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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术怪,人怪

置办了一箩筐食材,生起炉灶,架起油锅,赵迩期忙不迭的拖着平安钻向厨房,杵在一旁观赏阮玉如何烧菜。

养伤许久,技艺生疏不少,本来平安是想借着闲暇雕刻术法印章,不过遭不住赵迩期鄙夷的眼神,只好放下刻刀。虽然自己吃过阮玉做的不少菜肴了,但还真没见过阮玉如何下厨,对此,他也蛮期待的。

初时阮玉有些羞怯,身后正杵着两个食客,火辣辣的目光盯紧自己每个动作,切菜都显得有些拖泥带水,阮玉只好一拍菜刀,把两人轰出厨房,随手又插上门栓,这才觉得内心平静下来。

两人无奈,只好悄摸摸的在窗纸上点个指洞,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偷/窥起来。

只见阮玉抄起菜刀,霎时间昏暗的厨房中刀光四起,一截截瓜片上下翻飞,刀背一横,稳稳接住口感最爽嫩的部分,素手轻推,一摞整整齐齐的瓜片落下碟中。

摸过两瓣香芋,刃口上一点寒芒顿时在纤纤葱白见流旋,片刻后,轻轻一抹,香芋便分作薄厚相同的嫩片。

直把窗外窥探的二人看的目瞪口呆,赵迩期半掩口鼻,低道:“走眼了,这丫头刀法入神啊,要是砍人那还了得...”

平安也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抓起盆中尚自游曳的大黄鱼,顿时在五指间奋力挣扎起来,阮玉视线在鱼身稍纵,接着把鱼按在砧板上,刀背一拍,活蹦乱动的黄鱼顿时晕死过去了。

按住鱼身,腕口一转,刀刃内转,银光三闪,黄鱼便被开膛破肚。高高置起,鱼鳞连带腹内的零碎“哗啦啦”的流入杂盆,放入水中涮洗干净后,又从袖中摸出一枝银针,在光溜溜的鱼身飞点一阵,这才作罢。

抱过洗净的冬瓜,摸过短批刀,寒光又现,矫捷的刀影中薄皮碎屑簌簌而落,不一会便绘成了一株青松状的雕盘。

平安压在赵迩期耳旁,低道:“前辈看见没,这像是给你做的。”

赵迩期飞了一眼平安,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回道:“废话,当然是给我的,你看这丫头雕的多好,栩栩如生啊。”

这时候红油也热的差不多了,缕缕青烟腾升。

阮玉把黄鱼倾如油锅,把黄鱼烧至外酥里嫩,迅速把其他辅材按着顺序陆续倒入锅内,操起锅铲开始翻转滚动,目光自始至终留在油锅中,似乎在食材在锅中的变化。

待觉得差不多时候才收铲,整整齐齐的码在盘中,浇上一勺汤汁,顿时香气四溢,窗外的两人口舌生津,立刻拔腿摸了回去。

不一会,阮玉笑吟吟的端着木盘进来,摆下两素一荤,含笑道:“有日子没做菜了,生疏不少,做的不好可别笑我。”

两人赶忙抄起碗筷大块朵颐起来,吃的不亦乐乎。

赵迩期也忘记了“含蓄”二字,此刻吃的满口流油,含糊不清道:“不错不错,手艺相当精到,荤素得体,味道层次分明,就地取材也能做出我这样的叼舌喜欢的味道,不简单,有前途...”

平安也赞不绝口,招呼道:“我也觉得好吃,别站着,快坐来一起。”说着停下动作,给阮玉盛上一碗饭。

“嗯”,阮下解下围裙,也坐下身子细嚼慢咽起来。

吃过晚饭,又闲聊了一阵,阮玉便回屋休息去了。

观了只有两间屋子,阮玉是女儿身,独居一间,平安和赵迩期就只能凑合凑合挤一宿了。

这时,平安摸出一把刻刀,一块木块,开始刻起印章。

刻刀还是那把刻刀,刀口既不算锋刃,也谈不上拙钝,木块更是极为寻常,随处可见,但他却可的很慢很慢,每一刀都好似苦思良久,蹭出一点木隙,然后轻旋刀身,钻砺出几不可视屑粉,周而复始,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直累的满头密汗,却连条像样的纹路都没刻出来。

赵迩期倚在床尾,斜睨那个昏暗的身影,哈欠连天道:“你小子到底会不会雕刻,手艺再差也不至于半天的功夫连一笔都落不完吧...”

