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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母女交心,朋友相见

浑身还是湿哒哒的,被江水浸透的衣衫极不舒适的黏贴在身上,鞋子也被泡的湿滑遛脚,走起来鞋跟一沓一沓的,若不是一路走下来平安的脚趾一直用力顶着鞋面,让鞋子不至于脱脚,恐怕就丢丑了。

游鸣山没有这个顾及,他穿的是精致的兽皮短靴,就算跟平安一样,以他的个性恐怕不会这么难为自己,索性光脚丫子走路了。

系下发带,湿漉的长发拖着不肯滑落,平安只好伸手捋了下去。解下长袍,褪去内衫,露出一身颇为刚健的身躯,虎背猿臂,彪腹狼腰,挺拔而不失美感,

肤色适中,肌肉紧致规整,喜人的锁骨交抵,足以摆的下十枚铜子。

踩着小胡凳泡进氤氲腾荡的浴桶中,暖熱的浴水没在胸口,侍者还贴心的往里添了些香草,花瓣,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花香。

泡澡本是为了去乏提神的,奈何平安太困了,一入浴桶就止不住的哈欠连天,这香浴又实在磨人的厉害,眼皮愈敢沉重,不由的耸拉下来,遮住了墨色深眸,迷迷蒙蒙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拍门声跟游鸣山偌大的嗓门声,“平安,洗好了没,怎么洗个澡洗的这么墨迹,跟娘们似的。”

紧接着又传来了李鸣竹独特的娇喝声,“你洗那么快赶着投胎呀,老娘身骄肉贵,向来洗的慢,搓的狠了磨破皮你赔得起吗?”

这两冤家的打情骂俏声顿时把平安惊醒了,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梦也没做好,很杂很乱,尽是各种断断续续零碎的片段,醒来又全然忘记,只好把头埋进水中,胡乱擦洗擦洗了事。

换上一身新衣,推开屋门,游鸣山正背着身子倚在院中的桃树下,伸长了脖子正在东张西望。

平安上前拍拍他的肩头,游鸣山立时扭身回来。

吓!好家伙,不愧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下胡装穿戴新袍的游鸣山焕然一新,刮掉了稠密的短须,扎好散乱的墨发,显得清爽又刚毅。

只是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了,“嘿,你搓完澡啦。这王府就是就是不一般,比寨子里可显贵多了,浴桶闻着都比寨里的香。”

平安失笑道:“这是自然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老家的草庐,悠闲,自在。”

游鸣山把“咸猪手”搭在平安肩上,笑道:“这倒是实话,金窝银窝不如咱家的狗窝,寨子里再差那也是咱的家,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有人敢说不可以。反倒是越是这富贵人家,臭毛病越多,规矩也一箩筐一箩筐的立着,生怕别人瞧不见自个的身份。”

平安笑道:“可不就是么,所以呀,我现在越来越喜欢做道士了。”

游鸣山道:“怎地,你以前不喜欢吗?我觉得你很适合作道士啊。你看你这身行头,这份气色,再加上这身本事,你要不作道士,还能做什么,街头卖艺吗?”

平安想了想,认真道:“以前我从没想过做道士,虽然很穷,但是很逍遥,很快活。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希望没有这身本事。”

游民山撇撇嘴,“那你还还说你喜欢做道士,前言不答后语。”

平安从袖中画出一枚剑符捏在指尖,剑符烨烨生辉,掩住眼底的哀伤,“那是因为如果没有作道士,我就学不了这身本事,若是学不了这身本事,我也不会选择作道士。”

游民山摇摇头,“我不懂,我也不想问,每个人都有往事,只要你觉得对就好。”

说完往外挪了挪身子,聪明的跳个这个话题,“瞧瞧,我这身行头够看不,有没有大变活人的感觉。”

平安郑重的点点,微笑着称赞道:“气宇轩昂,卓尔不群,足以称得上美男子。”

游鸣山贼里一笑,摸着脸庞很不要脸的自夸道:“我也是这么觉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学女人一样照着铜镜捣整,不枉我剃了伴我多年的胡子。”

“德行”,一声李鸣竹独特的冷哼传来,阮玉也并跟在身后。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了游鸣山的耳根子,厉色道:“你把胡子剃了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没了胡子一点男人味都没有了,你想学人过桥上卖弄酸词勾搭黄花大闺女吗?”

