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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美女与野兽

撸起袖口,架起一张长脸,絮絮叨叨了足足半个时辰,直数落的口干舌燥,阮玉赶忙呈上水囊消火,平安这才不情不愿的原谅了她,打着不绝的哈欠,倒头睡下了。

一直以为平安是个寡言淡语的人,不曾想他也有缠长的时候,而且说道起来比女人还喋喋不休,这叫阮玉实感意外,觉得有些诙谐,还有些心暖。

抬头望望皓月,流云悠悠,夜风习习,令人神往,垂首聆听绵长的呼吸,瘦面清清,眉珠孑孑,索寞与恬静共色。

给平安轻轻搭好衣衫,阮玉心头长长一叹,忙乎了两日一夜,污垢黏身,趁着悄月无人,去潭中洁身后也歇息吧...

远边的赵迩期已经搂着雕俑入了梦乡,时不时发出痴痴的梦呓。

阮玉轻笑一声,轻手轻脚的拾回被蛊雕扇飞的木板,圈在潭边,褪下绣鞋,罗袜,缓缓迈入清冽的潭中。

月光下,青丝如绢,美人如玉,绿水作戏,香风留停。

“怎么了。睡不着吗?”

一阵胧音飘入耳中。

阮玉心中一惊,急急掩上酥/胸,探出湿漉漉的面容,四下寻找出声之人。

“别四下乱瞟了,是我,我在与你传音。”

阮玉仔细一辨,原来是赵迩期,疑眸过去,他依然仰面朝天躺在那边,难道方才是在装睡?

正欲开口询问,耳中又传来轻笑。

“呵呵,不是装睡,只是现在醒了。嘘,别出声,别把沈小子吵醒了。你想说什么心中默念即可,我能听的到。”

阮玉面上一阵燥热,连忙缩了回去,默念道:“对不起啊赵叔,我已经很小心的尽量不发出响动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之前消耗甚巨,一时收摄不住灵觉罢了。”

阮玉面上愈发滚烫,期期艾艾的说道:“这个...我洗好了,要不,赵叔你先等我一会,我穿上衣服再聊吧...”

“吆,大姑娘害羞了,刚坐下来还没挫两下就洗好了,你又不是水条,打个摆子就能干净。安心沐浴吧,你赵叔我的修为还没能到化神成相的地步,什么都看不到的,哈哈...”

赵迩期诙谐的言辞正中女儿羞心,红氲结霞,忸怩道:“我是怕...怕洗久了会染上风寒,免得传给大哥,他刚刚重伤,身子虚的厉害...”

说着撩起一串明珠敷在面上。

“唔,是这样吗?那就姑且算是吧。对了,你和沈小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阮玉轻拨粼镜,“不是,我与大哥是在几个月前认识的。”

“怪不得,我还纳闷你们一个是益州口音,一个是泸州口音,没道理差这么远。”

阮玉微诧,老实说,她自己都不觉益州跟泸州口音相差很大,因为自小窝在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感觉能听得懂就成。

问道:“赵叔还能分辨的出各个的口音啊,那你一定走动了很多地方吧。”

“尚好尚好,呵呵。久远之时,川蜀是蛮荒之地,那时候是蛮人的地盘,后来我天师道在川蜀扎根,成了我们的地盘,皇帝都没我们说话好使,再后来嘛,我们就被撵到了这里啦,算了算了,不提这些遭心的旧事了...

话说,你跟沈小子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随他出生入死,家里人知道吗?”

阮玉手一停,淡笑道:“没家了,乡亲们都认定我是妖怪,是大哥冒死救下的我,不跟着他我又能去哪里?”

“唔,原来是这样,世人无知,见奇即怪,难免的。想我赵某人火居道人一个,至今还是光棍一条没有着落,也不好掺和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只能以老人家的阅历来讲,有时候啊,适当的松松手并不是坏事,抱的太紧,会把人勒坏的...”

阮玉默然,微垂玉颌,注目清潭。

春水照面,玉盘衔丝,素手轻拨,晕开层层涟漪,人与月俱朦胧,不消片刻,鳞波返平,弦影依旧。

虽心如云汀,总会拨云见日的...

抚平心弦,莞尔一笑,静言道:“谢谢赵叔,等大哥那边定下来,我会常回去看您的。对了,这么晚不睡,应该还有事要问我吧。”

心知阮玉柔情似铁,只好顺着她,接道:“是有一点小事,还不确定,干脆趁着这间隙商量商量吧。”

阮玉淡淡笑道:“赵叔还是担心雕儿吧。”

一声幽幽之叹,“唉,瞒不过你。眼下虽然毫发无损的抓住了,但到底是野性难驯,,要不是我裹住它的嘴,估摸着能叫唤一夜,咱都别想睡了,这雕儿能不能驯服我心里实在没底...”

