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的场静司静静地看着这个长得与安倍晴明一模一样, 瞳色发色还有性格却毫不相同的男人, 张嘴问道：“晴明公，一千年了, 您还是血肉之躯吗？”
“………”
所有人如梦初醒，惊恐万分地看着黑晴明。
是啊，这个男人不是应该在一千年前就死了吗？
他怎么又活过来了？！
难道与之前的羽衣狐和那个鵺有关吗？！
黑晴明神色不变, 淡然一笑, 轻描淡写地将土御门家的秘辛说了出来：“当然, 可多亏了荣昌他们，献祭了土御门晴明的生命, 才让我又来到了人世。”
“？！”
土御门荣昌惊讶地看向黑晴明, 满是褶子的脸上是一副你为什么背叛我的受伤表情。
“什么？！”
“献祭了自己家的孩子？！”
“这, 这不是跟妖魔羽衣狐一样了吗？！”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土御门家的眼神逐渐冰冷。
“不, 晴明大人您说错了。”
土御门昌复走上前来, 面无表情地低着头道：“土御门家世代遵守晴明公的风骨, 丝毫不敢让土御门蒙羞。将你以肉身召唤降临的术法是我土御门家世代钻研出来的术式, 是绝对无害的咒术。我的孩子土御门晴明并没有因此失去性命，您看, 晴明不就站在那里吗？”
“嘶。”
别人不知道, 但当初潜入土御门家的奴良陆生可是亲眼看到自家男朋友是怎么被逼着喝药，被逼着自愿投入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献祭法阵中……
陆生的心底涌起一股属于魑魅魍魉之主的戾气。
这个家族的人，太脏了。
奴良陆生眼镜后的瞳色在有一瞬间浓郁如血色，随后又变回温柔谦逊的深棕色。
“哦。”
黑晴明似笑非笑地盯着低着头, 看不清神情的土御门昌复半晌，侧脸看向安倍晴明招手，整个一唤小狗一样的架势：“我可怜的孩子，快过来让老祖宗我好好看看。”
安倍晴明：“……………”
这张脸上的这个表情，怎么就这么欠打？！！
“好孩子。”
见安倍晴明还站在原地，黑晴明又挥挥手：“快过来。”
其他人也跟着黑晴明的视线一起看向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安倍晴明，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黑白晴明两人眼神在半空中激烈交锋，滋啦出噼里啪啦的闪电火花：
黑晴明：你给我过来！
秃头阿爸：我不！
黑晴明：你过不过来？
秃头阿爸：我不！
黑晴明：那我说实话了啊。
秃头阿爸：…………
安倍晴明在心里暗叹一声，终于迈出脚步走向黑晴明。
近乎凝固的气氛终于被打破，黑晴明一把按在安倍晴明的头上，用力揉了一顿：“乖孩子。”
安倍晴明：）
我忍你很久了。
“晴明公。”
花开院龙二道：“这个黄泉，您有什么见解吗？”
“不用叫我晴明公。”
黑晴明冲着花开院龙二摇摇扇子道：“叫我名字就行。”
紧接着，他又看向被花开院结界拦在另一头的黄泉之水，一脸复杂：“我这段时间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
众人听到黑晴明话中似乎有未言之意，追问：“晚了一步，您是说您早就知道这里会出现黄泉吗？”
“也不完全是。”
黑晴明说：“我这一次响应土御门家的召唤，其实就是为了这黄泉而来。我只知道现世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在哪却并不知情。”
花开院柚罗问：“那您知道这里会出现黄泉的原因吗？”
“……是伊邪那美。”
黑晴明像是在权衡着什么，沉默了一下开口：“地狱里的死亡女神找到了打开千引石的办法。”
“什么？！”
“那个女神拥有着不老不死的寿命，但她却因为千引石，被永远困在了地狱。”
黑晴明解释道：“她对伊邪那岐，对人类的怨恨经过千万年的岁月丝毫不减反而日益深厚，终于，在某一刻，她得知了一个可以让她逃离千引石的办法——”
“那就是找一个既不是生，又不是死，即承受过死亡，又同时活着…最后成为生和死之间特殊存在的灵魂。”
安倍晴明接口道：“将这个灵魂放进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以真神逃离死亡之国。现在，她找到了那个灵魂。”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灵魂？”
“又死又生的，那到底是生魂还是死魄？”
“这种灵魂存在的。”
安倍晴明看向质疑的人，目光澄澈又忧伤：“这种灵魂需要承受巨大的磨难，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经受百般痛苦后才有一丝可能形成介于生和死之间存在的特殊灵魂。这是邪术，是惨无人道的酷刑。”
“……”
被安倍晴明看着的术士后退两步，避开了安倍晴明迫人的视线。