游鸣山痛的矮下身子,双手抱拳,眉眼挤在一起可怜兮兮的求饶道:“我哪敢呀,我就想打扮的体面点见人,不然丢了咱牛头寨的脸面,您老人家也跟着我丢人不是。”

李鸣竹见虽然他口不对心,耳根子却扯的通红通红的,暗怪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赶紧松手双手环胸,嘴上却不软和,冷哼道:“这还像是人话。”

王琳是个极为守时的人,几乎是踩着时辰来到客院子替游鸣山解了围,面无表情的行礼,不冷不淡的请人,“诸位,时辰已到,你们的朋友离羊请诸位先去一叙,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话听着不像请人,倒像是押赴刑场,不过游鸣山可乐坏了,上前欢喜道:“好呀,赶紧的。”

——

自从回到府中,萧含贞愈发惫懒了,什么事情都兴致怏怏,脸子摆的比徐夫人更大。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这时正坐下角楼里由徐夫人为她梳妆打扮。

不得不叹造物主的强大,徐昭佩生的相貌平平,萧绎也不过是中人之姿,但他们的女儿却绝对称得上是国色天香。望着铜镜中的倩影,徐昭佩又是嫉妒,又是快活。

乌云如瀑,比云罗更厚密,比锦缎更滑腻,流淌在鹅颈之上。

沉鱼落雁,比李花更粉,比桃花更艳,倒映在菱花之内。

若是自己也生的这样的容貌,萧绎会不会也会痴痴的守在自己身旁不愿离去,她不禁这样想道。

玉梳流转在青丝之上,怨愁也渐渐爬上面容。

萧含贞秀眉微蹙,低语道:“母亲,你又哀伤了。”

徐夫人温柔的抚在她的颈上,拾起几丝调皮的发丝,微笑道:“久违给你梳头,一时不慎,梳子划到你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这才几天呀,你也长成了大姑娘了。”

萧含贞转过身来接过玉梳,起身把徐夫人扶在座椅上,朱唇微启道:“女儿也为母亲梳头头吧。”

徐夫人握住她的手心,浅笑道:“不用了,母亲一把年纪,人老珠黄,还有什么可打扮的。”

萧含贞猛的把玉梳掷在地上,碎琼乱玉飞的遍地都是,冷冷道:“有的人生来就不是人,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徐夫人脸上的笑容飞快褪去,垂首望着地上零碎的沉默不语,半响才开口道:“你是王府的长公主,这种意气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免得旁人闲言闲语。”

说着起身踱步,打开妆台屉柜,从里间摸出一块绢绸,弯下身子一块一块的把碎玉拾起,包在绢绸之中。

玉片最小的比小指盖还不起眼,她却拾的很用心,很认真,生怕丢下了一丝一毫,反反复复的打量着地面,直到地上干净再无一点错漏方才罢休。

她没有责怪,只是低道:“这把梳子只比你大一岁,跟了我这么多年,是我唯一舍不得的物事,以后还想着给你陪作嫁妆,代代传下去,有些可惜了。”

萧含贞脑中纷乱如麻,半响才嚅嗫着嘴唇低道:“对不起。”

徐夫人抚摸着她的脸庞,又笑道:“毁了就毁了吧,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再给你备上一把新的,比旧的更好。”

萧含贞暗怒道:“若是也像他这般非人哉,我还不如不嫁。”

徐夫人凄苦道:“我们女人哪有选择的权利,我生的命苦,被人当货物一般送来了这里,又长的不讨人喜欢,合该如此。但是你不同,我女儿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只要是对方还是男人,就决计不会亏待你的。”

虚汗镇倔强的梗着脖子,争辩道:“那等我老了呢,不还是一样要受冷落。”

徐夫人笑道:“等老了之后再说,怎么也要二十年吧。”

萧含贞扑在徐夫人怀中,啜泣道:“我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被人像货物一般送走的。”

徐夫人出奇的没有驳斥她的幼稚之言,安慰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

翠林依在,离羊依旧。

王琳领着几人来到林边就之趣的走了,朋友之间交谈总是不喜外人插嘴,甚至是旁听的。

李鸣竹看着离羊在池畔故作深沉,背对众人,连个招呼都不打,欢喜雀跃的蹦上前,一巴掌拍在离羊背上,喜乐道:“嗨,死人脸,我们来看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离羊这才转身面无表情道:“我没聋也没瞎,你的手劲变大了。”

三人上前先行一礼后,他才起身直直走到游鸣山面前,开口便问:“给你的功夫学的怎么样了,有什么不懂的。”

游鸣山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一脸尴尬道:“这个,学了几天,学了几天。”

离羊闻言面色霎时绷成了弓弦,冷喝道:“朽木不可雕,简直不知所谓,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