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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意念归窍

平安脑海中飞速搜寻关于魂魄的记载,虽然现在非魂非魄,但形势不容乐观,只寄希望于从中寻得蛛丝马迹,可以打破僵局。

他估计得不错,自己的状态无法久持,不多会,果真有一道极为强烈的意念反馈回来,一股凉意陡然从脚底升起,然后便走便走全身,若是有牙齿在,或许两排好牙都得磕得咔咔作响。

平安明白,这意念是在警告他,若是再不回到身体中,很快就会消散,但魂魄之道艰深晦涩,以自己目前的见识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不禁想道:“是不是自己病急乱投医,找错方向了?”于是不停的拷问自己,希望那意念可以回答。

可惜他失望了,那意念只是最基本的识觉,也就是所谓的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主观的都不懂,它哪里会懂,于是装聋作哑,平安更急了。

看躯壳呼吸平缓,一股股气流从鼻洞中窜进蹿出,掀起一浪又一浪的风潮,平安只觉越来越虚弱,脑海也越来越困顿,与此同时,那索命的光帷竟缓缓从四面坍缩起来,炽烈的光芒变得愈加滚烫,好似一团燎日烘烤,而自己,马上就会在烈日琼辉下灰灰了去。

平安略感绝望,还有些癫狂,觉得老天跟自己开得这个玩笑委实太大了,先前没作成刀下鬼,现在反倒死的更难看,也不知自己湮灭之后这具皮囊还能不能呼出这么“浩瀚”的气浪,就算能,估计也是只会呼吸,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木僵”(植物人古称)吧...

一点灵光倏忽点亮,平安惊荡,对了,魂魄不也是气嘛,只不过是更为精纯以及繁复的“先天之炁”罢了。

不由思悟道:“《灵枢》有云: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窠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为络,其窠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

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眼睛是精气的表现,其中肾之精表现在瞳孔。瞳孔外的黑眼睛是由肝之精来决定的,因为肝开窍于目。心之精表现在眼睛的血络上,肺之精表现为白睛,脾之精表现为约束整个眼系。

换而言之,目为精之所集,至少是五气之精所交汇的其中一处所在,由此而入不知能不能重新融入躯壳中。

眼看炎日逼近,凶焰赫赫,容不得多想,平安飘身眼外,一头扎了进去。

一只巨大的瞳仁赫然身前,四周是一望无际的乳白色釉质,好像水天一色的瀚海中孤悬的一座墨屿,屿堤是瞳仁外圈那些数之不尽的横枝,外支起整只瞳孔,内又延伸至瞳洞深出,像一条条直达深邃的幽阶。

平安长舒一口气,那烈火狂风没有追杀而来,没了性命之忧,心思也重新活络起来,于是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眼珠子,他相信从古至今,数以万亿的人中,也没多少有如此近距离审视自己的存在。

机不可失,于是顺着幽阶缓缓飘入。

初时仍是一片漆静,不知飘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赭红的通道,通道四壁布满了细小紧密的红纹,平安伸“手”触摸,还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沿路直行,从洞口飞出,登时惊骇!

只见四周爬满了粗细不一的鲜红色枝蔓,这些枝蔓曲折却不凌乱,每几十上百枝汇成一束,牵系在一颗圆润的朱果上,朱果不断吸纳着

从须条中传输来的汁液,一滞一动间散发暖暖融融得红荧,无数的红荧灼闪,亮彻整座殿堂。

平安觉得此时不像身处自己的躯体,而是置身一棵万古长存的巨树前,那一条条缠绕就是它的枝杈,一颗颗朱果便是它千万年的结晶。

怀揣无限狂想,平安继续向朱果前行,打算一探究竟。

游进果膜,向内深潜,周围的辉光渐渐由赤红色凝华为暗金色,里面也没有平安锁预想的更为繁密的枝蔓,而是一片片绚丽的色蕴,有青、黄、赤、白、黑五色,正合五蕴之泽。

这时,平安突然感觉身子前所未有的振奋,先前的疲弱之感一扫而光,明白自己找对地方了,于是奋力向更深处游荡。

暗金色继续绛沉,再次回归漆夜,而这片漆夜的苍穹之上布满了漫天繁星,一道璀璨道炫目的银河盘恒于天际,无数星辰似有意似无意的交接触碰,促使它们纷纷绕着银河转旋而动,渐渐流泻成一湍银涡。

银涡盘旋之际,平安感受到一股无可比拟的强悍吸劲,仿佛要将自己扯入其中,可令他惊异的是,这股吸力并没有给他一种五马分尸般的痛楚,反而异样的舒畅,似乎这具虚无的身体本就该属于这里。

于是乎,平安思虑尽卸,拥向银河。

一缕清风拂面,带起一点凉意,平安缓缓撑开眼皮,入眼是一面青绿的石顶,嘴角勾起一抹弧弯,终于回来了!

