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中国那边的妖怪对活肝的要求也是人类的孩子吗？”
滑头鬼坐在苍白的树枝上，低头打量着自己指尖夹着的圆脸小纸人，问树下的小妖怪们：“我怎么听说阴阳师也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是的。”
小妖怪回答道：“一般来说每个妖怪对活肝的需求都有不同，有的是喜欢小孩子的，有的则是喜欢年轻女性的，还有的是喜欢拥有力量的人类的，比如说人类的阴阳师和除妖师之类的。”
“所以中国那边的妖怪很厉害吗？”
年轻的滑头鬼从树上一跃而下，带着樱花的淡淡香气和数不尽的花瓣：“吓得老爷子直接给我请假，还禁足我？”
“陆生少爷。”
首无从走廊走过来，表情温和：“大将不是害怕那些妖怪，而是不想多生事端。那么大规模的妖魔迁徙势必回引起人类的关注，您难道没发现不仅是您，连大部分的妖怪都被要求待在家里了吗？”
“所以这次我们就等着阴阳师去处理那些妖怪了吗？”
滑头鬼将小纸人脑袋上的红绳子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着问。
“是啊。”
首无顺着滑头鬼的动作看向了小纸人：“请不用担心，您的朋友们都已经派鸦天狗的部下们前去保护了，连那个孩子都是。”
“啧，首无。”
滑头鬼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你见过阴阳师的式神吗？”
头部疑惑的上下动了动，首无诧异：“式神？见过啊，怎么了？”
“所有的式神都是这么的……这么童趣吗？”
滑头鬼说着，举起手中的圆脸纸人，表情一言难尽。
正在装作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小纸人的圆脸小纸式：！！！
“诶？！”
首无惊讶地看着被奴良陆生夹在手指间的小纸人：“这个是式神吗？！”
“对。”
滑头鬼复杂地看了一眼还在假装自己是护身符纸人的小纸式道：“我昨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看到它动了。”
“动了？”
首无眼光突然犀利，手中的翻花鼓绳已经蓄势待发：“它做了什么？”
“给我修改作业……”
年轻的妖怪捏着小纸式头顶上的红绳道：“它不是护身符吗？为什么会修改作业？”
属于妖怪的月白色逐渐褪去，人类状态的陆生满脸崩溃：“你知道我在教室里打开作业时的心情吗？”
首无：“……我觉得这个你应该问送你这个的人。”
“喂，你别装了，我知道你会动的。”
奴良陆生抖了抖手上的小纸式道：“快起来走两步。”
发现自己真的躲不过去的小纸式从奴良陆生的指尖扭出来，顺着陆生的手臂爬上肩膀坐着，摇摇脑袋似乎很失落。
“你骗了十年你失落什么啊！”
奴良陆生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以前那些失而复得的东西，还有作业上的修改都是你做的吗？”
小式神点了点头，似乎还因为不好意思而羞红了脸颊，白净的圆脸上莫名出现两坨红晕。
首无：妈诶，突然感觉好萌。
“晴明说你可以带来幸运就是因为这样吗？”
奴良陆生眼神温和，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就听到鸦天狗从天而降，扑腾着小翅膀一头扎进奴良滑瓢的房间：“大将不好了！中国那边的妖怪已经潜入浮世绘町啦！已经三组巡视队伍被袭击，而且神社也被攻击了！”
“什——”
奴良陆生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鸦天狗又冲了过来对陆生说：“陆生大人，那个人类的孩子也被抓走了！”
奴良陆生急切问：“是谁？”
“是那个叫做晴明的白发孩子。”
“所以这次是喜欢力量那款的吗？”
人类时温和的声线转化为更加低沉醇厚的声线。
一片花瓣从枝头飘落，落在河童的水洼中激起涟漪。樱花在风中硕硕作响，如红雨因风而起的花瓣在夜空中迷人眼球。
妖魔站在庭院里，肆意笑着：“其实只要在阴阳师来之前将他们斩了就行吧？”
首无拒绝地摇摇头：“不，我觉得不行……”
“你觉得可以的。”
