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沈氏风云 > 92、第92章 禁她足

92、第92章 禁她足

“呜哇~~”

婴儿稚嫩的哭腔, 细细小小的,断断续续地隔着院墙传出来, 只听得门外沈砚青浑身将将一滞,心中的痛与焦切一瞬间再按捺不住。

多么真实的小儿咿呀, 那是他与鸾枝血溶于水的交融,千般辛苦才孕育而来的结晶,怎么舍得被别人掠夺?太残忍!

两片漆红门板被踢得砰砰晃荡,直把里头婆子看得心慌意乱,连忙抵着门栓大呼:“爷啊、二爷您轻点喂~!门板旧了,经不起这样踢,吓着里头老太太和小少爷……”

嘭!

话没说完呢, 整个人已经被震飞到几步开外。

沈砚青提着下摆, 一贯清雅的俊容上煞气凛冽,大步将将闯进来:“人在哪里?”

老太太吓一大跳,连忙把孩子往篮子里藏起,拄着拐杖拦出去:“做什么呢, 这是做什么呢?我老太太一把老骨头, 多看几眼自己的小孙孙,怎么了?还能把孩子给吃喽?…瞧把你紧张的,心都被女人勾去,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口中训斥,然而看着这个日益强势起来的孙子,暗地里却又心虚害怕……眨巴着烟斗,竭力不看沈砚青的眼睛。

“你们、这是要把鸾枝往死里逼!…让开!”沈砚青冷冷地瞪了老太太一眼, 一道青裳漠然与她擦肩。

“诶诶、二爷不可啊……”床前几个婆子正要上前拦阻,嘴巴还未张开,人就已经被魏五一个个拨拉在地

“去他娘的!敢情你没当过爹!”

那一副悍匪架势,只吓得再无人敢上前帮忙。

编织篮筐里,一对儿小宝正蠕着小短腿咿呀哭泣,粉嫩的小拳头蜷成一团,哭得好生可怜。沈砚青俯下腰凝看,他们竟好似能感应到爹爹一般,顷刻便吐着泡泡安静下来。

那眉眼灵秀,看哪里都是自己与鸾枝的影子。许是饿极了,才把手指抚上他们的脸颊,他们便本能地伸出小小的舌头吃-舔过来。

软绵绵的湿润,就好像曾经把他们的娘亲轻揽入怀……这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贪念顿然从沈砚青的心间漫过全身他的儿,他的妻,一个都不许从他身边逃离!

把篮子抱进怀里,转身对魏五道:“去拿条毯子,我们走!”

魏五可仗义:“早拿了,就等您吩咐呢!”

“好个魏五子,你祖孙三代吃着我沈家的饭,如今竟然也跟着那女人和我作对!”老太太失措起来,那绝望与恐慌在老去的容颜上迅速蔓延,却无有退路。见沈砚青要走,一瞬间心啊肝啊都碎了,几步扑过来,拽着篮子不肯松手:

“…砚青啊,你这是要把他们抱到哪里去?那个女人,她如今恨你,哪里还肯好好给你养孩子?你把孩子放在她身边,那就是放在一条母狼身边,她会教他们恨你、和你不亲!……不行,你不能走,今天就是死也要把孩子留在我这里,不然、不然就从我一把老骨头身上趟过去!”

舞弄着拐杖,只是不让走。

“呜哇~”那摇摇晃晃,顿时把如意吓得大哭起来。

“来人,把老太太拉开。”沈砚青稳住篮子,清隽面庞上尽是冷绝。

“是。”楼月连忙搭手过来。

只她才把手儿搀上老太太的腕,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却忽然突兀地扬起。那杖梢直戳戳的,“呜哇”,刹那之间,只见一道红色光影从篮子里震出,在窄小的空间下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

“啊,是小大姐!”整个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顿时尖叫起来。

如意稚嫩的哭声一瞬嘎然而止。

那小小的身子好生轻盈,眼看着就要砸向青砖地面,沈砚青脑海中一瞬空白,仿佛看到石墩上鸾枝无魂的目光: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连忙把篮子在魏五怀里一放:“接着!”

一道青裳横过,只听‘撕拉’一声裂帛声响,如意险险的托进了爹爹的怀抱。

那裹身的小红毯垂落在地,哪怕是稍微偏差个半分,接住的就不是孩子,而是毯子了……太危险!

老太太魂儿都快吓出来了,明明楼月才扶住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扬起拐杖了呢?

“砚、砚青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一口气却上不来,仿佛哮喘发作一般,只是僵着舌头浑身打颤。

打小被养在这间满是青烟弥漫的阴暗厅堂里,幼年的沈砚青没少听女人们在背后议论,只道祖母对妾室的手段如何阴险狠辣,那时的他还不肯相信,没想到她竟真的连这样稚嫩的小儿都下得了狠手……

妾,妾又怎么了?当初鸾枝不肯,又是谁用尽了手段相逼?

