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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约斗

好个不知好歹的硬骨头!常兮须发皆张,目光凝注片刻,叹了一声,冷道:“小师弟现已无恙,小师妹业已与他团聚,你可以走了。”

刘昭然猛然回头,渐渐浮起一丝笑容。

从看到那圈白地起,他就隐隐觉得平安尚未身死,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只能一而再的求问常兮,可惜他绝口不谈,那就自己就只能去慢慢探查了。

或许是被诚心打动了,常兮一言凿之,终于让他悬着的心安然落地,立刻拱手,一揖到底,说道:“多谢前辈。”

话一落地,虚弱不堪的身子也跟着趴在地上。

这时,又一声娇呼响起,“死色鬼,你怎么啦!”

田红怜娇娆的身姿猛然从远处现出,三步并作两步就奔了过来,一把抱上刘昭然的身子,伸指探向鼻息,呼吸急促,伴有痰喘;再抚上额头,好烫!是发烧晕死过去了。

田红怜也不管这老头是敌是友,抱起刘昭然就往回跑,难知刚一起身,常兮断然喝道:“站下!”

田红怜蓦地停身,转过脸来,凝眸含嗔,上下打量了常兮一瞬,硬邦邦地说道:“干嘛?”

刘昭然昏了醒,醒了昏,身子本就虚弱的厉害,现在又逢乍寒还暖时,必染上了风寒,再让急火这么一攻心,那是内火外烧,不赶回去好生养病,极有可能新病旧患一起迸发,介时麻烦就大了。

常兮板着脸,说道:“你就是‘倚翠浓’的人吧。”

吆喝!老头子都认识自个了,看来是人老心不老...

田红怜黛眉轻扬,不悦道:“关你什么事,没事我要走了。”

常兮冷声道:“他可以走,你不能走!”

田红怜粉颈一歪,气乐了,说道:“你老糊涂了吧,他都晕过去了还怎么走?再说,荒郊野岭的,你一糟老头子不放我这黄花不大闺女走,想干什么呀?”

混迹“倚翠浓”也有小半年了,别的没学到,这伶牙俐齿倒是长进了不少,先泼他一盆黑水再说。

好一条刁滑的舌头!常兮冷冷飕飕地回道:“他,老夫自然会送走,至于你,自然是请到牢狱里坐坐,那里阳光明媚,万物滋长,你这朵黄花必能开得更艳,更长久。”

田红怜心头猛烈地一震,糟了!定是被发现了...

这倒霉鬼是朝廷要犯,自己跟他混迹在一起,肯定也有问题,说不定就连哥哥姐姐也被发现,此刻已有卫士堵上门去了。

她想的不错,常兮确实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并非刚刚发现,而是十日前便已知晓。

自和田家后人交手后,常兮就留意到了这点,所以人手尽出,在长安城中探查一切可疑之人,一番不动声响又紧锣密鼓的探查后,终于获得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倚翠浓”。

这家不大不小的花坊看起来并无异样,可却有一个人极为特别。

在他与楼里的人打招呼时,所有人都显得颇为殷勤,可当他转身离去后,有些人的态度立刻大变,只道他是楼里普通的乐师。

严格来讲这一现象并不算稀奇,毕竟身前当人,背后骂鬼的多了去了,但一向敏锐的唯成(常兮弟子)却觉得此举有些不同寻常,于是他立刻禀告常兮。

收到这个消息,常兮立刻命唯成画下此人形貌,果不其然,常兮当场拍案,认定此人正是与他过招的田家人,而“倚翠浓”中的所有人,应该都中了此人的幻术,只是他功力还未臻至化境,所以中术之人偶尔会出现散功之相。

刺客们历来喜欢藏身于鱼龙混杂之地,只不过田家人不是一般人,乃是名门之后,所以常兮目光不由被引去了那些显贵出入之所,灯下黑是高手惯用的伎俩,哪知这人竟真就委身烟花柳巷中。

唯成询问是否立刻捉拿,常兮摇摇头,命他深挖,再探。

放长线钓大鱼是常兮的一贯作风,既然知道了藏身之所,务必要一网打尽。可当唯成再次回来时,却带来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平安的那个朋友正在此人休息处养伤。

前后一想,常兮顿时明白了,应该是小师弟借净业寺的老和尚之手,把人送去的。

这么一来,这事就不那么简单了,看在小师弟的面上,同行的那人可以放他一马,但这田家人,该不该放,能不能就需要斟酌一二。思前想后一番,常兮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先看看再说。

如今看来,这田家人应该不是平安的朋友,毕竟哪有让受伤之人来收尸的道理,所以,常兮要留下这个女子。

田红怜见这老头面色骤沉,知道要发难了,俏目微眯,决定先动手!

