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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刀太子(下)

解决完继承人的问题,慕容备德内心稍安。慕容超身长九尺,腰九围,生得英俊潇洒,而且对叔父恭敬孝顺,也会和大臣搞关系。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位合格的君主,慕容备德实在无法将其与竺朗的卦言联系起来。

经过慕容备德数年的励精图治,南燕呈现出一片兴旺之相,山东半岛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在慕容备德执政末期,甚至有能力向东晋发动攻势。百姓就是这样,只要给他们一块不受打扰的自由土壤,他们就能还帝国一个强大的明天。可惜的是,有太多君王,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公元405年,为帝国操劳了半个世纪的慕容备德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岁,葬于东阳陵。为避免后人打扰,慕容备德生前做了十余口棺材,銮驾一崩,大家趁着夜色,分别从四个正门抬出去,真正的棺椁却埋葬于深山之中,地点无人知晓。因此,东阳陵只是一座衣冠冢罢了。(效仿曹操邪?)

与几位兄长不同,慕容备德走得很安详。光复大业遥遥无期,索性不再奢求,以慕容超的才干,守成绰绰有余。慕容备德甚至天真地以为,慕容超会将燕国带向一个完全不低于他的高度。

在皇位这件事上,南燕国内并无多大异议,慕容超深得先帝信任,血缘关系也最近。更重要的一点:慕容超为人随和,与大臣的关系还不错。于是,慕容超顺理成章地成为南燕第二任皇帝,这也是鲜卑慕容氏的最后一位国主。

上任之初,慕容超的做法还算中规中矩,尊婶婶段氏为太后;慕容钟等宗室大臣都被委予重任,一个治世看似就要开启。

好景不长,大家突然发现:上当了!慕容超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颗桀骜不驯的心。说好听点,叫血气方刚,难听点,叫没事找抽。慕容超重用小人公孙五楼,对其言听计从,国家政令,大都由此人制定颁布,甚至连任命百官,都要经其点头,时间一长,百姓们编了个顺口溜:“欲得侯,事五楼”。没多久,慕容钟等人便被排挤出朝。

公孙五楼在慕容备德时期名不见经传,因为擅长溜须拍马,投机钻营,所以一直得不到大家的认可,慕容备德更是深表厌恶。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慕容超这里,规矩就改过来了。后来,慕容超干脆把朝政全盘撇给公孙五楼,自己则成天带着禁军四处打猎游玩。

这引起了正直大臣的强烈不满,尤其是慕容钟和段宏两人,他们劝说皇帝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万不可因小失大。一次,他问大臣封孚:“联可方前世何主?”封孚脱口而出:“桀、纣!”慕容超气得直跺脚,但终究没拿封孚怎么样。

没过几天,慕容超果然干出了桀、纣之事。事情起源于慕容法,这是慕容家一个无从查考的偏支,身居中军将军的要职。他本来是慕容备德最有希望的继承人,结果半路杀出一把金刀,结束了他的皇帝梦。因此,慕容法一直对慕容备德叔侄怀恨在心,慕容备德驾崩,他也没去奔丧。

经过数月的酝酿,慕容法终于祭起造反大旗,同时联络慕容钟、段宏,准备掀翻慕容超的天。不料中途事泄,慕容超急召慕容钟进京面圣,慕容钟自知凶多吉少,称病不出。逮不住大鱼,捉两条小虾也行,慕容超把慕容钟的亲信抓来,统统杀了。大臣封嵩因为和慕容法有书信往来,惨遭车裂。

随后,慕容超派韩范率军进攻慕容法等人。韩范身为南燕唯一拿得出手的全才,自然非常了得,没几下便平定了青兖二州。慕容法孤身一人逃亡北魏;慕容钟和慕容凝出奔后秦。

有了这件事,慕容超再也不相信这些远房亲戚了,外臣公孙五楼的位置因此更加牢固。大乱初平,慕容超不去反思自身,却将这场叛乱归结于用法不严,于是打算恢复肉刑等一系列酷刑,在群臣的强烈反对下才作罢。

慕容超有一桩心事,那就是小媳妇呼延氏。慕容超虽然人品不好,对爱情却是忠贞不渝,**三千佳丽,无法排遣他对发妻的思念之情。即位后不久,慕容超便开始了大规模的寻妻举动,先后派数位使者前往长安,因为兵荒马乱,不少使臣死在半路上。

