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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血厄 三十

有道是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好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下来,马将军搏命的本事十成早已丟了七八,再加上本就不是什么沙场悍将,这会成了妥妥的门外汉,哪经得住木里扎这莽汉的猛砍。

一合不到,立马堕了下风。

赝本拼着一口狠劲,还是能招架几下子的,怎奈兵器也跟着掉了链子,这还怎么杀敌?

眼看就要刀劈入脑,马卫慌乱中一咬牙,舍马弃鞍,纵身跳下。

一声萧萧惨嘶,戟头直没马背,鲜血狂飙,战马应声栽倒。

马卫就地一滚,站起身来,看了眼痛苦呻/吟的战马,三魂被吓跑了七魄,两排寒牙直磕的脆响。

“他妈/的,孬种,老子劈了你!”

木里扎见对方舍马而逃,登时大怒,挥戟再度劈去。

战马是骑兵的第二条命,平日里好草好料的伺候着,比对婆娘都上心,即使这样还生怕得个大症小病,这兔崽子倒好,刀只是缺个豁口便舍马逃窜,求之不得的战马就这样被自己失手砍死了,怎叫他不惊不怒。

眼看戟枝像奔雷一般又迎面砸下,马卫只得仓惶架刀相抵,同时,身子向后拱挺。

果不其然,“咔嚓”一声脆响,刀身也被劈成了两截,蛇头戟擦着马卫的鼻尖而落,砸进脚隙的大地中,崩起好大一团灰土,扬了他一头一脸。

马卫冷汗簌簌而下,还好有先见之明,不然已成戟下亡魂了,只是神魂未定之际,木里扎就势又是一戟横拍,把马卫扫翻在地。

马卫只觉甲胄上传来一袭剧痛,痛嚎着倒飞而去。

木里扎犹不甘心,策马奔上,要把这厮毙于马蹄。

亲卫们见将军突然就两手空空的倒飞而回,赶忙拦住木里扎一阵猛戳,边戳边呼和一旁的兵士们保护将军。

那些寨落的头人们也不甘人后,见木里扎电光火石间就将敌将打的人仰马翻,士气大振,嗷叫一拥而上,誓要把敌将就地剁碎。

两方围着这方寸之地,你砍我刺,拼的血光四起,哀鸿连连。

那一击没把马卫的恐惧放大,反而激起了久藏心底的凶悍,想当年自己也是战场上趟过刀,喝过血的人,怎能如此窝囊的死在一群贼寇手下,立时狰狞爬面,胸膛苦痛尽消,抢过一人手中的长枪,舍命拼杀起来,这才堪堪挡住敌军的围杀之势。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敌军加入,马卫一方渐渐被逼入敌阵中间,随时都有被绞杀的可能。

危难之际,李福安率军杀入战团,目标直指砍人砍的最凶的木里扎。

木里扎一杆大戟舞的霍霍生风,磕着就死,中着即亡,寻常兵卒根本无力抵抗,马卫一众被打的伤亡惨重,眼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全歼此众,忽闻身后又起杀声,扭身一看,原来是敌阵中派兵前来救援,立时对几个头人喊道:“你们几个在此斩杀这厮,其他人随我迎战来人!”

说罢一夹马肚,率众向李福安扑去。

尚未除尾,又欲斩头,这是兵家大忌,木里扎虽是浑人一个,但也知首尾难顾必有大祸。不过方才他与马卫一众交手后得知,对方将弱兵颓,被自己痛打一番后,其势已跌至谷底,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故此才将矛头指向来人。

李福安拍马赶来,人未到,声已至,“马将军勿慌,李福安杀到!哇呀呀呀....”

怒吼着长刀就向木里扎斜劈而去。

马卫闻声,精神大振,本以为自己将威兵威俱丧,所以王僧略把自己放弃了,只能作垂死挣扎,多拉几个垫背的了事,原来王大人还没抛弃自己,登时手上力气又增了几分,跟贼兵打作一团。

李福安气势虽足,还得手上功夫见真章。

“又来一个绣花枕头!”木里扎不屑冷嗤,挺戟迎上。

刀刚劈下,戟枝便已架住刀锋。

李福安一愣,贼将好快的动作!自己那刀本是由左肩劈至右胸,敌将若要招架应从右发力才对,哪知他反其道而行,戟走蛇行,后发先至,竟以小枝抵住了刀锋。

木里扎大喝一声,双臂发劲,蛇戟顿成出水蛟龙,翻涌腾奔。

登时,李福安腕上传来一股巨大的绞力,急急撒开双手。

大刀脱手而飞,砸进人群中拍翻几个倒霉的兵贼。

李福安抽手一看,掌面乌肿一片,隐隐有血珠冒出,心中一阵后怕,若非及时脱手,恐怕双手就要被巨力拧断。

惧意未消,恐又袭来!

