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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玉璧血战三

闻声,鹑首,鹑火,鹑尾三人立刻策马上前,齐齐翻下马背,单膝跪地。

鹑首神色冷峻,沉声道:“弟子给师叔请安,师叔有何吩咐?”

平安目中闪过一丝惊异,虽僭居尊辈,但他何德何能敢受此大礼,更令平安诧然的是,如此训练有素,绝非赐下灵草灵药,或者武功秘籍可以办到的,必然施以重恩,方才以死效命。

惊叹常兮手段非常之余,右掌虚抬,一团柔风起地,把三人轻轻托起,和声道:“不必多礼,日前忙于赶路,未及相询诸位,还请多多见谅。”

鹑首脸色立缓,心中好感骤升,原以为这小师叔心高气傲,看不上他们这些奴仆,哪知竟然这般和气,忙躬身施礼道:“师叔万勿如此,弟子身份卑微,岂敢承上礼,师叔有事唤下即可,弟子定效死命!”

平安定定地看着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坚毅中略带欢喜的目光,一股五味具杂的难言之感油然而生。

平安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哪怕是刀山火海,这些汉子也会纵身扑去,身为天一道的弟子,有这样的同门是幸福的,但生而为人,他们的忠诚又显得那么的卑微。

踌躇片刻,细声道:“言重了,我是想问...想问你,‘鹑首’就是你的名字吗?”

鹑首明显一愣,面上略显踌躇。

平安看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愿刨根问底,挥了挥衣袖,轻轻笑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鹑首张了张嘴,升到嗓子眼的言语又掖在当中,吐也不是,不吐亦难,柳敏适时解围,笑道:“是这样的,十二天次由来已久,各首领惯以天次为名,一旦功成,便升至各师长座下亲传。毕竟我派术法难成,除极少数气海天成者,只能择根骨优良之人习练经脉之功,以此广开门源。”

平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些人都是一只脚踏进师门的“打手”,只待衍化气海就能得几位师兄赐名,所以现在的名字只是个代号,说之无用,他们所期待的是将来的名字。

十二天次,十二天次...重霄卫!平安闪念,疑声道:“你可曾听说过重霄卫?”

柳敏含笑答道:“大梁重霄卫声名赫赫,师侄岂无耳闻,师叔想问的是重霄卫似乎与我派天次雷同,确否?”

平安点头。

柳敏徐徐说道:“这二者其实并无相联,天次源于大魏尚未分崩时,由祖师天辅真人所创,而重霄卫乃是梁帝所建。天次所收之人均为有望走练气一途之人,而重霄卫多敛江湖游侠或奇门怪客,走的是奇淫巧技的路子,鲜有练气士。

后梁帝特意命人铸下神剑十三柄,分发重霄诸人,自领四方神剑,其用意除彰显国力外,不过立物言志,表其一统天下之心。只是现在看来嘛,啧啧...”

平安不由失笑,轻抚下裹于马背的剑囊,心道:这萧和尚也算千古奇人了,只是神剑今犹在,壮志作古消,可惜...

闲谈一阵,众人起行。

平陇村后,左临高山,右依寒林,此时星月渐起,凉风猎猎,隐隐有种凄冷的味道。

平安策马在前,忽得眉头一皱,勒缰停蹄,抬掌凝声道:“停!”

众人闻声止步。

阮玉小嘴凑近,在耳畔低道:“大哥,有人在林子里窥视我们。”

平安微微点头,炯炯瞳光射向林中,林中乌色难辨,偶有夜鸟啼鸣,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但他御风术初成,对风之气息有了焕然一新的体悟,刚才有一瞬间,风中凭白多了一丝凉意,令他顿生戒意。

一枚剑符悄然滑入指缝,两只精瞳扫视林中,目光骤停,剑符陡然激射,夜光之下,幻成一道异彩!

流光刹影,一株腰粗的劲松从半身处一劈到底,上半截折腰断落,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众人哗然,此处竟真有藏有一个黑衣裹面的探子。

那探子见行迹败露,压肩曲膝,似要逃遁,平安目光如电,登时一掌印出,剑符急转,在那人身侧飞旋一遭,只见那人周身立时缚上七八道宛如实质的劲流,五花大绑一般悬于半空。

“你是什么人,为何窥视我们!”

平安冷声道。

唯羽眼睛一亮,赶忙上前呼道:“且慢动手,他是玄枵。”

平安闻声微怔,挥手解开风缚,玄枵从半空跌下,调整身形,稳稳落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扯下面罩,躬身礼道:“见过两位师兄,见过...”