“如果是伊邪那美的话，我们又能做出什么呢？”
人群中开始有人唱衰：“那可是伊邪那美啊，千万年前的众神之母。”
“是啊……人类又怎么能和神明抗衡？”
“世界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了吧？”
“日本的末日……”
“全人类的灾难啊……”
“冷静点。”
安倍晴明开口呵斥道：“你们修行阴阳术都修傻了吗？仗着自己有一点点超脱常理的力量就可以高高在上替所有人确定未来了吗？！”
“…………”
“你一个土御门家的小鬼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就是……”
“哪怕你是土御门家的嫡系，学到了晴明公的几分精髓，也不能骄傲到连远古神明能不放在眼里。”
“土御门家主你管管你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就是就是……”
耳边是黑晴明嘲讽的哼笑，安倍晴明又一次感受到了人类这一生物的阴暗面。
可是又怎么样呢？
眼前的这群人类自诩是普通人类社会的守护者，凭借着阴阳术高高在上，仿佛施舍一样地代替所有努力生活的人类自判死/刑。
就算是修行，他们也一定要分个三六九等，阴阳师养尊处优，奴役式神，为权势金钱占卜出手，从不下乡镇。除妖师传承断绝，力量不显，事必躬亲被被看做是低人一等的歪门邪道……
安倍晴明发现自己每一次拯救世界总会有一批猪队友拖自己后腿。
害，我真是太难了。
秃头阿爸一边在心里叹息，一边拿出自己的折扇：“你们不敢去，那我去。”
虽然是做好了准备，但他还是在心里默默惋惜着阴阳师队伍的衰弱。
一千年前，在那个百鬼夜行，魑魅魍魉随意出没的平安京里，阴阳师队伍中即使存在着猪队友和有自己想法总是暗搓搓搞事的敌人，却也仍然有一心一意为了人间秩序的阴阳师……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哟……
真是垮掉的一代……
“——我也要去！”
花开院柚罗突然开口打断了安倍晴明心里油然而生的老爷爷心理。
花开院龙二走上前：“我也去。”
的场静司淡淡开口：“连小朋友都愿意去，我的场一门当然也愿意与黄泉女神一战。”
“我也要去！”
“我也去！”
令人惊奇的是，站出来的尽然都是各个家族中年纪轻轻的少年们。
安倍晴明：“你们……”
“那就这么说定了。”
黑晴明愉悦地眯着眼睛：“愿意去的人跟我上热气球，现在就去找伊邪那美。”
“等等，根据我的经验，这么多人没有计划一起去打boss肯定会翻车的。”
拯救世界专业户，安倍*救世主*晴明如是说道：“我们首先要有一个计划，比如说你们的式神够不够打车轮战硬怼进去。”
花开院柚罗：“？？？？？”
“毕竟黄泉里有恶灵嘛。”
安倍晴明挠了挠头说：“想想关于黄泉的各种传说，这么大一片黄泉都快汇聚成黄海了，不清点一下我怕到时候我还要回头捞你们。”
众有志气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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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志青年们纷纷掏出自己的符咒在安倍晴明的面前甩得震天响：“看看，我今天带了这么多符咒，砸我也能砸出一公里路出来！”
又有人骄傲道：“我可是专业画符，给我一秒钟，我能给你整出一张完美的符咒出来。”
“可以可以。”
秃头阿爸一脸慈祥：“这样就很好了。”
有人反问安倍晴明：“那你呢？”
“我？”
白发阴阳师摇着扇子，姿态表情一时间与他身旁的黑晴明完美重合：“虽然我的式神卷轴被封印了，但我依然是你们之间最靓的崽。”
“…………”
“？？？？？”
“？？？！！！”
等等！
“你的式神卷轴被封印了？！”
安倍晴明不在意地点头：“是啊。”
“卧槽那你那什么去和伊邪那美打？！”
“连式神都不能用，那你不就废了？”
“你当你是晴明公吗？！”
“一句急急如律令就可以横扫天下？”
安倍晴明：“是啊，我就是晴明公啊。”
“你个辣鸡——嘎？”
“你说什么？！”
土御门荣昌急得浑身发抖，枯瘦的手指抖得好像是患了帕金森，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土御门荣昌嘶声怒斥：“土御门晴明你胡说什么？！还不快跟晴明公道歉！”
安倍晴明张嘴…“我——”
“荣昌。”
黑晴明打断了安倍晴明的话，他沉下脸看了一眼土御门荣昌：“闭嘴。”
“…………”
枯瘦佝偻的土御门荣昌仿佛是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乌鸦，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啊，忘了跟大家介绍了。”
