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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闷闷不乐

王琳何尝不知,游胡子气得不是他王琳王子珩,而是在跟自个较气,如果游胡子真的愤而暴起,就算王爷出面也无济于事,能兜住这头凶虎的,大概也只有青梅竹马的李鸣竹跟朝思暮想的萧含贞了吧...

萧大公主自吃酒大醉,火烧萧王府之后,摇身一变,又复作往日冷艳逼人的冰美人,对所有人都不假颜色,当然,对游鸣山除外,可谓是深恶痛绝。

李鸣竹则恰恰相反,暗里虽然还是对游胡子冷嘲热讽,非打即骂,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给足了男人必要的面子,而且王琳看得出,自从萧公主出现后,她对游胡子更贴心了,仿佛害怕冰美人欲情故纵。然后一举剜掉自己的心头肉。

说真的,王琳实在搞不懂这三人到底搞什么鬼,一本《绝书》翻的烂熟,却不曾记载男女之事,也就不愿费心费力去解别家的乱麻,反正人在就好,人在,就能安抚躁动的心灵。

“江面上有财宝啊,杵在外边干什么,进来暖暖身的。”

泼辣中带有三分娇脆的声音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李鸣竹嚷嚷的。

游鸣山转身向船舱看了一眼,拖着步子走向船舱,慢吞吞地掀帘进去。

船舱中,李鸣竹打着赤脚,盘膝坐在一块暖毯上,身前摆着一只铜盆,里边炭火烧的通红,炭火中立起一副支架,架中穿有一张铁网,上铺有几串烤肉,火苗透过肉串,舔舐着架顶的小火炉,炉盖翻沸,喷出浓烈的酒香。

抬眼瞧了下游鸣山,从身后拾过一张矮凳搁在边上,用油腻的衣袖擦揩了几遍,淡道:“坐吧,酒刚温好,趁热,烤肉等下就能吃。”

游鸣山一屁股蹲在凳子上,取过酒勺酒碗,掀起炉盖,舀上满满一碗盛在李鸣竹脚下,再给自己盛上半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拍下酒碗,顺手还褪下靴袜,露出一双臭烘烘的大脚丫子。

李鸣竹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铁签,把那双臭鞋抄过来,跟自己精致的小短靴一块码齐,摆在身后,这才继续烤肉。

游鸣山伸手,从李鸣竹掌中摸出铁签,木然道:“你先喝着,我来烤。”

李鸣竹嘴角一翘,两手拍拍,说道:“吆,会说话了啊,我还以为你被人下了哑药,害我担心好几天哩。”

自从投靠萧绎后,两人就在江陵置下一处宅子,同居不同室。因为是山贼出身,水性奇差,所以游鸣山平日不是在军营待着,就是乘船出水,十天半月才回去住上几天,两三个月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前两天,不知为何,游鸣山突然性子大转,回去后也不跟她嬉皮笑脸了,气势汹汹地绷起一张冷脸,好像要找人拼刀子似的。

李鸣竹见他不大对劲,赶忙上前询问,游鸣山却是一言不发,挥掌拍烂了整张桌子,然后把屋里能砸的统统砸过一遍,丢下“没事”两个字后,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李鸣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他是被王琳那个小白脸欺负了,不过转念一想,小白脸的水军才刚刚组建,手底下用的还大都是自己那帮匪兄匪弟呢,怎么敢这么快就摆官威,于是第二天就去军营走了一趟。

多番打听下,才有一个弟兄偷偷告诉他,“沈兄弟行刺宇文泰未遂,被当场擒获,不日问斩,二当家(以前游鸣山是大当家,从军后王琳就成了大当家)请命解救,结果大当家不许,所以发火啦!”,末了还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别说是他泄密的,不然屁股要吃板子。

李鸣竹顿时明悟,下一刻骇然,沈妖道胆子也忒大了,行刺完萧大和尚还不够,刀口一转,又瞄上了北边,难道打算把所有的皇帝都捅上一遍吗?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次脚底插针,被人给生擒活捉了,而且远在千里之外,叫这班弟兄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能干瞪眼,穷着急。

转念一想,又觉得小白脸也真是的,如此大事还瞒着自己,要是自己出面,家里那些桌椅板凳也不用遭殃了,现在统统砸个稀烂,这重新置办的银钱,得他来掏!

不是李鸣竹不想救,而是爱莫能助,从江陵到长安,迢迢两千里,日夜兼程也得跑七八天,到了也虚脱了,哪还有力气救人,何况长安是什么地方,凭自己这帮材料,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只能扼腕叹息,给那不走运的妖道逢年过节多烧几炷香吧...

