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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毒鏖锋 (二)

赵迩期掌中再画一个光圈,光圈中重新照出了洞外的情形。

也许是纸鹤受毒瘴作扰,掌中的景物模模糊糊,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不似先前身临其境般清明。

顺着纸鹤歪歪扭扭的轨迹,远边呈现的景色与洞口基本别无二致,丰林变驰道,到处都是残枝断叶,坑坑洼洼的窟窿,以及硝烟一般袅袅升腾的彩瘴。

阮玉托着下巴,看着光镜中的惨相,凄然一叹,说道:“这么好的地方,就因为我们两人的缘故遭了劫难,短短一日就弄成了这般模样,怕是再过十年都恢复不了。”

赵迩期心宽体胖,淡淡一笑,说道:“别说十年,就是一百年它总归是能恢复如初,甚至更胜往昔。但是人没了就真没了,一百年以后还是没,人总归要面对现实的。”

阮玉转头看看平安,擒住嘴角缓缓点点头。

赵迩期继续道:“这里已然成了不毛之地,灵气污浊不堪,我得把纸鹤升空些,不然再远些就会断开心念。你要切记,这种施展与心神通驰的术法时要尽量避开灵气驳杂之地,血气充盈之地,以及同为修士的神念所慑之地。”

说着默默加快内息运转,剑指举至胸前,左摆右晃,掌中呈相渐渐伸远,图像也清晰起来。

不多会,估摸这纸鹤飞行了三五里远,就看到一副奇景。

远边的尽头果真是一处危崖,危崖对面是嵯峨黛绿的峰峦,峰间苍翠峭拔,云遮雾绕,好似仙境。危崖这头却是大敞一条寸草不生的白道,白道上跺积起的瘴气聚成一片五色缤纷的彩云,将将被仙境的云气压下一头。

时近黄昏,暮光透过高云折出千丝万缕的赤金色光芒,这些光芒又抹在矮云之上,显得矮云更加光辉绚烂。这条凶险的白道本就扎眼的很,偏偏又被绿海环围,愈发显出诡态,仿佛上天在昭告世人,在险死之地的尽头,越不过就是百丈深渊,越过就是云台仙境。

危崖上两支泾渭分明的“兵马”正在对峙,一支是在崖头裹足不前的蛇群,蛇群中/央傲立的是两条身长六丈长,水缸粗的巨蟒,一金,一赤,一雌一雄,蛇头昂立,獠牙呲天,巴掌宽的信子吞吐不停。

另一支就是随后而至毒虫“联军”,三大毒虫首领在前,左蜈蚣右蝎子,蜘蛛居中,高低之位清清楚楚。

两队“兵马”把崖岸堵的水泄不通,闪烁着各种各样的瞳光,把彩瘴笼罩的崖头照的更加光彩炫目。

阮玉一扫面上阴霾,眨巴着两只水眸,好奇的问道:“赵叔,这些蛇虫在干什么呀,怎么整整齐齐的对在两头,像是在排兵布阵,一副要打仗的样子。”

赵迩期却是与阮玉不同,他的眼睛越瞪越直,视焦落在画面上再也挪不开了,面色凝重的说道:“没错,它们确实在排兵布阵,准备打仗了!”

阮玉一愣,抽缩的眼角,嚅嗫道:“虫子也懂打仗了?不可思议...”

赵迩期沉道:“俗话说的好,崇山居隐士,幽林生怪杰,别的不说,个头最大的那几只肯定是灵智已开的毒兽,甚至可以说的精怪!”

鼻翼上也不知不觉集起一滴汗珠,心有余悸的说道:“依我看,那两条大蛇起码活了百八十年,对面那三个领头的也是一个甲子起步的异类,辛亏咱两腿脚麻利,不然肯定死无全尸!想不到小小的毒虫草也有这么大的威能,竟能一下子招来这么多异兽,天地之奇浩渺无常,令我等修士大开眼界啊...”

阮玉眉头轻皱,不解道:“可是那香气是也只是香气,并没有什么作用,它们没理由打起来啊?”

赵迩期闻阮玉天真的话语,不禁“哈哈”大笑,侧目说道:“人多了都会滋出纷争,何况这些蛇虫,依我看,这些毒虫八成是误以为这里有什么异宝被蛇群给独吞了,这才讨债的似的寻了过去。”

阮玉不禁打个冷颤,眉梢高剃,咧起唇角,栗道:“这么多蛇虫,要是打起来得死伤多少啊...”

赵迩期满不在乎的说道:“管他呢,打起来才好,最好拼杀个一干二净,否则这么多的恶虫要是窜出山林才是灾祸,介时生灵涂炭都不足道哉。”

阮玉目带异色地打量着赵迩期,弱弱的问道:“赵叔啊,你这么高的修为还怕蛇虫啊?我都不怕的,我以前也抓过蛇煮来吃的...”

赵迩期霎时面色微红,这个山娃子怎么老是能无意中戳到他的软处,奇了怪哉...