暗笑一声,怪不得雕儿一声不吭,还以为它也累了,原来是被封住了嘴巴,叫不出来。

阮玉把垂颈的湿鬓挽于耳后,细道:“赵叔不要心焦,我可以跟它道歉的,只要心诚,它应该会原谅我们的。”

“不会这么容易的,野物本就难驯,这异禽更是天生天养,性情孤绝,说它们通人性,其实严格来讲是瑕疵必报,比皇帝都难伺候。它可不比那两条大蟒,受了你的恩惠,所以知恩图报,方才更上了我们的大当,我担心它对你心生戒备,根本不与你沟通。”

阮玉顿时哑然,想想确实如此,自己刚刚伙同赤蟒逮了人家,转眼就想跟人和好,换谁都会疑心大作。

再一想,既然赵叔都思虑到这处了,应该已经想到了些法子的,哪怕是馊点子...

这头心想,那头已知,悠悠道:“点子确实馊,也确实臭不可闻,只有万般无奈下或许才会一试。”

阮玉面皮微红,装作没听道前半句,心道:“那赵叔说与我听听,我看看能不能用的。”

“西域那边曾流传一种熬鹰之法,说是将捕获的凶禽缚于笼中,不给它吃饭,当夜幕降临时,猎人升起篝火照亮天空,用以激怒它,如果它累了,想闭眼休息,就用小棍一点点的撩醒,不给它一点点合眼或是休息的机会,昼夜熬炼,直到消磨尽它的意志,彻底顺从猎人,也就熬成了。”

阮玉秀眉大蹙,不悦道:“这也太残忍了,我不同意。”

“确实残忍,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敢用的。因为在此期间,猎人同鹰是一样的,都不会吃饭,拼的就是意志,看的就是谁先倒下。这蛊雕自然是能扛住,这么大个一只,一顿吃饱个把月不进食都没问题,我不行啊,只怕它还没驯服,我先渴死饿死了...”

阮玉听的窃笑不已,这话相当在理,不过脑中灵光闪过,倒给她了提了一醒。

细细说道:“这样吧赵叔,不如我们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这样,你看行不行?”

赵迩期恍然,随即兴奋道:“哎!这主意好,既不伤它,也不伤我,更不会坏了彼此的和气,就这么干!”

————

这一觉三人睡的都很是香甜,日上三竿,阮玉才揉开惺忪的睡眼,稍稍给平安跟自己洗漱一番,跟赵迩期支起一个简易的窝棚,慢慢走向蛊雕。

蛊雕利口被封,加之一夜未眠,湛蓝的瞳仁已变作血红,燃烧着愤怒的烈焰。刚一解下布结,便嗷着嗓子嘶嚎起来。

阮玉试着把手搭在它的头上和它沟通,可它只顾扯着嗓子干嚎,根本不理会的阮玉的心声。

赵迩期一语中的,蛊雕果真不相信她。

赵迩期摇摇头,说道:“算了,不用浪费力气了,还是照计划行事吧。”

无奈之下,阮玉只能点点头,转身跟赤蟒嘀咕了一阵,赤蟒便流窜出去了,不一会就叼回一头膘肥体壮的毛猪。

不像张天师,陆法和那般见不得荤腥,赵迩期乐呵呵的抄起金剑,手法老练的把毛猪剐皮剔骨,架在火灶上烧烤起来,不一会便油光四溅,肉香弥林。

赵迩期“唰唰”几剑,把烤全猪斩成几段,丢给双蟒最肥最大的肉块,开始与两人分食。

末了,抄起余下的一条猪腿,晃晃悠悠的走在蛊雕身前,故意扬扬手中物事,把丝丝香气带入蛊雕鼻中。

眯着眼睛戏谑道:“饿不饿,想吃不,但我不给你,哈哈...”说着扬手把肉块抛向赤蟒,赤蟒挺身稳稳衔在口中,矮下脖子又递在了金蟒嘴边。

兴许是嚎累了,此刻蛊雕也不再干嚎,也不看那喷香的肉食,只是一眨不眨的冷盯着赵迩期,仿佛要记住他这张脸。

时近黄昏,赵迩期和阮玉从林中采药归来,又架起了火灶。

赵迩期从袖中又摸出一只细瓶,把药草跟丹药一同投入鼎中,开始熬起药汁。

一具时辰之后,阵阵药香溢散林中。

平安趁热服下浓香的药汁后,早早歇息去了,鼎中还余大半药汁。

这次换阮玉,她端起药汁,来到蛊雕身前,细声道:“还剩下很多,你喝不喝,想喝的话就眨眨眼,我知道你能听懂的。”

蛊雕依然不吱声,冷冷的看着阮玉。

阮玉幽叹一声,转身对赤蟒招了招手,赤蟒顿时兴冲冲的扭了过来,一口含住石鼎,转头回到金蟒的身旁。

阮玉没有看见,当她叹息着转身离去那一刻,蛊雕赤红的瞳仁闪过一丝湛蓝,勾啄上的孔洞喷出两道闷热的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