滑头鬼在靠近首无，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们悄悄出去i悄悄回，在阴阳师和老头子发现之前。”
“在我发现之前？”
奴良滑瓢在一旁突然开口。
“啊，大将。”
首无后退一步远离奴良陆生表示自己与奴良陆生并不是一伙的。
“陆生，中国的妖怪不是普通妖魔。”
奴良滑瓢抄着手道：“那些都是会用畏或者是拥有御魂的老妖怪，你不能出去。”
奴良陆生：“可是——”
“那个小子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
奴良滑瓢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陆生肩膀上晃着小脑袋看来看去的小式神说：“而且他的式神不是还在你这里吗？你看它着急了吗？”
年轻的滑头鬼扭头，圆脸小式神在自己的肩膀上兴奋地左顾右看，然后又好奇地爬上奴良滑瓢的身上，摸了摸滑瓢的后脑勺发出惊叹地样子，红绳在头顶上比了个巨大的感叹号。
奴良陆生：“……”
“晴明没事吧？”
滑头鬼将式神从滑瓢身上捏过来问。
小式神闻言摇摇头，给奴良陆生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家阴阳师贼鸡儿厉害。
“……”
奴良滑瓢将式神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视线投向滑瓢：“老爷子。还有你刚刚说的【畏】和【御魂】是什么？”
“【畏】顾名思义是畏惧，妖魔通过自己的能力让其他的妖怪畏惧自己，将其他妖怪的自身实力无法正常发挥出来，并且还能让自己的攻击一击即中，效果斐然。”
奴良滑瓢说着突然放出自己的妖力，漆黑的雾气从满脸褶子的瘦小老人身上散出。
年轻的滑头鬼在霎时间只觉身体一震，泰山般的压力从眼前的老爷子身上压过来，陆生自己在奴良滑瓢面前连呼吸都喘不上气。随后滑头鬼只见自己眼前的老爷子如烟消云散般失去了踪影，但奴良滑瓢的声音却还在自己面前传来：“每个妖怪都有自己不同的能力，所以【畏】也是不同的，比如说滑头鬼的能力是在别人的家里来去自如让人抓不着头脑，那么我的【畏】就是——”
巨大的冲击力从奴良陆生的肚子上传来，年轻的滑头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老爷子一脚踹进河童的水洼里，奴良陆生震惊地看着慢悠悠收回脚的老爷子：“这是，什么啊？老爷子，你在家里从没有露过这一手啊。”
“没有吗？”
奴良滑瓢摸摸自己的大脑袋，奇怪道：“可你九岁的时候不是已经会了吗？”
陆生：“什——”
年轻的滑头鬼突然愣住，他想起来自己第二次觉醒时的事情。
带领着百鬼在浮世绘町的华灯初上中行走时，奴良陆生记得自己好像因为愤怒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而全程大肆释放着自己的妖气，身后的小妖怪们在自己的妖气下嘤嘤瑟瑟，自己扛着弥弥切丸在前面横冲直撞，最后是怀里的护身符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醒神的凉意，自己似乎在眨眼间进入了一种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状态，然后再叛徒中来回行走，进进出出……
“那是【畏】？”
年轻的滑头鬼从水池中站起来：“那不是【镜花水月】吗？”
“……”
奴良滑瓢一副学校教导主任看学习成绩差又没办法让你退学的表情：“教不了你了，你还是去自己修行吧。”
奴良滑瓢满心沧桑，还以为孙子和他老爸一样是个不用人教的天才，原来只是一个误打误撞用全是a的成绩考了满分的白痴吗？
滑头鬼在这一刻忘了，他其实连自己儿子都没认真教过，要不是儿子确实是一个天才，怕是滑头鬼一脉要毁在他手上了。
从小都是学霸的奴良陆生：“……喂！老爷子！御魂又是什么？”
“御魂与阴阳师的加持有一点点相似。”