侧目移去,只见一道倩影伫于窗前,似乎望得出神了。

平安悄悄起身,打着赤脚,蹑手蹑手的一步步贴近她,双臂猛然张开,拥向倩影的腰身。

“呀!”阮玉猝不及防下被一双邪手环腰,立刻惊叫着扭过脸来。

四目相对,惊吓顿时变作惊喜,藕臂立时回环在平安的颈上,踮起小脚,兴高采烈地疯道:“大哥,你醒了,太好了...”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不对,应该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不对...总之,平安已认定了阮玉,月余不见,这浓浓的思情已汇成江河,双臂一拢,把阮玉抱起身来,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

这亲密的举动顿时把阮玉羞了个大红脸,赶紧埋首炽热的胸膛中,不敢睁眼见人。

平安亦只笑不语,相偎相依,感受彼此的温暖,好半晌,才轻声低道:“我回来了。”

阮玉凑得更紧了些,呢喃道:“嗯,回来就好...”

忽的,平安稍稍推开阮玉的娇躯,一脸惊疑地问道:“对了小玉,我不是在法场么,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说罢环顾四周,只见四壁都是人工雕凿的石壁,而是很是眼生。

阮玉长睫扑扇,如蝶翼轻分,映着丰颊上的两坨醉红,妩丽道:“这里是秦川,是赵大叔,道行真人和葛真人救的你,哦对了,主要是凌爷爷的功劳。”

平安微微愣神,问道:“葛真人是哪位前辈,凌爷爷又是谁?还有,你不是在萧王府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阮玉见他连珠炮似的抖出一连串疑问,莞尔一笑,故作神秘说道:“葛真人就是灵宝派的掌教真人,凌爷爷嘛,等他回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平安露齿一笑,两手掐上红扑扑的脸蛋,搞怪道:“死丫头,月余不见,还学会卖关子了,掐死你掐死你...”

人醒了就该洗漱吃饭了,阮玉才不跟他打闹,笑嘻嘻地拨开“罪恶”的双手,正欲开口,视线猛的一垂,看到一双光溜溜的赤脚,赶忙嗔怪道:“你怎么不穿鞋袜就下塌...”于是牵着手心回到塌上,要给他穿好鞋袜。

平安刚忙摆摆手,自己跳回塌上,一边自己动手,一边询问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从王府来到这儿的呢。”

阮玉走在石案旁,沏上一盏热茶,委身坐下,答道:“我无意间从下人口中得知你要被问斩,所以就跟萧王爷请辞了,然后赶去求助赵大叔,赵大叔一口允下,于是赵大叔乘着小黑,哦,就是蛊雕,赶往江南,请道行真人和葛真人出手相助,大概就是这样。”

阮玉刻意略去了萧王府的经过,只是不想让平安担心,反正现在诸事已毕,各自安好,就没必要提这么一段糟心的过往了。

穿好鞋袜,平安凑了过来,端起茶水微唊一口,笑道:“原来是这样,待我谢过...不,等过些日子我还是亲自去拜谢诸位前辈吧。”说罢目光微垂,笑容渐渐褪去,两道愁眉又浮于额头。

阮玉见状,以为他身子有恙,把上他的手腕,关切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平安抬头笑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一时走神。”

说罢站起身来,又走又跳,故作轻松的说道:“你看,我身子骨好的很,这次昏睡,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大梦,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似的,比往日不知好上多少!”

他的身子的确无恙,只是想到了若是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常兮师兄那边该承受多大的压力,天一道会不会也因为自己而横生变故?由不得平安不曾想过,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众人被劫法场所救,万万想不到所有人都已见证了他的“伏法”...

阮玉拍拍平安的手背,温润道:“大哥,有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独自藏在心里,我也能为你分担几分的。”

平安心头大暖,温柔道:“放心,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