还是直劈,力道如山,戟刃闪着森森寒光,切开尘与风,欲要将李福安劈成两片。

李福安身魂俱荡,怪叫一声,双手向戟杆托去。

“咔吧...”一阵骨节爆裂的脆响,跟着是战马的凄嘶,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李福安口喷逆血,双眼一阵昏黑,掌骨崩裂,十指蜷成鸡爪,肩胛护鳞不翼而飞,膀子也被砸的塌陷下来。

关键时刻他还是抗住了要命的一击,奈何对方实在力大,双掌托之不住,只能把戟杆递在右臂上,这也算是断臂求生了。

兵士们自家将军受了重创,挺刀挥抢一拥而上。

木里扎冷哼一声,戟刃轻抖,竟发出与刀剑一般的清吟,闪烁着夺人心魄的血色光华,挟劲风厉气左右席卷而去!

凛光扑闪中,金铁交击声连绵成一,刚涌上的人丛便如遭车击,陡然四散崩射,断刃与鲜血齐飞。

“别管人,砍马,砍马!”

李福安灰头土脸的从地上挣扎起来,顾不得伤势,疯叫着指挥着兵士。

十数兵士顿时齐齐把刀枪指向胯/下战骑,木里扎一戟在手,悍勇非常,但战马可没他这般武艺,他又顾不得所有的刀枪,马屁/股上吃了好几刀子,立时血流如注。

战马吃了大痛,哪管背上之人勇也不勇,再说,跟他又不熟,立刻死命的扑腾起来。

木里扎一时不慎,竟被挣脱缰绳,颠下马背,蛇戟指地,才没被摔个四仰八叉。

一眼瞧去,战马早就甩着飙血的屁/股逃命去了,面皮一涨,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胆小鬼,给老子回来!”

正要提戟追去,身前身后又被十数兵士堵上,只得把怒火宣泄在他们身上。

这时,马卫终于杀出重围,驰援身受重伤的李福安。

只见他双目喷火,提着长枪,领一班兵士向木里扎杀去。

少了木里扎的勇力,那几个头人自是招架不住怒火冲霄的马卫,斩杀几人后,很快就突围而出。

刀光剑影中,马卫终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东西,不是锋利的刀枪,也不是高超的武艺,而是与敌拼死一斗的勇气。

单枪匹马斗狠不过就要怯战而逃吗?非也,老子人多!只要敢斗,用人命填也要留下他,一条不够就两条,伍长死光了就用伯长填,伯长死光了那就副将和自己填,累也要累死他!马卫发狠的想着。

这样的想法固然凶暴,但他还是小瞧了一将之勇的恐怖。

且不说那些太过久远之人,昔年武悼天王冉闵左刃矛,右钩戟,一身勇力冠绝天下,逢战必是以少胜多,且是大胜特胜,

被逼无奈下,慕容恪把压箱底的铁甲连环马都掏了出来,若非如此,决计会步了羯族的后尘。

当然,严格来说,冉闵并非败给了慕容恪,而是败给了自己的狂傲,败给了兵微将寡,人困马乏。

若是双方兵马均等,或是冉闵稍稍收敛傲气,兵败身死的毫无疑问会是慕容恪,盖因天王之勇天下无敌!

一人之勇,振奋三军!

此刻,木里扎犹如猛虎入羊群,一杆蛇头戟上下翻飞,左勒右探,血肉横飞,无人可挡。

李福安在前抵之不住,被冲的节节后退,马卫在后被头人们想阻,攻之不进,官军又呈出一副败相。

王僧略远眺战况,面色一如从容,实则头痛不已,怎么这么快又顶不住了...

挥手,冷漠道:“霍将军,你也出战吧。”

霍大力心急如焚,他没有统观战局,只真真切切的瞧见马卫和李福安被贼人三两下便挑落马下,虽说未死,但也只能苦苦支撑,这时得令出战,立刻率最后四阵人马前去助战。

生力军的加入很快稳住了局面,木里扎的攻势被倍于己方的官军所遏制。

鲜血染红了大地,每时每刻都有双方倒下兵士,官军死伤惨重,贼兵也同样伤亡不小。

官军胜在人数占优,又有生力军的新入,而贼军胜在木里扎无人可敌,牵制了官军两位将军,十数位副将,伯长等军官的注意力,一时间,三千余官军与一千余的贼军打的难舍难分。

值得一提的是木里扎,在与十数人的缠斗中丝毫不落下风,进退自如。

王僧略头大如斗,实在找不到替官军争辩的借口了,只能把目中放在木里扎身上,似自嘲似苦叹的说道:“早闻羌人多猛士,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区区贼寇中竟然也有这等好手,本是良将,奈何为贼,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