随使者抵达长安的,还有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慕容超当皇帝了!这一消息瞬间在长安街头爆炸,惊叹之余,大家把视角转向呼延氏,记者们纷纷采访呼延氏的获奖感言。使者先去拜见呼延氏,然后向姚兴要人。

姚兴很大度:呼延氏又不是我老婆,留在长安也是影响市容,不如就随你们回去吧!但是有个小小的条件:以前苻氏败亡时,皇家乐队被你们先帝慕容垂带走了,只要慕容贤弟肯把这些乐师送过来,而且向我国称臣,一切都好说。

南燕国土虽小,但至少是一个**国家,向地位相同的后秦称臣,绝非小事。慕容超当然不干,于是向姚兴讨价还价。姚兴想了想,开出了第二份价码:送一千吴地百姓当礼物,但称臣一事商量不得!(姚兴这手够狠的,如果能挑起燕晋之战,后秦就可以渔翁得利)

慕容超权衡利弊,接受了第一个条件,东晋现由刘裕坐庄,仓促南下,弄不好会输得连内裤都不剩。

是日,皇家乐队由韩范率军护送,向西出发,辗转数月,终于到达长安。寒暄完毕,韩范送上南燕国书,向后秦称臣。姚兴说到做到,当即欢送呼延氏回国,南燕作为名义上的**大国不复存在。(慕容氏多情种,从慕容熙到慕容超,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

呼延氏甫一回国,便接受册封,成为皇后。夫妻相聚,慕容超兴致大发,带着新科皇后去往南郊祭天。祭礼完毕,突然有一头大怪兽跑上祭坛,样子像老鼠,个头却如战马一般,而且全身通红(难道是变异版的麋鹿邪?)

慕容超大惊,急忙询问太史令成公绥,成公绥对皇帝平时的作为也深感不满,遂借题发挥道:“这是陛下信用奸佞,诛戮贤良,过度劳役百姓所致!”慕容超听罢,沉思良久,然后下令大赦,并撤了公孙五楼的职,但不久便重新启用。

平心而论,慕容超算不得多昏庸,虽然逼得皇室宗亲四下流浪,但责任不完全在己方。再者,慕容超不兴土木,在治国方面,虽说无功,过失也不大,就重用一个公孙五楼,对国家造成的灾难也不大。(史家都把公孙五楼当成佞臣来解读,但其恶行却从不见有记载,因此,即便有,也是鸡毛蒜皮,笔者大胆猜测:“佞臣”二字很可能是后人对公孙五楼的误解)

真正导致后燕亡国的,是接下来的一件事。

送走皇家乐队后,南燕的皇宫里顿时冷清不少,有些东西,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偏偏慕容超也喜欢听歌,于是,寂寞难耐的慕容超在全国范围内搜集乐伎,为他唱歌跳舞,供他享受。结果寻了大半年,应征者只有寥寥数人,演奏的乐曲也嘶哑干涩,不堪入耳。

后来,慕容超不知从哪听说,南方人善歌舞,吴地女子都跟仙女似的,最娇人了。于是乎,慕容超打起了东晋的主意,南方人那么多,想必借个几百人用用也不是什么大事。慕容超把计划一宣布,顿时遭到大臣们的齐声反对,其中韩范的观点最具代表性,他说:“先帝因为古都失守,才退到三齐之地修生养息,只待魏国发生变故,然后趁机恢复祖上大业,今中原未平,就盲目南下,招来晋国这个大敌,只怕大祸临头矣!”

慕容超白了韩范一眼,冷冷道:“朕意已决,毋须多言!”

如果早几年,趁东晋大乱的空当,南下或许有肉吃;但如今,东晋已经为刘裕接手,刘裕整合各方面力量,并最大限度地解决了国内各种问题,变作铁板一块。江东睡狮已醒来,即使慕容超不去找茬,南燕也不会活得太久。

在一片质疑声中,南燕将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人率军南下,一举攻克毫无防备的宿豫,随后袭扰济南等地,掳掠两千多人后扬长而归。慕容超把这些百姓充入内宫,由乐官负责教授音律。

不待乐伎学成,刘裕就找上门来。刘裕命并州刺史刘道怜进驻淮阴,拉开了大举伐燕的序幕。

南燕的故事先告一段落,待后面再讲。可以说,南燕的立国基础就很不牢靠,即使没有刘裕,迟早也要被北魏吞并,自建国那一天,这就注定是一个短命王朝,悲剧王朝。可惜的是,慕容备德死得早了几年,否则,应该会有和刘裕交手的那天。高手过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