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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血厄 十六

萨坤的一把妖火把长街烧成了残垣断壁,街道上的尸体大部分已经被丢出城外,只有零星的乌焦的尸体被遗弃在废墟上,大概盗匪们忍受不了那样的气味。

城门已经完全被毁,取而代之的是两块不知从哪家富户卸下的门板,比原先的城门厚实些,作恶了一宿,或许只有这样的门板才能让他们安心入睡。

城里的哭喊声响了大半夜,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匪徒结队窜进民宅,凡是能看上眼的便搜刮干净,若是偶尔姿色稍好的女子,便会传出更加凄厉的哭喊声。良久,他们才衣衫不整的怀抱大大小小的财物,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直到后半夜,他们玩的尽兴了,玩的疲乏了,才各自从民宅中离开。

城楼上两个匪徒斜躺在女墙跟脚,打着响亮的鼾声,楼下是同时躺着几个匪徒,也早已死睡,至于其他非活尸的匪徒,则被神使撵到了守城士卒原本居住的营房中。

县衙并不大,也谈不上奢华,但神使还是兴奋了整整一夜。

他彻夜未眠的因为说来有趣,他既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忙着抢掠民财,也没有搜集城中的美女享乐,而是在那张县丞的卧榻上辗转反侧,手中搓摸着那枚不起眼的官印,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直冒绿光。

这印章其实很粗陋,材质是寻常的金铜,铸的四四方方,重约二斤,一眼看去灰不溜丢的,,某些边角还生了斑斑锈迹。但神使还是越看越顺眼,越摸越喜欢,忍不住的幻想道,县官的官印都这么好看,那府官的,州官的,甚至是皇帝的,该有多好看?

从这点来看,他这自吹自擂的“神”就是名不副实,且不说有没有“神”,就算有,再掉份的“神”也不会无聊到对一只难看的铜块臆想。

活尸们没有被撵出县衙,而是分居在各个屋舍中,若是有活尸饿了,便有清醒的活尸出去随便捉一个百姓回来,连皮带肉被分食一空,所以,堂后的院子中堆积了不少骨头架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活尸虽然有神志,但是智力低下,比三岁小儿强不了多少,好在会自己出去找吃的,也认得回来的路,不至于自相残杀。

看着天空,东边的似乎已经浮起丝丝鱼肚白,何将军估摸着,应该卯时左右了,差不多该动手了。

虽然他不赞成刘昭然所提的夜袭,但是这也给了他一些提示,不可以夜袭,不代表不可以突袭,现在就个时间段,正是天光将开,人睡半醒的时刻,也是突袭的好时刻。

转回头的,安睡了一夜的兵士们已经有不少人陆续醒来,伯长陆瞎子从草丛中解完手,正提着裤/裆往回走,看到守夜的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由愣了一神。

何将军笑笑,向他招招手。

陆瞎子立刻窜了过来,假装什么都不懂的笑道:“将军,您这么早就醒了啊。”

陆瞎子不瞎,只是一只眼睛有点斜,远远吊在了眉尾,像是脸蛋遗弃了似的,十分滑稽。这样的相貌也导致了他被归为孬兵一类,好在何将军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军中比武见他身手还不错,提拔为了伯长。

为了掩盖天生的缺陷,他学盗匪一样把那只眼睛遮住了,这样看来反而多了些悍勇之气。

先前商议进退时,他也是第一个的出声应和的。

何将军拄槊提身,说道:“嗯,都醒了没?”

陆瞎子面色立正,答道:“差不多都醒了。”

何将军活动下稍稍僵硬的脖颈,定声道:“一炷香之内,吃饱喝足,剿灭匪徒!”

陆瞎子抱拳,“喏!”转身即去传命。

林中很快又汇成几队人马,不同的是,他们的神色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慌乱了。

何将军骑马提槊,训声道:“弟兄们,杀敌建功的时候到了,本将只有一个要求,我不退,你们也不能退,谁敢退,我砍了他的脑袋;我要你们退,你们必须退,谁不退,我照样砍了他的脑袋,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所有人都呼道。

率军行至三箭处,这个距离刚刚好,不会惊动对方,又可以极速冲杀。

何江军眺了眼残破那边的矮墙,满意一笑后神色骤冷,槊指前方,“杀!”

一马当先,杀将出去。

平安熬了一夜,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霎时目露凶光,也跟着拍马紧随其后。

刘昭然和其他策马的伯长,也纷纷追去。

令下,五百兵士立刻化作一道洪流,向郪县涌去。

城头上睡的正香的匪徒忽闻咆哮声,健步声,一个机灵打醒,拾眼一看,吓!数百的兵士正向自己浩浩荡荡的杀来,立刻扯着嗓子呼道:“官军来啦,官军来啦,快去通知神使大人!”

