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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

平安拦下他来,洒然笑道:“兄台这话不对,相逢就是有缘,何必要等再见之时,兄台尽且安下心来,来吃菜,吃菜。”

平安不由分说强得把刘昭然按了下来,还把筷箸揣进他的手中,一脸无害的看着他。

阮玉张着困惑的双眼,默不作声地瞧着平安,不知道他如此这般是何意。

刘昭然也费解的很,不清楚平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架不住平安这股子自来熟的热情劲,面上倒是不露半分疑色,感激道:“陈兄如此盛情,在下要是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来,在下以茶代酒敬陈兄一杯!”

说着给平安斟茶奉上,没有丝毫扭捏。

平安也很是落落的回敬而去。

两人相视一笑,平安率先问道:“听口音,刘兄像是徐州一带的人氏,确否?”

刘昭然点头,不假犹豫道:“陈兄一语中地,在下正是徐州人,听陈兄的口音也不是宜州本地人,像是川蜀人氏,可对?”

平安笑道:“刘兄好耳力,在下乃是益州人,此前去建康探拜远亲,归途中听闻此地要召开一年一度的娘娘庙会,这才驻足一日,刘兄也是道听途说后慕名而来吗?”

刘昭然摆摆手,回道:“这倒不是,自双亲故去后,在下便常年游历天下,此地的盛会在下去年已知晓,当时乃是归途中闻得,只是身上盘缠所余不多,只能草草点了几道小菜罢去,心中憾意深浓,只盼今日复来弥补这份遗憾,不曾想较之上次更加落魄,叫陈兄见笑了。”

说着摇头苦笑不已。

平安见他先前黑白分明双眼黯淡不已,愈发觉得似深藏不露,悠悠叹道:“刘兄可真是倒霉,同一个深坑跌进两次,不知这次刘兄浑身清洁溜溜,打算如何归乡?”

刘昭然暗骂一声,奸滑的小子!面上却表情不变,叹道:“所幸在下知文晓墨,实在不行就近找几处闲家卖些笔墨换行钱,再不济在下手上这串念珠也是值几个钱的,大不了去当铺换些银钱,虽说有辱斯文,归家总是不难的。”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串色泽温润,做工上乘,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念珠晃了一晃。

平安“呵呵”一笑,伸筷点点菜肴,招呼道:“刘兄倒是个洒脱之人,对了,别光顾着聊天,吃菜,吃菜。”

刘昭然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呵呵...”再次起筷夹菜,这次斯文儒雅了许多,俨然一个谦谦公子。

平安一边给阮玉夹菜,一边笑道:“先前刘兄不是已尝过几道菜肴了嘛,不知刘兄最喜欢哪一道,恰巧我这朋友甚为喜欢钻研美食之道,不妨大家同桌共参一番?”

说着冲阮玉眨了眨眼睛。

阮玉心思灵敏,一下就捕捉到了平安的用意,微笑着颔首表示了然。

刘昭然乍然,呼道:“想不到张姑娘不但生的国色天香,还是位美食大家,失敬失敬!”说着举杯敬去。

阮玉同敬,轻轻说了句“公子请”便不再吭声,翘首以盼望着他,目中尽是真诚。

刘昭然从容不迫,徐徐道来:“要说这娘娘庙会可是本地一绝,别无分号,本地人也称之为轧蚕花,为的纪念嫘祖娘娘。庙会期间分蚕娘巡,赛蚕农,祭蚕神等数道仪式,其中赛蚕农一事尤为重要,盖因各地蚕农都会慕名而至,向众人展示自己手中最上等的蚕丝,希望借此盛会博得富贵之家垂青。”

顿了一顿又道:“庆典之后便是戏班子登台演出,而在这一天,本地所有的酒楼都会置办一年一度的全桑宴,在下因条件有限,上次只尝得一荤一素一羹,分别桑果红鱼,桑汁豆腐,桑汁瘦羹三样。在下觉得这三样无论色香味意形都各有千秋,非要说最中意哪道的话,在下选桑汁瘦羹。”

好家伙!功课作的这么足,比自己知道的还多,来者不善啊。平安“恶意”满满的揣测着。

阮玉轻拢搭落的楚鬓,尽显柔美,向平安嫣然一笑,对刘昭然出声,声如黄莺,婉婉动人,“这红玉鲜甜酸三味独特分明,豆腐刀工精美,赏心悦目,豆味也不曾抢了汤味,瘦羹也清爽滑口,公子为何最喜欢桑汁瘦羹呢?”

