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光组成的漩涡很快吞没了白发阴阳师, 随后漩涡在空中收缩成一点, 一头钻进洞窟天顶的复杂印记里消失不见。
印记开始在洞窟的顶部收缩，让月光洒进来的裂痕缓缓合上, 黑暗再一次降临在洞窟里。
洞窟之下的黑水河里，无数嘶嘶作响的黑蛇活跃起来，它们一起爬上御行达摩堆成的山上, 抬起上半身朝着上方的天顶愤怒嘶叫, 鲜红的蛇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地红光, 黑紫色鬼雾从黑蛇身上出现散开，充斥着整个洞窟。
一道暴戾愤怒的黑紫色光柱携带者剧烈的冲击从御行达摩山山后向地底延伸的地洞里飞驰而来, 八只硕大凶恶的黑蛇蛇头在黑紫色光柱里目露冰冷的凶光, 八只蛇首一起张开大嘴露出凶残阴森的獠牙。
及膝的黑水在地道里翻涌, 冲击将地底洞窟的浪花带到御行达摩所在的洞窟里来，仿佛是喷泉一样的黑水在御心达摩山背的洞口处滚出朵朵乌黑的浪花, 哗哗作响的拍打声也无法掩盖住古老蛇神的震怒。
“伊邪那美！！”
八岐大蛇愤怒地从延伸向地底的洞窟里飞出, 紫光在蛇神的身后聚集成白紫色的蛇眼印记, 蛇神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极的薄红：“魂魄碎裂！”
蛇神挥袖, 带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间紫光流转，他身后的蛇眼印记散开成雾, 乘着风飞向洞窟顶部的繁复印记。
在洞窟顶部渐渐收缩的印记直接从正面接到了八岐大蛇的攻击, 蛇神的攻击在印记中犹如他衣摆处的蛇首一般迅速爬行，所到之处将印记撞得粉碎。
“你把安倍晴明带到哪里去了？！”
八岐大蛇漂浮在空中开口：“这座山上这么多的灵魂和人类还不够你玩吗？”
“别担心。”
一道娇小的孩子的声音在洞窟内回荡：“我只是好奇，这个由天狐亲自出手，不惜跨越时间也要送过来的半妖到底是什么样。”
堆积如山的破损御行达摩山开始颤抖, 一个又一个制作失败的残缺黑蛋从山上滑落。
整个洞窟都随着御心达摩山的颤抖震动起来。
忽然，一只苍白幼小的骨手从御心达摩山里伸出来，骨手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黑蛋残骸一一推开，露出了自己的全部身体——一具身形娇小的白骨。
白骨顶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及地长发，身穿黑底红纹的大袖和服，无数盛开的彼岸花在和服上仿佛拥有生命一样浮动着。
让人见之，如见地狱。
自她出现后，就有一股奇异的灵力从白骨衣服上散出，还有颜色似白似黑的水不时从她衣服里的彼岸花后淌出，就仿佛是地狱里三途川的源头来自于她一样。两串金色铃铛系在和服的袖子角，随着白骨的动作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白骨，也就是伊邪那美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道：“他的灵魂真好看啊，八岐大蛇，这就是你看中的人类吗？”
“我记得，你看中的是幽之宫深处的那个巫女，那个女人的灵魂才不是你最喜欢的吗？那个让你降下分灵，近距离观察的灵魂这么快就不感兴趣了？”
八岐大蛇才不管伊邪那美的花言巧语道：“安倍晴明是我的。”
“……”
白骨似乎并不习惯抬着头仰望别人，她从御行达摩山上升起，来到与八岐大蛇一样的高度：“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抢，我只是很好奇而已，人类的好奇心都足以将神道销毁，更何况我这个活了这么多年的孤寡老人？我就想近距离看看他，等我观察我完了，我就把他还给你。”
幼女娇嫩清脆的声音在幽深的洞窟中回荡着，一直冲着她嘶嘶叫嚣的黑蛇在下一秒被一个巨大的无形压力碾得粉碎，数以千百计的人类灵魂就这样消失在伊邪那美的手上。
“八岐大蛇，你的这些蛇真讨厌。”
伊邪那美哼地一声说：“长得又丑，还这么臭。”
“这些蛇不是我的。”
八岐大蛇闻言，目露嫌弃：“是那些人类自己妄图揣测神意，想将女人折磨摧残许久后投入蛇窟试图取悦我，我从没要求他们这么做过。”
“但是你八岐大蛇留下的传说，不就是因为一个人类的女人，被一壶清酒灌醉后，被天照的后裔所杀吗？”
伊邪那美咯咯笑起来：“明明是须佐之男为了得到苇原国的权利，只是在路边随意杀了一个蛇妖，再冠上你的名字来提高自己的名望，可我没想到这种荒唐的传说最后还是流传了几千年。你也一点都不去辩解。”
“我为何会去与蝼蚁计较。”
八岐大蛇不屑冷哼道：“神明岁月漫长，这种传说对我来说有什么作用？我才不是那种要依靠蝼蚁的信仰才能生存的东西。”
“啊啊，真霸气。”
伊邪那美侧头顿了一下，道：“你的那个安倍晴明好像快把我的玩具宫殿给拆了，这可不行。”
八岐大蛇闻言皱眉：“伊邪那美，你把他带到地狱里去了？”
“不是哟。”
伊邪那美笑起来，幼女尖细的嗓音在空荡的洞窟显得惊悚又疯癫：“只是一族惹人怜爱的孩子们在百年前为我制作的玩具宫殿，那一族巫女的灵魂虽然不好看，但是滋生的绝望也令我打发了些时间，所以我把他们都藏起来，八岐大蛇你找不到他们的。”