滑头鬼坐在走廊上，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烟枪：“御魂主要盛行在一千年前的平安京时期，那个时候的阴阳师们发现在某些特定的东西上会生出奇特的幻灵，像是古镜相关的石头或者是妖怪身上就会出现一种名为【镜姬】的御魂，佩戴御魂的妖怪会得到御魂里幻灵的相应加持。但御魂的效果确是随机的，有的御魂效果微乎其微，有的确是异常强大。而几乎每一个从平安京时期活到现在的妖魔身上都会带着六个御魂，虽然大部分的力量都是微乎其微，但六个御魂加在一起还是能对敌人产生影响的。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们本来就滑不溜手，再加上御魂，陆生你对上他们简直就是送死。”
“那现在的阴阳师对上他们不也是束手无策？”
奴良陆生问：“而且他们都拥有畏和御魂，却还只是中国地方里被驱逐的妖怪，那个被称为大江山的组织，还有那个传言里的八岐大蛇，真的那么厉害吗？”
“大江山……”
奴良滑瓢眼神复杂幽深：“那是古老鬼王酒吞童子的组织。”
奴良陆生惊讶：“酒吞童子？！”
“听说一千年，酒吞童子曾与安倍晴明定下契约，所以大江山被酒吞童子转移到了中国地方。”
奴良滑瓢猜测道：“中国地方现在只剩在大江山和归顺扯着八岐大蛇旗帜的势力，也许一千年前的那次转移就是安倍晴明为了镇压八岐大蛇也说不定……时间太漫长了，连传说都是真真假假，更何况还是那个安倍晴明相关的东西，平安京后期的好几百年里，安倍晴明的名字被妖魔视为不可提及之名，有很多的传言都说那个男人去了高天原成为了神明。名字本就是咒，更别说还是那个男人的名字。要不是他的光辉太过耀眼，恐怕就会在沉默中淹没在时间长河里吧。”
“……老爷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安倍晴明吹？”
奴良陆生身上的水汽被他用妖气烘干，年轻的滑头鬼跟着奴良滑瓢一起坐在走廊上，抬头看着仿佛得了什么秃头症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落花瓣的樱花妖树。
“我只是对某些阴阳师很有好感而已。”
奴良滑瓢道：“安倍晴明曾在平安京设下四神结界庇护京都万魔不侵六百余年，如果不是人类自己太过作死，政权更迭下无数死者的怨念将四神结界污染，将京都一个万妖不侵六百多年的净土化为妖魔横行的温床，恐怕之后的一些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一个结界，就庇护了京都六百多年……”
奴良陆生感叹道：“不愧是安倍晴明。”
在奴良陆生的肩膀上，圆脸小式神骄傲地挺着小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但没人看见。
“看，阴阳师已经到浮世绘町了。”
奴良滑瓢忽然指着夜空道：“那些讨人厌的式神已经来了。”
奴良陆生抬头，鲜红的妖瞳在黑夜中准确找到了老爷子所说的式神。
瘦长的诡异人形在夜空中飞来飞去，苍白的颜色在黑夜中鲜艳明亮，猛地一看还以为是恐怖传说中的人皮。
奴良陆生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圆脸小式神，又抬头看了眼飞在天上的白色瘦长人形：“……晴明的审美，我不得不赞叹。”
也跟着看了眼萌萌的圆脸小式神的奴良滑瓢点头：“那个小鬼虽然力量不行，审美确实是没话说。”
***
被黑雾掳走的安倍晴明在浮光掠影的雾气中状似不经意地动了动，阴阳师感受到了自己身旁的体温，心里暗叹：“家长加奈同学到底是个什么体质，怎么三天两头地招妖怪。妖怪光环比我还厉害。”
在心里给家里的几个式神送去了自己行李遗留在哪里的讯息后，安倍晴明切断与式神的感应，在雾气中闭眼乖巧地等黑雾将自己送到大本营。
浮世绘町的公园前，尚在建造的大厦高层。
安倍晴明只觉自己被摔在地上，他悄悄睁开眼看了一下，自己周围躺着的都是人类。
很好，又是一个撞到手里来的妖怪。
秃头阿爸在心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按照一千年前的经验，像这种撞进自己手里的妖怪总能带着线索。
已经习惯走剧情的秃头阿爸如是想到：我猜他们手里的线索肯定跟中午那个怨灵说的有关系。
就看到底是源赖光还是黑晴明了。
黑晴明那个中二病尚且还可以放一阵，要是源赖光的话……
嗯……
在下还是抱紧八岐大蛇的大尾巴吧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