纤指一曲一弹,一枚暗子朝面门打去。

常兮动也不动,衣衫倏震,一股寒气迸体而出,脚下青草登时打成了冰雕,那暗子尚未近身便被冻住,歪歪扭扭坠在地上,“啪”一声,摔成一地冰碴。

一双俏目惊瞠,这是什么妖法!娇呼一声,抱起刘昭然,撒腿就跑。

她来时匆匆,没有丝竹傍身,手段也就绝了七七八八,绝非老妖怪之敌,现在又多了一个舍不得丢的累赘,只得先走为上策。此地距街巷不算太远,天光犹亮,只要溜到人多处,凭自己这姿容,吼上一两嗓子,就算老头手段再高也得手忙脚乱一阵。至于住处是不是被人堵上了门,也管不得了,先回去再说。

常兮森然一笑,脚尖轻点,身挟一股寒流奔涌而出,瞬息间就赶至身后,五指大张,勾向娇嫩的后颈。

田红怜只觉脑后传来一股寒风,颈上的汗毛都炸立起来,心道,完蛋了!

这时,眼前突闪一道疾影,快到迎面而过都看不清来人的身形体貌。

“嘭!”一声劲响,空气中炸起一个闷雷。

劲气四散,田红怜被劲风所冲,唉吆一声,跟来人扑了一个满怀,举目一瞧,立刻欣喜道:“大哥大哥,你来得正好,快打跑这个老寒腿,他不让我走。”

田崇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不得胡言!”

田红怜故作委屈地抿抿嘴,转过身来看着常兮,再看看怀中的刘昭然,香肩一提,抱得更紧了。

田崇翰拱手先礼,笑道:“前辈安好,舍妹年幼,不慎冲撞了前辈,还请海涵一二。”

常兮冷冷看着他,沉声道:“又见面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田崇翰笑笑,明知故问道:“幸会,幸会,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常兮淡淡说道:“你以为呢?”

田崇翰说道:“在下以为都是一场误会,不若就此离去,免伤和气。”

常兮冷哼一声,右手轻抬,掌面已布满寒霜,散发着凛凛白雾,说道:“大逆不道也是误会吗?”

田崇翰轻喟,看来怎么都要做过一场了,不然怕是无法脱身,点点头,说道:“好吧,那就点到为止。”

话音未竟,二人不约而同的对空劈出一掌。

“轰...”,掌力相击处爆起好大一团烟埃,槁草被劲气扯得粉碎,随尘烟漫天飞扬。

常兮身子急退,衣袍带风,哗哗作响,田崇翰同样暴退一丈,只是在抽身时分心替小妹挡下了部分劲气,以至不能尽数卸力,胸前一紧,眉头微攒,又迅速展开。

相争相斗时,最忌讳作过显露地表情,因为对手会从你的一举一动中探知出你是否为外强中干,即使两人曾交手过一次。但今时不同往日,有两个累赘在侧,必然会影响到自己,这一击,他受了轻伤,为防常兮看破,他必须忍下。

而清醒的这个累赘武艺稀松,看不出其中的细微来,只觉得狂风骤袭,又是唉吆一声仰面栽倒,只是倒下时双臂还紧紧抱着另一个累赘,任由他横在自己的娇躯下。

刘昭然好歹也是百来近的壮小伙,当胸横坠,压得田红怜好不难受,险些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常兮没有趁虚而入,定下身子,瞟了几人一眼,淡淡说道:“老夫也不沾你的便宜,来这边,我们再打过。”

田崇翰微微一愣,笑道:“此举甚好。”

他可不认为常兮是烂好人,而是认为对方心高气傲,不屑趁人之危。上次交手,自己落了下风,若是再次落败,这两人也休想逃遁,既然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

缓缓走至一边,常兮开口说道:“上次斗法,你输老夫一筹,若是再斗法,你胜算依旧微乎其微,但老夫毕竟年长,赢了也算不得光彩,这次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只斗拳脚,不斗术法,你意如何?”

果然如此...田崇翰点点头,说道:“若是晚辈侥幸得胜,当如何?”

常兮双目乍寒,冷道:“赢了,老夫就网开一面,放你们走。”

田崇翰拱手,神色顿时肃然,拾起衣袖,道:“请!”

一道素影贴地而起,挥掌排风,滚滚翻翻如一道疾流,从顶上冲涌而下。

常兮阴眸凝注,周身劲气暴涨,寒烟笼盖,右手并作剑指,往上一抬,迎着田崇翰的掌风来势,虚空一划,半弯银虹,把掌风刺穿,且立分向两旁,飘掠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