伊邪那美看着八岐大蛇说：“安倍晴明可不是我的那些孩子们，我可不敢把他单独放在那里太久，不过你放心，我看上的是幽之宫神深处的那个巫女黑泽逢世，我喜欢的是黑色的，在绝望里挣扎却依旧坚韧的灵魂，你家这个白得有些刺眼了，我才不会带回去晃眼睛呢。”
“只是看一下下。就这么快。”
白骨抬手，大拇指和食指的骨指合在一起递给八岐大蛇道：“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和黑泽逢世一样的黑暗，但他竟然丝毫没有被污染，有点好奇而已。”
说完，白骨就消失在洞窟里，原本围绕着御行达摩山舞蹈的其他骸骨也从半空中掉落回黑水里，原本坚硬的骸骨在舞完请神之舞后脆弱不堪，摔回水池里的同时，白骨在黑水中化为了白色的骨粉，随后一阵风吹来，青色的磷火在黑水上升腾，冰凉的火焰舔舐着整片水面。
被伊邪那美做着玩的失败御行达摩的残骸山也在这青色的鬼火中化为灰烬。
洞窟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八岐大蛇。
“这个女人真是满嘴的谎话。”
八岐大蛇不悦地低声道：“但她确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主神，要是跟她撕破脸，她真把安倍晴明藏起来，就棘手了。”
蛇神甩袖离去，修长的身影在紫雾中消失。
*****
“日上山其实被分为两个部分。
这座山上大大小小的五六座神社里，只有一个最底端的神社信奉着八岐大蛇。再往上，所有的神社都与黄泉有关。
这里原本只信奉死亡，原住民认为“人生而自水，亦自水归还”。
【水】是一种特殊的凭借，人若在临死时触碰【水】，将自己的记忆交付给水再死去，就会获得真正的死亡，在黄泉地狱的深处，得到神明赐予的永恒安稳。于是这座山上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仪式，死者在死前会一路祭拜，来到山顶，将自己的记忆托付于【水】，再在神官的指引下步入死亡之境。
而巫女则是会被放入特制的木箱里，木箱被沉入【水】底。因为【死】与【水】相连，于是沉入水底的巫女将在非死非生之间带着托付的记忆继续活下去。巫女在进入木箱前，还要经受四肢俱碎的痛苦，才能获得镇守记忆的力量。
但巫女并不是永恒存在的，人类的记忆何止只有幸福？更多都是痛苦的记忆使巫女们如泰山压顶板沉重，巫女会在木箱中接受越来越多的记忆，最后心力交瘁，融化在【水】里，结束生命与任务。
于是这也要求被选中的巫女要有坚韧不拔的信念和心性，在任何痛苦里都不会崩溃的心灵强大之人才能成为镇压【泉眼】的大巫女。”
已经是妖怪状态的奴良陆生站在神社里，向花开院柚罗说着自己刚刚在其他神社里调查到的情报。
百鬼夜行的少主英俊的脸上看似一脸漠然，但他心里的急躁被一直减弱自身存在感的一目连发现了。
半妖的右手一直都放在身侧的妖刀上，拇指不住地在刀柄上摩挲着：“晴明去了有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你认识信太晴明？”
花开院柚罗惊讶道：“奴良组的妖怪竟然和阴阳师认识？！”
奴良陆生反问：“你也知道他是阴阳师了吗？”
阴阳师少女点头：“是他自己跟我说的。”
“……”
奴良陆生不想再跟花开院柚罗讨论自己是在多年后才知道小伙伴阴阳师身份的事情，在这阴气肆虐的幽灵山上，任何一个人落单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扭头看向一旁安静的式神：“你的主人一直都没有回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我的主人说过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一袭黑红色武士私服打扮的风神道：“而且主人给我的任务是守护这个陷入迷惘的小姑娘。”
“……”
花开院柚罗听言，脸上一红：“对不起，是我拖后腿了。”
一目连安慰道：“没事，你也算是无妄之灾。”
还在等待自家阴阳师的风神在心里并不愿意让自己眼前的这两个离开神社，也不愿让他们进入地道，毕竟地道里似乎有八岐大蛇的踪迹。
一目连准备拖延一下时间，他看向夜陆生：“你刚刚说这座山被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原住民，那另一部分呢？”
奴良陆生开口：“另一部分就是在一千年前，从远方迁徙而来的神秘一族……”
忽然，一目连神情严肃开口打断了奴良陆生的话：“有东西从地道里过来了，不是晴明。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十二点后了otz
手速渣渣的沙雕作者流下了肝疼的泪水
——连续推文第三弹————
《平安京第一男神》by天宫惊蛰
“……唔，这可真是盛大的欢迎？”
晴明从熟悉的眩晕中张开眼，发现自己被召唤到了奇怪的地方。他再看看自己身体：得，变成了他十三岁的模样。
晴明看着那些围住他散发敌意的妖怪，为首的那个头发都飘到了半空中。
晴明无奈叹了口气。
“现在轮到你们的出场了，我的式神们啊——”
应声而出的，是此世的人类和妖怪们都未曾见过的庞大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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