黑晴明双手搭在安倍晴明的肩膀上，脸也跟着右手一起放在安倍晴明的右肩上，一脸微笑：“这位是土御门晴明，但同时呢，也是我，安倍晴明哦。”
安倍晴明：“？？？？”
“什，什么？！”
黑晴明不管土御门家骤变的脸色，喜滋滋地开口：“准确的说，我是他。因为他是安倍晴明，所以我也是安倍晴明。”
“假的吧……”
“怎么突然，晴明，也是晴明公了？”
安倍晴明没有想到黑晴明这么快就掀开了自己的马甲，他慌乱地看向奴良陆生，自己新出炉没多久的男朋友，
平光眼镜都阻挡不了奴良陆生眼底的愕然。
黑晴明你就是个蛇精病！
安倍晴明看着奴良陆生，急忙开口：“我——”
“不可能！”
土御门荣昌大声叫起来，脸上漆黑一片，看着安倍晴明的眼神狠毒，像是从水井里爬出来的厉鬼：“他是白子，是不详的存在！晴明公怎么可能是一个白子！一千年前就是白子毁了安倍家！”
“真可怜啊……”
黑晴明冷酷地看着神情兀自疯狂的土御门荣昌，道：“土御门家的藏书中关于白子的记载都是有时间的，你没有发现吗？白狐之子与那个白子出现的时间是重合的呢。”
土御门荣昌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失声讶然：“什，什么？”
“那个白子啊，就是白狐之子哦。”
黑晴明看着土御门昌复一字一句道：“他的名字就叫做安，倍，晴，明。”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土御门昌复疯狂摇头，瘦小佝偻的他似乎像是要把自己的头摇断一样，因为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并没有差点就将从小崇拜信仰的荣光给毁掉。
“一千年前天狐葛叶就将你们最崇拜的安倍晴明送到了土御门家家主夫人的肚子里。那可怜可悲的天狐以为你们如此憧憬着安倍晴明，也一定会将他照顾好，可没想到你们竟然差点杀死他。”
黑晴明那与安倍晴明如出一辙的脸上挂着恶意的微笑：“那个差点将他杀死的召唤阵，是你默许的吧？”
土御门昌复眼神呆滞，绝望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黑晴明：“如果不是封印被打破，他回想起了记忆，你就是杀死安倍晴明的凶手。”
土御门昌复整个人已经在晕厥的渐远，有气无力道：“不………”
黑晴明：“还有哦，安倍晴明认为土御门家已经——”
“——不！请不要这么说……”
土御门昌复一把揽住自己父亲的肩膀，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不说话的安倍晴明：“晴明，晴明大人，你知道的，爷爷他一生的夙愿就是将土御门重拾荣光，让土御门重回一千年前安倍家的辉煌，他最怕的就是死后去见你时，拿不出亮眼的成绩让你失望……你不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喂，你说不说？”
黑晴明觉得自己似乎挨着白晴明太久了，浑身都有点不对起。他离开安倍晴明的肩膀，捅捅他的背：“这不是给你报仇嘛，打击一个人就是要抓着他的痛处一波带走，快说。”
安倍晴明：“………”
土御门昌复恳求卑微的表情让安倍晴明心中酸涩。
锵——
一柄短刀划破空气，利光几乎快闪瞎了眼。
奴良陆生握着弥弥切丸插入土御门昌复面前的泥土中，表情冷漠：“叔叔，您不要忘了，当时晴明是怎么被逼着喝下被下了药的酒，是怎么被土御门家逼着，跳进了火坑。”
土御门昌复哑口无言：“我……”
奴良陆生看了一眼黑晴明：“走吧，大战之前突然家长里短，你也不嫌flag满天飞。”
“陆生……”
安倍晴明抿了抿嘴，低声：“谢谢你。”
“没事。”
奴良陆生脸上突然也红了一片，他扭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小鬼不错啊。”
黑晴明突然伸手捏了捏奴良陆生的脸颊：“是我喜欢的类型，软绵绵的，多可爱。”
安倍晴明：“你走开。”
奴良陆生，奴良陆生一秒真男人，长腿蜂腰，俊美到冷酷的滑头鬼拎着刀一脸和善的微笑：“你可以再说一遍。”
“……………”
黑晴明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弥弥切丸，怂了：“对不起，我错了。”
“走吧。”
奴良陆生转身率先走向热气球：“我听到了结界皲裂的声音，这个结界坚持不了多久，快去快回吧。”
安倍晴明也跟着走上热气球：“恩。”
……………………………………
看起来只够五个人站立的热气球走上去后意外地宽敞。
三十几个人站在上面也丝毫察觉不到任何拥挤。
安倍晴明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互相不对付的黑晴明和奴良陆生，扶额叹息。
总觉得像是自己和男朋友在吵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