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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一触即发

这种复国征兆,秦国的有志之士几乎都看到了,长安就像一个大杂烩,只有生活在里面的人,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份燥热。苻坚太过宽容了,无论姚氏还是慕容氏,除了在战场阵亡的,其余人等均受到了非常隆重的礼遇。

有时,这种礼遇根本就是过度纵容,举个例子,慕容评官至给事中(谏官),为人飞扬跋扈,骄奢淫逸,和在燕国没什么区别。连慕容霸都看不下去了,便对苻坚说,“叔父评乱臣贼子一个,没必要对他这么客气,干脆杀了算了!”

王猛更是不止一次提到杀鲜卑的事,苻坚每征服一个民族,就把当地区民迁到长安,这样一来,边境是没反抗能力了,可国都成了“联合国”,其中以鲜卑人居多数,这些人给长安的社会治安造成了巨大的潜在隐患。

王猛“机关算尽”,连占卜、谶语、天象之类的奇门遁甲都用上了,可慕容氏的待遇却越发优厚,王猛索性赌气不管了。

由于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王猛过早地衰老了,调回长安没多久,这位实际意义上的前秦“皇帝”

身患重病,一夜之间须发皆白。苻坚亲自替他向上天祷告,频繁地来往于各种祈福场合;并派人到三山五岳求神庇佑。王猛才五十岁啊!前秦还离不开这位掌舵者,苻坚更舍不得好兄弟离去。

说来也巧,王猛的病情竟稍稍缓解,苻坚非常高兴,以为自己的诚心起了作用,遂赦免了全国死刑犯还愿。王猛得知后,就上奏皇帝:“臣的病并非一时使然,生死有命,怎么能为了我去干扰天地间万物运行的规律呢!猛又多了一条罪行啊!”

寻遍名医,拜遍诸神,王猛的病仍不见好(主要是积劳成疾)。六月患病,到八月,王猛开始陷入昏迷状态,且昏迷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王猛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就开始托付身后之事。

五个月前,建宁烈公李威过世,如果说吕婆楼是王猛的伯乐,那么李威就是王猛仕途上的领路人。李威还有一个敏感身份:苻坚母亲,苟太后的情人,正因如此,苻坚非常敬重他(嬴政和苻坚的处境差不多,但嬴政远没有苻坚的宽广胸怀,曾不止一次拿剑指着母亲赵焉,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是我的母亲?!”最后酿成了赵焉的人生悲剧)。

王猛经常去探视,两人对秦国的未来非常担忧,经常谈到泣不成声。李威是看着苻坚长大的,对其可谓了若指掌,他更加担心苻坚会为自己的宽容带来祸患;王猛则关心秦国的未来,确切地说,王猛百年后,谁能挑起这副重担。

李威在时,苻坚尚可以找个人倾诉。李威一死,其中的无奈与苦痛只能由王猛独自承担。苻融虽有明君之范,可惜不是储君,名不正言不顺,若执意委任大权,很可能导致骨肉相残;太子苻宏名正言顺,为人却太过文弱;其余大臣没有一个能独当一面。

事情还没想完,王猛感到一阵巨大的眩晕,随即向后仰倒在病床上,王猛再次陷入了昏迷。几个时辰后,王猛终于有了一丝知觉,当他吃力地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竟是暗自垂泪的苻坚。

“陛下!”王猛轻轻喊道,声音细若游丝,苻坚却听得格外清楚。

“爱卿,你终于醒了!…”苻坚欲言又止,他本想问王猛对后事的嘱托,但他更相信王猛会痊愈。

“猛承蒙陛下不弃,跟随陛下多年,如今就要离去…”王猛顿了顿,“晋室虽然偏安江南,然而正统相继,国祚甚长,猛死后,陛下切不可进攻江东,倒是长安的鲜卑、羌人才是我国最大的仇敌,必须要尽早除掉他们!”