平安摸了一把额上汗渍,头也不回的轻声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收工之后发现那些印章全是废品,根本承载不了元气的运转,所以我只能让自己慢下来,越慢越细,越细越好,元气流转也会愈加顺畅。”

赵迩期嗤笑一声,鄙夷道:“有那么玄乎么?难道天一道就不是道门了?法印也是法器的一种,不外乎脉络通畅,气穴宏辟,都旨在降低施术的难度,增进术法的效用。我知道你天一道术法迥异非常,但再邪乎也是殊途同归。”

平安轻吁一口浊气,平复下丹田的腾升,笑道:“或许吧,但我总觉得还是慢些好,术法不同于拳脚功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疏忽心血便白白糟蹋了。”

赵迩期点点头,应道:“这话还算有点道理,就拿我天师道的符法来说,有许多符篆的纹路看似相近,其实功用完全不同。罢了,我来看看你到底刻的是个什么,你小子不会藏师吧。”

平安转头笑道:“怎么会,赵叔尽管拿去。”说着把木块递了过去。

接在手中一看,漫不经心的神情立刻消散,接着眉头立拧,捧在手心仔细端摩起来,越看越是惊疑,好一阵才收回视线,狐惑道:“你刻的是什么东西,一条气脉上怎么能有这么多的气穴,不但深浅不一,而且连脉络都不平整,这样做岂不是坏了元气本身的性质么,就连元气都未必运行的通吧...”

平安笑道:“行的通的,刻完所有纹络就能行的通了,只是还需耗费不少时日。”

赵迩期闭目沉思,半响,把木块轻轻放在平安手中,摇头道:“奇怪,这样诡异的术法运行路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过庞杂不说,若是依照功体的脉络来运转,只怕稍有差错就会相冲,但若是以身为引,驱使天地元气运转的话,又会改变元气本身,极有可能施法不灵,怪,太怪了,想不通,理不明...”

见赵迩期苦思不解的模样,平安唯恐他又“疯”了,连忙劝道:“这是师傅留下的篆相,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画,能用就成。既然派别不同,那术法肯定活有所差异,赵叔何苦劳神费心。”

赵迩期拍拍混沌一片的脑门,叹道:“也是,万一引动我自身元气跟你的印法相驰,经脉错乱就惨了。唉,可惜你修为尚浅,不明白其中玄奥,若是得见你师,想必他一定参透了个中妙处,这次无缘求见,实在太遗憾了...”

平安收起印章,笑道:“那赵叔就再逗留一日吧,我明日就去打听师傅的去处,兴许师傅没去远处呢。”

赵迩期倒头睡下,拉上被子,怅然道:“但愿如此吧。”

平安已发觉赵迩期态度大为转变,似乎从原先的平等变的有些恭敬,心中不免暗道,这个便宜师傅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个印章带给赵迩期的冲击,赵迩期从先前的“拜访”变作“求见”,这是晚辈对前辈的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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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平安领着二人开始寻人打探师傅的下落。

街上似乎比原先冷清不少,只有零零散散的摊位,行人也疏落的可怜,平安觉得有些怪异,抬头望望,天光大好,为何人们都不愿出门?

正迷惘之际,瞧见有个摊主颇为熟悉,是卖瓜果的陈老伯,急忙上前,拱手礼道:“陈大伯好。”

陈大伯微怔,随后干干一笑,恭敬道:“哦..哦,是谷道长的小道长啊,小老儿请好了,道长有何贵干呐...”

平安双目闪疑,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客气?

轻道:“是这样的,我刚刚归来探望师傅,不想他老人家早已不在观中,不知老伯可知晓我师傅去了何处?我...”

“不知道,不知道,小道长还是赶紧问别人去吧。”话还没说完,陈老伯就连连挥手打断,面上显出一副慌乱的神色。

平安顿时一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陈老伯神色更加发慌,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平安见他不知为何不喜自己,只能拱手,转身离去。

这时,陈老伯才撇过头来擦了平安一眼,连抚起伏不定的胸/脯。

阮玉秀眉微拢,捅捅平安的腰眼,小声道:“大哥,怎么回事,我看那老伯好像不太喜欢你。”

平安也不解其意,轻声道:“可能离开的日子有些久,邻里间生份了。不打紧,我再去问下家好了。”

走了几步,见那边是卖炒栗子的杜大娘,平安又快步上去。

平安刚要抬手行礼,杜大娘率先脱口道:“小道长啊,老身也不知你家师傅去了何处,你还是问别家去吧。”

说罢竟直接推着栗子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阮玉看着手还在停在半空的平安,朱唇微蠕,欲言又止。

平安脸一红,尴尬道:“可能...可能,杜大娘也生疏了,无妨,再去问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