沈砚青轻抚着失声的如意,清隽面庞上容色冷冽,口气从未有过的凉薄:“老太太可知砚青自小最渴望的是什么?……是和三弟一样,能够喊一声‘娘’。哪怕那个女人再丑再卑微,只要她是我娘就可以。如今既做了父亲,又怎舍得自己的孩子再重复一遍那缺憾的童年?…即便鸾枝再恨我,然而再恨,她也是我的女人,是我一双儿女的娘亲。孙儿感念老太太的养育之恩,今次之事就此不提,但求老太太自此收敛,免得他日你我祖孙变作路人!”

狠话不多说,低头看看怀中的柔软小人,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倚在胸膛上脆弱得就像一只小绵羊……那么的乖静,怎么都不忍心她受伤!小心放进篮子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瞅着自个孙子绝决离去的背影,那英姿修伟,步履缱风,老太太的眼前忽然模糊……

光阴逆转,好似又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小小的没娘的孩子,他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哭,他攀着床沿姗姗学步,他眯着眼睛口齿不清的叫自己祖母,他坐在轮椅上清冷冷的倚窗着墨……忽然之间,他却道:免得日后你我祖孙变作路人!

路人啊……空倾注他一身殷切,末了竟换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太太眼睛一晕,整个儿忽然往地上栽去:“天啊,没有了,回不来了……那是妲己、妲己勾魂儿啊……”

“老太太!”林嬷嬷连忙上前搀扶,又命丫鬟赶紧把烟杆续上。

**

竹岚院里旺财巴巴的蹲在门口,等着陈妈手上的那碗香浓鸡汤。

陈妈却不给它,几步端进鸾枝的卧房里:“二奶奶才生了孩子就吹风,会落下病根的,快来吃些暖暖。”

鸾枝头上缠着红布,裹一面薄被,虚浮地倚卧在床头:“我等他。他把孩子要回来,我就吃。”

唉。陈妈叹气,默在一旁。瞅着二奶奶也不过十六岁,花儿的年纪,却一个人大老远嫁到北边做妾,无依无傍的,家里人也真是够狠心。

‘吱呀’,雕花的镂空红门被推开,进来一道笔挺青裳,手上抱一弯编织竹篮,萧萧然站在门边不语。

“呜呜~”有小儿呢喃的声音从他篮筐里传出来,嫩嫩小小的拳头隐约蠕动。他忙低下头来轻轻摇晃,没有人教他,他也知道要‘哦哦’的宽抚他们。

“孩子?…我的儿!”鸾枝眼眶顿地一红,颤着手儿掀开被子,忙不迭的要下地。

怕她沾染地气,沈砚青连忙几步走到床边:“我给你抱回来了,日后没有人能抢走他们!”

一路上马不停蹄,他的嗓音有些喑哑,双手把元宝如意小心放至床上,掖着被子坐在鸾枝身旁。

鸾枝的眼里却再没有他,她满心满眼只剩下身旁的一对绵绵小儿。

从没想过女人的生产竟是那么的痛,生下来就好像死过一回,连一眼都没有好好看过呢。素白的手指抚抚这个的脸蛋,又摸摸那个的小手,姐弟两个粉团团的蠕在一起,见她手指拂来,傻傻地吐着舌头要吃……看起来多么相亲相爱啊。

“元宝儿、如意……我是你娘……”豆大的泪珠从鸾枝失色的脸颊上一颗颗滚落,这一刻忽然也想回家,也想去看她自己的娘。

沈砚青心疼不已,他想要抱住鸾枝的肩膀,给她温暖抚慰,又怕她一生气惹动孩子们哭。末了只用指尖抚上鸾枝眼帘,替她卷走一汪湿润:“让你受委屈了,好好将养身体。待满月之后,我与你夫妻同拜祠堂,请老族长正式给你上族谱。答应你的,我全部都补偿给你!”