这不,第三天,她就急匆匆的跑船上来开解了。

不多会,烧肉就烤好了,油水滴打在火盆中滋滋作响,游鸣山递给李鸣竹一串,自己抄起一串,狠狠啃了一口,然后扭头,喷着唾沫星子含糊不清地向舱外骂道:“他娘,的!有奸贼盼着我吃哑药呢,咱可得小心些,别前脚吃了肉,后脚就不会说人话了,顺便把米缸淘上几遍,免得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咋个事。”

说罢抢过李鸣竹脚下那碗热酒,就着烤肉“咕咚咕咚”咽进肚皮,又扯着嗓门嚎道:“毒呀,敢情不是哑药,是砒霜,毒死个人啦,啊呸!”

这一通指桑骂槐骂的好没道理,幸好王琳不是斤斤计较之辈,不然非得甩开膀子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王琳目光凝视着鎏金江波,船头开浪,金花碎剪,一天中最后的温暖即将洒尽,听着船舱中喋喋不休的叫骂,漠然的面上渐渐浮起和煦的笑容,心道:“骂吧,骂够了,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好一会,游鸣山才撒完了野火,闷头吃起酒肉来。

李鸣竹挪了身子,半依半躺斜在毯上,许是脚凉,两腿一踮,干脆把脚丫子送进游鸣山的怀里,慢慢悠悠地说道:“行啦行啦,骂得我耳朵都生出茧子了,你说你大字也不识几个,搜肠刮肚也蹦不出几个带墨味的屁来,真要想出口气,撸起袖子出去给他松松骨,窝在这里放臭屁有个鸟用。”

游鸣山吃的满满油光,闷声闷气道:“算啦,咱的朋友本来就没几个,现在平安吃了疯人散,两腿一蹬,喂了王八,我要是失手再打死一个,往后岂不寂寞的慌。”

李鸣竹撇撇嘴,指着游鸣山的鼻子,鄙夷道:“你看你那副熊样子,官还没做多大,钻墙挖洞的本事倒先学会了,你看看人家平安,大丈夫大男儿,小个的瞅都不瞅,刀子一亮就砍向狗皇帝,这才叫真豪杰!”

游鸣山把手上的油污往李鸣竹洁白的小腿上抹了抹,没好气地说道:“豪个屁豪!无怨无仇的,干嘛非要砍皇帝玩,就算穷的吃不上饭了,寻个深山老林一钻,凭那身本事还怕饿死不成?再说,他倒是一了百了了,剩下阮姑娘孤身一人,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你说,我要翻白眼了,你能睡的踏实?”

李鸣竹撕着烤肉,一点一点往口里送,笑道:“这话虽然狗屁不通,倒是顺耳不少。”

脖子一扭,向外边呼道:“外边吃风的,死人啦?搭个话!”

“李姑娘请讲,在下知无不言。”

王琳淡淡回道。

李鸣竹和热酒,问道:“讲讲妖道的战绩如何,宇文泰是不是被吓的尿了裤子,有没有阮妹子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许作假!”

王琳回声答道:“据杜龛来信,沈兄弟一战杀高欢手下暗侍头目‘剔骨刀’(刀爷),重伤天一道异术高手,宇文泰被吓的胆寒,缩在楼台瑟瑟发抖,至于阮姑娘,还尚未得报,应当是被他藏于别处了,目前看来,性命无忧。”

这一番连吹带哄,李鸣竹立时眉开眼笑,说道:“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把阮妹子拖下水。”

见游鸣山充耳不闻,还是在埋头狠造,脚趾掖了掖他的腰窝子,佯怒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彪悍的战绩,死也值得了。”

游鸣山闷闷不乐道:“有个鸟用,人都没了。”

李鸣竹见他如此不开窍,秀眉一吊,又是口吐香兰。

这时,王琳突然传来一声惊呵,“不对,那边有东西靠来了!”

天已黑下,夜幕就像一顶巨大无朋的穹盖笼覆着这浩渺的长江,江水波涌,水色也慢慢黝黑起来,可夜深与风浪无关。

凭着多年出水的经验,王琳感觉到船头的阻力似乎大了一些些,可明明是顺流而下,船只怎会无故吃水增多呢?虽说江面上,十里之外犹如近在眼前,可那也是有明火的情况,眼下黑漆漆一片,任他目力再好,也难以看清远处是什么东西。

闻声,游鸣山赶忙擦亮烛火,为漆黑的江面点起一点萤光。

借着这点萤光,王琳眯眼细望,远处的朦胧中好似矗着一具人影,没错,就是人影!

那人影缓缓飘来,恍如暗夜中行身的鬼魅,顿时给他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前边的娃儿,快些停船,老道有事跟你说。”

雄浑淳厚,又老气横秋的声音隔空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