钟后，于飞扬打电话过来。“我姐肯定是逛商场去了，没有接电话，怎么办？”
“那就算了，先不租了。”安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挂了电话痴呆呆地看着大街上的人流，中介公司的方向人来人往。她透过大街和人群，似乎看到那个男人翘首盼望的样子，又透过这个男人，将刚才走过的每一步路都回忆了一遍，多好的房子！此时的安迪满脑子都是卡。于飞扬又打过来电话，似乎是想解释：“你知道男人不擅于理财总爱乱花，我姐从小就爱管着我，所以她一直给我保管。”
安迪“嗯”了一声。是的，没什么，姐姐给弟弟保管银行卡甚至工资卡，很正常。她也在一直这样说服自己，可是心里一直堵堵的。
挂断电话，安迪见那房东眯着眼睛向她走过来了，老远就说：“协议打印好了。”
安迪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的卡出了点问题，被……机器吞了，您能缓一下吗？我中午回家取钱，下午给你送过来。要不这样，我先付你一千元定金。”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好多人在争这套房子的……如果下午遇到更好的租户，我就租出去了，我机票都订好了不能耽误。”
安迪放低声音说：“那你等我一下，我给朋友打个电话。”
男人说了声“好”，就站到旁边去了。
安迪迅速拨通欧阳琪的电话，欧阳琪压低声音说：“头儿，你在哪里，刚才领导找你来着。”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去红树湾工地了。”
“干嘛说这么具体，你就说去工地不就完了，他万一给施工队打电话怎么办？”
“那你快回来或者快去？”
“不行，我现在有急事，欧阳，你要帮帮我。”
“什么事？”欧阳琪也紧张起来。
“给我转两万块钱，我有急用，下午就还你，我在外面。”
欧阳琪尖叫：“头儿，啥事我都能帮，可是两万块，你知道我一直是月光族的。你老公呢，为什么不找他？”
安迪咬咬牙说：“那算了，当我没说。”电话挂断了。
“我先给你一千块定金，下午交钱可以吗？”安迪脸上有点烧，面子已经丢尽了吧。男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儿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不是骗子吧？
安迪突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说声“抱歉”，转头走掉了。那男人在后面“哎哎”了两声说：“你不要的话我租给别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