问及对子孙的安排时,王猛道,“给他们每人二十头牛,五十亩地,让他们自耕自食,无饥饿冻馁之忧即可。”

吩咐完国事、家事,王猛与世长辞,享年50岁。是年,公元375年。从王猛死到下葬期间,苻坚三次拜祭,他哭着对太子苻宏说,“上天难道不想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夺取朕的景略!”

后人评价王猛:“功盖诸葛第一人。”

王猛一死,苻坚的清闲日子过到头了。经过王猛多年的努力,秦国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治国方略,苻坚成了国策的忠实执行者。苻坚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两条:

一是开设讼狱,秦国的文武百官,上至他本人,下至县令,但凡有不合百姓心意的,大家可以随时都可以击鼓喊冤,苻坚每五天值一次班;二是奉儒学为“国教”,严禁老庄学说,严禁图谶,凡是有违反的,一概杀头。为这件事,尚书郎王佩都丢了性命。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苻坚“亲政”后,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更别提打猎旅游之类的消遣活动了。

用苻坚自己的话说,“朕听说做君主之人,遍寻贤才时很辛苦;而找到后却很安逸,这句话太灵验了,王猛在世时,朕觉得,这天底下没什么比君主更好干的了;可王猛去世后,朕才发现,天底下还有比帝王更辛苦的工作吗?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做帝王者,能体会其中辛苦,实乃国家之福,百姓之福啊!

……

经过苻坚的一番折腾,前秦再上一个新台阶,是时候处理一下前凉这个小邻居了!

当然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因此,苻坚派阎负、梁殊出使前凉,俩人对此早已轻车熟路,他们拿上苻坚亲笔信,很快抵达姑臧。

两人上次来,只是劝张玄靓向秦国称臣;这次不同,他们的目的是劝说张天锡入朝,也就是除去凉的国号,张天锡不但要称臣,凉州百姓也要改换国籍。

张天锡犹豫不决,便想听听群臣的意见,很出人意料的,绝大部分人主张抵抗到底,誓不降秦,他们的态度很强硬,“我们世代侍奉晋朝,忠节著于海内,怎么能作出如此寡廉鲜耻,辱没祖宗,不忠不义不孝的事!”

唯有禁中录事(负责宫廷文案的官吏)席仂(le)持不同意见,他劝张天锡,不如派世子入朝为质,再以重金贿赂秦国高层,先稳定住当前局势再说。席仂话刚说完,立即招来一顿口水,差点被淹死。

有时,真理确实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比如现在,大多数人勇气可嘉,但他们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凉国的那点家底早被折腾完了,现在拿什么御敌?勇气和战斗力之间没一毛钱关系。有人提出,可以联合匈奴人和鲜卑人啊!

想法很好,可行性不高。匈奴和鲜卑早被苻坚打怕了,谁愿意蹚浑水?

此时的姑臧,走到哪都是死战到底的呼声,这种情绪显然感染了张天锡,张天锡撩起袖管,振臂大呼,“就这么定了,自此以后,敢轻言投降者,杀无赦!”

然后,张天锡问阎负、梁殊:“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阎负两人有两条选择:一是留在凉国,背叛秦国,这样做性命无虞;二是恪守臣节,即便死也不出卖自己的祖国,自己的灵魂。

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他们把张天锡骂得狗血淋头。张天锡恼羞成怒,马上把两人绑到军营门前,对士兵们说,“他们昨天是秦国的使者,今天却是诸位的靶子!赶紧给我射,只要射不中,就代表不与我同心!”

阎负和梁殊面不改色,仍破口大骂,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张母亲眼目睹完这一切,不禁痛哭失声,“如果投降秦国,凉州的土地尚能够保全,可如今,只怕姑臧城要尸横遍野,流血漂橹啊!”十年内乱,给老太太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使者被乱箭穿心的消息传到长安,苻坚怒发冲冠,立即发兵。一场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