不需要了。一次次骗伤她,之后又信誓旦旦的哄她,每一回都这样,没玩没了的重复……她又不是痴傻。

鸾枝拨开沈砚青的手,咬着下唇头也不抬:“孩子饿了,我累了,你出去。”

‘你出去’,短短的一句话,多么残酷……她把自己排除在一家四口之外。

沈砚青指尖一滞,少顷清俊面庞上晕开一抹似笑非笑:“好。那你好好休息,想要什么了,就同陈妈说。不管多贵重,我全部都给你买。”

“……”鸾枝却不应他,见元宝咧着小嘴儿嘤嘤低喃,猜着他饿了,便把他抱在胸前喂奶。

那红红小嘴本能的将她樱桃一含,陌生的感觉,不似沈砚青吃的时候那般灼渴殷切,却也吮的贪婪。

微微有点痛。

急急的吸,却吸不出来,没有奶。委屈地瞪着小腿儿哭。

鸾枝可心疼,怪自己,怎么没有奶?旁人不是一生完就有奶?…又换去另一边给他吃。都吮得疼了,还是没有。呜哇呜哇,哭得更可怜了。

没有娘家人在身边,没有人出主意,糊里糊涂痛一场,忽然就做了母亲,什么都不懂。忍不住又眼泪一搭一搭地往外冒。

沈砚青体恤她,见她脸上浮起挫败,连忙伸手把孩子抱过来:“我让陈妈煮点米粥先喂着。你先吃点儿东西,等力气恢复了就有了,不要怕。”

不要怕……真好听啊,谁怕了,最恨的就是你。

他的声音磁哑温柔,孩子一缩进他怀里,顷刻就乖觉地停止了哭泣这只城府极深的狐狸,他在娘胎里就把一对儿小姐弟收买了。鸾枝瞅着元宝酷似沈砚青的一张清俊小脸蛋,眼泪冒得更欢了。

讨厌他,做什么不好,偏要触碰她最最受不了的底线……完全没有可圆润的余地。

沈砚青却不知鸾枝究竟为什么哭,终于把她微颤的肩膀用力箍紧在怀里,不停地亲她额头:“傻瓜,把你所有的苦和委屈,只管告诉我。要怎样我都答应你。不要闷在心里折磨我、折磨自己可好?我不忍心你这样为我哭!”

他的吻依旧是热烈,那唇下淡淡胡茬只把人摩挲得气息顿紧,天生的情-爱妖孽,从来懂得怎样将人心思撩拨得恰到好处……不吻她还好,一吻她,鸾枝就又想起那个商海叱咤的女人。

鸾枝把元宝从沈砚青怀里抱回来,揩着被褥盖住丰盈的身子,闭起红肿的眼睛:“我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的。不用重复问。”

哦,那就是要走了?

沈砚青凤眸含笑,滞滞的凝着鸾枝不语。他知道她有底气说这个话,那外头黑-道白-道的两个男人,哪一个不是如狼似虎地盯着自己?只怕恨不得下一秒就寻他一个不是,然后把女人生生地从自己身边剥离……然而,他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见到他们?

沈砚青凉凉地勾了勾嘴角,拂着青裳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

女人依旧不应他,一抹丰腴娇身裹在蚕丝被褥里一动不动。

他走到门边步子一停,忍不住又一字一顿道:“谢鸾枝,我对她丝毫没有任何印象,更不可能因为她而放弃你!你要明白一点,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也不能没有母亲,不管你如何恨我,嫁给我,你生就是我沈砚青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鬼……没有人能把我们一家四口分离!”

砰!

话音一落,便有重物被碰撞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滚。是那个女人又闷气了。他是真的怕她,她一闷起气来,他就没个清净安生。可是谁让自己就是对她抵抗不能?……都是他把她惯出来的,怕也得继续受。

“呜哇~~”元宝如意又蠕着小胳膊小短腿大哭起来。爹爹娘亲一吵架,姐弟俩顷刻就哭,打娘胎里惯出来的‘坏毛病’。

陈妈端着米汤从后院小灶走出来,听见动静,不由战战兢兢发问:“爷……二奶奶她…可还好吗?”

“嗯。你去大灶上弄些猪蹄鲫鱼,给她补补身子。”沈砚青容色冷峻,略微上挑的凤眸将满院子奴才一扫,沉着嗓音道:“从今日起,倘若谁人放她踏出院子半步,出了甚么事,唯你们众人是问!”

“是。”那一袭修伟青裳拂过,道不出的气宇森然,只看得一众丫鬟奴才齐齐噤声……二爷怎么一当上爹,好似突然就变了个人,竟对二奶奶这样狠冽?

日暮下的窄巷空寂无人,魏五咋着舌:“爷,您也别怪二奶奶闷气,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老太太这样的!…这幸亏是她娘家远、没个人帮护,要换做我们小翠,啧,不定叫上娘家哥哥小舅的,二话不说就把整个家给抄喽!”

沈砚青凝着眉头不语,心中把利益权衡,末了对魏五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带春画去京城四皇子府还有黑风口各个报喜,就说二奶奶喜得龙凤胎,母子平安,让二位兄长宽心,待出了月子请他们上门吃酒。”

“是。”魏五呆了一呆,挠着脑门想一想吓,先发制人!这么一来,到八月十九那天,四爷也不好再责问扶正之事了,爷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