于是脖子一梗,两眼一撑,辩道:“胡说,我怎么会怕。单个拎出来我能把它们抽筋扒皮泡成药酒,只是架不住数目众多呀。你看那密密匝匝的一片,就算再勇武的将士也会吓尿裤子,再高绝的修士也会忍不住头皮发寒的...”

阮玉信服的点点头,不说别人,她都看的渗的慌,先前看到蛇群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赵迩期违心的对阮玉撒了个谎,其实他是最厌恶这些面目可憎,或浑身黏湿,或浑身刺绒,专行走于阴沟暗角的蛇虫,别说宰了泡酒,就是一剑劈成两截都会忍不住作呕...

阮玉忽然一指画面,乍声道:“赵叔你快看!动了动了...”

赵迩期目光回拢,只见蜈蚣百足蠕动,滑至阵前,两条雉羽绷的笔直,似在与双蛇以一种人类所不知晓方式与双蛇进行着交流。

赤蟒厉目寒光暴射出,像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蛇口大张,信子剧烈的吞吐起来。

黑蝎适时的铁腿一横,跨在一旁,趾高气昂的挥舞着两只钢钳,似炫耀,似威胁的也挺直了森光凛凛的尾鞭。

赤莽顿时摇首摆尾起来,打的地面激起阵阵飞尘。

金蟒贴近赤蟒,忽然仰天长啸一般,金色的蛇鳞片片炸立,两根獠牙彻底呲了出来,宛如两条钢枪,枪身淌着黄浊的毒液,信子一卷一喷,一团毒液不偏不倚的吐在黑蝎的脑壳上,顿时冒起一股焦烟。

这一幕就算不懂“兽语”的赵迩期也看了个通透明白,两边谈崩了!

赵迩期面上立刻绽开一朵花,欣喜若狂道:“打!打!都被蛇吐口水了,不上去夹它一钳子,往后你蝎子的面皮还往哪搁,蜈蚣会怎么看你,蜘蛛会怎么想你,快点动钳子,往死里夹它!”

阮玉看着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赵迩期,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起来,见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但还是头一次见给妖兽煽风点火的道士,他也是奇人了。

果不其然,黑蝎受此大辱,蝎尾对准金蟒,巨大的钢钳挥扬,蝎子大军高举蝎钳,跟随黑蝎铁步浩浩荡荡的向蛇群杀将过去!

赤蟒不甘示弱,蛇尾猛烈的抨击大地,地上顿时崩开无数道裂隙,身下群蛇万首齐齐探出,信子铺成了一面迎风波荡的旌旗。

于此同时,蜈蚣也不甘人后的动了起来,两条雉羽高高飘扬,猩红的两排凶颚大张,亮出密密麻麻的锯齿,紧追蝎子的步伐杀了过去。

可惜纸鹤只可传形不可闻声,否则必能听到那蛇嘶成吼,虫鸣作啸的惊天之响!

两支大军转瞬间拼杀在一起,黑蝎仗着锋利无匹巨大钢钳,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钳剪下去,就是数条蛇躯被一分两段,鲜血顿时飞洒出来,两截断躯在地上痛苦的扭曲,摆甩,亦沾不上平整的切口,不多时就血流殆尽的死去了。

也有“聪明”的长蛇企图把蝎子缠卷起来,再设法毒咬或勒毙它,但三尺余长的身躯岂是寻常的蛇类能盘缠上的,加之一副黑漆漆的铜皮铁骨,一口咬伤上去,蛇獠都能崩断开来,更别谈那寒光凛凛的尾针,一针下去,就是一个拇指粗细的窟窿。

赤头蜈蚣则更加凶残,他不似黑蝎那般有一截卷背尾针,他的身躯本就是铺展开来的,百对钺足此刻变成了百对刀斧,所过之处蛇躯体皆被剁成碎末。

那两对威风凛凛的雉羽此刻也变作鞭子,不停抽打着爬上它背部的长蛇,若是抽不下去,它就会猛的翻身摆尾,把背上的长蛇砸在地上,刀斧一滑而过,又是一滩肉泥。

没多时,整个崖台上便尸骸遍野,残肢断尾随处可见,黑色的,绿色的,更多是红色血河汇成一道腥气冲天的彩色瀑布,从山崖上直冲而下。

阮玉看着这蛇虫造就的修罗场,浑身不寒而栗,腹中翻江倒海,恶心的干呕不止,几欲吐了出来,连忙转过头去不敢看它。

赵迩期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或许对于他来说,敢看跟敢杀是两码事。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毕竟人肚肠里的零碎可比蛇虫多多了,开膛破肚流出来的也比蛇虫更加惊悚。

黑蝎跟蜈蚣很快便从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张牙舞爪的直奔金蛇而去。

这时,一条巨大的蛇尾拖着罡风斜撩过来,一个暴鞭就把两只横行无忌的毒虫抽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