目光望向平安,有些惊惧,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个年轻人太过匪夷所思,所施之术像极了天一道的术法,但从未见天一门人使过,在那一刹那,死亡的气息充斥了他的周身各处,只要那人稍稍用力,自己就会被暴虐的风力所绞杀。

唯羽回身,为玄枵一一介绍诸人。

玄枵大惊失色,满目惊惧瞬间化作惊喜,赶忙俯首贴地,恭敬道:“弟子见过二位师叔,见过柳师兄。”

平安不由暗骂自己草木皆兵,轻吁一口气,虚虚一扶,含笑说道:“不必多礼,起身说话吧。”

玄枵起身道谢。

平安关切道:“方才猝然施手,没有伤到你吧。”

玄枵摇头,呲牙一笑,说道:“没有没有,师叔神功妙法,弟子丝毫未损,师叔你看。”

说着伸胳膊弹腿,以证所言不虚。

这时,久不出声的唯成横眉冷眼,斥道:“玄枵!不得无礼!”

玄枵面色顿垮,耸下脑袋。

兴许是探子干长久了,以往的酷劲被磨灭了七七八八,露出了本来的性情,其实也对,死气沉沉是干不了探子这行的。

平安挥手笑道:“无妨无妨,活跃些好,亲近嘛。对了,你不在城中,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方才见面连招呼也不打,险些误伤于你。”

玄枵兴致勃勃地说道:“禀师叔,弟子奉韦将军之命前去打探敌军虚实,归来后尚未回城,便远远听到有马队声,于是便顺势钻进林子里查探,哪知来者是诸位师兄师叔。因为夜色稍暗,弟子初时没太看清,所以不敢贸然出声,哪知刚刚看清,想现身行礼时,就被师叔你给绑了。”

平安笑道:“原来如此。”

柳敏上前问道:“你可探得敌军已到何处,兵马大致多少,领军将领为谁,随行部将又是谁?”

玄枵立刻正色,抱拳回道:“禀师兄,敌军现在已至城西百里外,兵马太多,一望无际,扎营起码有四五十里;大纛书‘高’字,领军将军应为高欢本人;随行部将众多,大致有斛律,段,彭,薛,高,刘,等诸多将旗。”

柳敏噤声,猛抽一口凉气,说道:“高欢这是尽起河东之兵来犯啊,好大的魄力!”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好脸色,不说其他,单单那结营四五十里就足够骇人听闻。

平安收摄心神,轻咳一声,说道:“好了,天色已晚,先进城再说吧。”

————

韦孝宽站在城楼的一处平台上,俯瞰车马行人依然不减的街道。往常在这个时辰,城中民众大多已关门歇业了,而现在,因为自己把十里八乡所有的百姓都召入城中,所以一下子热闹不少。

可这种繁华,在他的眼中是虚浮的,韦孝宽看出的,所有人的行人都是在茫无目的的走动着,摊主们更是无精打采,既懒得吆喝,更不会留人驻足,所有人都知道,战事将起,无论他们愿或不愿,这个城池都需要他们来一起守护。

不久之前,韦孝宽接到了转镇玉璧的军令,起初他有些不解,因为玉璧城多年以来一直是由王思政所镇守,且成功抵御了高欢的大军,为何突然令自己接手?可短短数日后,一封密报传来,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高欢二次西征,目标直指玉璧,王思政要转镇荆州,临行之际,推荐他来把守这块要地。

玉璧城虽小,但地势奇特,只要兵精粮足,战法得当,足可挡数万大军。守此等险城,实属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虽年近四旬,韦孝宽还是止不住心头的乐意,于是他立刻帅兵,日夜兼程赶来。

可到了一看,顿时傻眼,因为王思政走时,未给他留下一兵一卒,而他的帐下,兵马不足三千人,这点人马如何守城?

当第二封密保传来时,他的心更凉了,高欢倾河东之兵,总计十五万余。

要知当初王思政镇守玉璧,兵马足足多自己三倍有余,且正赶寒季,风雪交加,高欢大军先前还逢血战,将士们归心似箭,无心恋战,种种原因结合,才迫使他不得不罢兵还朝。现在呢?正值秋高气爽,又是精兵猛将初战,士气昂扬,这玉璧城除了占据地利外,天时人和统统落于下风,如何守之?

一时间,韦孝宽头大如斗。

他也明白,朝廷是不可能再给他派兵了,否则也不会将这又臭又脏的烂事甩给他,逼不得已,只得自己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