刘昭然看阮玉楚楚动人的模样,险些痴醉了去,赶紧在心中默念“无量天尊”“阿弥陀佛”,道号佛号一起呼上了,暗道:“这小娘皮天生媚骨,不动则以,一动就是勾魂夺魄,为了套自己的底都卖上色相了,幸好自己定力足够,不然就出丑了。”

定下心神,侃侃而道:“张姑娘所言不差,但却忽略了主次之分,鱼类不同其他肉食,吃的就是一个‘鲜’字,桑果做酱虽妙,但是在烹制过程中会中和掉鱼类特有的鲜味,此举颇有些画蛇添足。同理,豆腐旨在一个“淡”字,桑汁虽然不像桑果那般酸中带甜,天生却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这种苦味也会坏掉豆腐本身的味道。瘦羹则截然相反,它取材的猪肉,众所周知,猪肉有些许腥味,桑叶的苦味可以很恰当的抹掉这种腥味,一碗瘦羹荤素搭配俱全,味道也恰到好处,所以在下最喜欢这道菜了。”

阮玉赞同的点点头,脚尖轻触平安,用意明显,真人是行家,我无能为力。

平安抚掌笑道:“厉害,想不到刘兄对食材上的造诣也不浅,在下佩服!”

刘昭然笑眯眯的回礼,笑道:“陈兄廖赞了,在下只是浪人一个,只会说道些粗浅的东西,真要挽起袖子下堂,还真就做来,哪及的上陈兄潇洒,只要心有所想,便便时时尝到尊夫人的手艺,叫在下好生羡慕!”

阮玉俏脸微红,垂首不语。

平安尴尬着打着“哈哈”说道:“这个...好说,好说,呵呵...”

刘昭然摆下筷箸,指着窗外说道:“看陈兄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选桌位都特意挑了这么个临牅观戏之处,不知陈兄可知那戏台上所演何戏否?”

发难来了!平安这般想到。

探首望去,只见戏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两具提现木偶,一具手持金刀,红绸束发,宛如少年郎,另一具额生“王”纹,浑身黑黄相间,走起路四脚生风,两具木偶在提线下均活灵活现,边上锣鼓交鸣,惹得台下看客欢喜不已。

平安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去,怎奈此去有些距离,加之人声鼎沸,听不出个大概,只好凝声攥眉,仔细翻阅胸中藏典,半响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台上所演是一出傀儡戏,至于是何戏,在下有点眉头,但不敢妄言。”

刘昭然含笑轻道:“无妨,此间又无生人,陈兄直言即可。”

转瞬之间反客为主。

平安踌躇片刻,终于凝声道:“金刀猛虎,像是‘东海黄公’。”

刘昭然故作惊讶,说道:“陈兄确定?”

平安见他见他模样,不似作假,以为自己道错了,又探首望去,金刀已与猛虎拼杀在一起,台下掌声雷动,回头定声道:“确定!只是不知为何‘角抵戏’变作了傀儡戏。”

刘昭然朗声笑道:“不错,的确是‘东海黄公’,陈兄虽略有摇摆,终是不为外人所扰,坚持自见,在下佩服。”

说着突然矮声道:“陈兄可知建康中也上演了一出大戏?”

平安点点桌子,忽然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此言一出,空气为之一凝,阮玉敛容,目中柔意顿消,右手藏在桌下捏了一道手印。

刘昭然不慌不乱的笑道:“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刘昭然,之前不是已经告之陈兄了么。”

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陈兄,方才听你‘缘’字一言似乎是个学道之人?”

平安淡淡回道:“是又如何?”

刘昭然抚上额头,作无辜状,委屈道:“陈兄莫要如此警惕,在下也是悉心学过读过一些道典的。”

平安嗤笑一声,说道:“刘兄说笑了,学道之人岂会手捧佛珠。”

刘昭然眉梢轻挑,笑道:“学道学佛又不冲突,古有支道林大师佛道兼修,近有百里洲陆法和大师也是佛道兼修,在下如何就兼修不得?”

平安哑然,支道林何许人也他不太清楚,陆法和他却是清楚不过了,此刻还在王府中养伤呢,见他提及陆法和,莫非他与陆大师有交?

平安故意激他道:“现在的佛门子弟似乎不多。”

先前平安可是瞧的一清二楚,这刘昭然专挑肉食入口,满脸的罪孽,哪里像是学佛之人?

刘昭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同样讥讽道:“此言不需,甚至说任何时候佛门子弟都不多,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佞佛之徒不配称僧,只配叫秃驴,在下羞于这等秃驴为伍。”

平安不会因他一句话而改变看法,死死盯住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当真是路过浪子?”

刘昭然同样死死的顶住平安的双眼,皮笑肉不笑道:“你,当真姓陈名平?”

两张两孔越凑越近,近乎贴在一起,阮玉不觉呼吸沉重,掌心布满细汗,随时蓄势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