一急之下,连神使更名神都忘却了。

下面的匪徒也早就料到官军会来,只是没料到来的这么快,顿时乱糟糟的向楼营奔去,呼醒尚在睡梦中的其他人。

三箭之地,瞬息即至。

看着近在咫尺的矮门,何将军大吼一声,奋力一挥,霎时扬起一阵烈风,铁槊作锤,砸向城门。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的顶柱登时折成两截,城门亦被巨力劈飞出去,顺势砸翻两个最近的匪徒。

门板下轧出一滩血水,探出的四肢抽搐片刻,再没了动静。

破门未破之际,平安猛勒马缰,那马儿受惊,猛然收蹄,前腿一提,后腿一矮,作腾飞之状。

平安长啸一声,借力在空中连踏十余步,竟然先何将军一步,飞身纵上城台,右掌携劲风击出。

那两个匪徒目中一片骇然,还未回过身来,一人已被平安拍飞数丈,惨叫都未发出便身死当场,另一人则被他单手扼喉,提在半空。

平安脸上暴起了一道道咬筋,怒视此人,喝道:“说,你们来此之时,是不是屠杀了二里铺所有人,还绑了一个叫李青儿的姑娘!”

那人被铁钳一般的手掌扼的满脸通红,口冒涎水,两腿乱蹬,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的拍手。

平安立刻把他掼在地上。

那人猛呼几口空气,咳嗽道:“我不知道哪里是二里铺,不过神使好像是带回了一个姑娘,但是叫什么我不知道。”

闻声,平安立刻涌上一丝喜意,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忙不迭的叩首,带着哭腔说道:“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小的也是被妖怪给胁迫的,他们现在就在县衙,您要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大人您就饶了我吧...”

其实他已经隐约觉得青儿还活着,因为他和刘昭然搜遍了二里铺的尸体,没有发现一具是青儿的,他相信刘昭然就算其他事瞒着他,但是这件事他一定不敢瞒着自己。

现在一问,果然如此!但是对方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单单要留下青儿呢?这令他很是费解。

就在平安岔神之际,那喽啰忽然悄悄摸出一把匕首,猛的扎向平安腰眼。

只可惜他还未得手,一阵疾风掠过,他便缓缓倒下,眼睛瞪的凸大,犹露出凶厉之色。

平安低头一看,喽啰脑门插着一枝飞镖,飞镖大部没入,只露寸许。

一声断喝传来,“不要分神!格杀勿论!”

寻声看去,正是刘昭然手持金剑的刘昭然,正在砍杀四处涌来匪徒。

平安回神,喝道:“他们都在县衙内,我们直扑过去,将他们一举拿下!”

何将军一槊扫飞了几个匪徒,大笑道:“收到!弟兄们,跟着本将的马蹄,直扑县衙,生擒贼首,杀呀!”

他杀伤十数人,发现并没有所谓的活死人,顿时兴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士兵们趁着这股劲头,兴许真的可以完成从任务。

但刘昭然和平安是知道的,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随行的步卒们踏入城门,跟着何将军的长槊,扑向敌军之中。

本来寂静的长街霎时间挤满了双方的人马,沉寂的鲜血再度挥洒在这片废墟之上。

刀枪并举,杀声震天,所有的人都拼作一堆。

何将军一骑当前,掌中长槊好似长了眼睛,指哪打哪,每每有匪徒向他,或者向他的战马抽冷刀子,他总能及时掉转马身避过,接着反手就是一道寒光,捅穿一人,然后大力一挥,挑着尸体顺势又抹过几人的胸膛。

各位伯长也杀的兴起,凶悍之色不亚于何将军,纷纷挡在何将军身前,唯恐上司遭了黑手。

匪徒的队伍前鲜血飞扬,惨叫跌起,后退的脚步愈发频繁,已濒临溃败。

而官军这一方见何将军大杀四方,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则是一片高昂之志,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拱卫上前,奋力挥舞手中的刀枪。

须臾之间,先前不可一世,四处疯狂从恶的三百匪军,竟被打的节节败退,争先恐后的向身后逃窜,向各处街巷逃去。

长街上顿时腾开一块空地。

何将军槊锋指着溃不成军的匪徒,喝道:“孙长,吴贾,你们二人率部剿杀,一个不留,其他人,随我冲向县衙!”

伯长领命,各自率众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