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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要一战成名的虞律师(3)

她每次都胆战心惊的,因为并不信任齐慧娴,齐慧娴不是一个会维护孩子体面的母亲,她只会一次次伤害王照的自尊。在亲戚那,王照早已没脸了,可老师和同学并不清楚她家里的事,她很怕他们知道,亲戚可以不见,学是不能不上的,学习是她整个少年时期的精神寄托。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班主任还在讲台上说话,齐慧娴却跟同班同学的父母吵了起来,吵得全校的老师过来相劝,同学的父母不愿跟她吵了,齐慧娴追着人家不放,还动手打了人家,最后搞得民警都出动了。

齐慧娴就此扬名,王照跟着沾光。全校的学生都在传她母亲的光荣事迹,王照并没参加家长会,你一言我一语的唾沫星子,从四面八方飞溅而来,任她不愿听也不行,在这些只言片语中她拼装出,并反复回顾了齐慧娴的光荣事迹。

校长出差回来得知这件事后,有好几天都阴沉着一张脸,把她班上的老师都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话。老师们没当她面说什么,但王照觉得老师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怪怪的,变得好像看穿了她的家庭,看穿了她拥有怎样的一个母亲。

王照回家质问齐慧娴,齐慧娴说那些家长骂她,王照问她骂了什么,她死活不说,王照就说他们骂你你就告诉班主任啊,你干嘛要打人啊。

齐慧娴辩解班主任听不进,他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那你就哭啊,你不是很会哭吗,王照气得跺脚,你一哭,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舅舅舅妈谁都得听你说,连奶奶家的狗都不敢喘气。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才受这种气,齐慧娴哭上了,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她又来了,她又来了。

她永远无法沟通,永远惹人生厌。

王照开始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以前沉默是不屑参加小团体,是主动的,多多少少有着优等生的骄傲,现在则是没人愿意主动跟她讲话,跟她一起玩,她是被动被抛弃的。学生时代就是这个样子,女同学们都爱随大流,如果哪个女生站在王照这边,那注定这个女生也是要被排斥的,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仅仅是同学的王照而冒险。

齐慧娴带来的负面影响远不止这些,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要从每个年级挑选出十名学生参加夏令营,夏令营的花费由学校买单,是对每个年级最优秀的十名学生的奖励。王照特别想去,去夏令营能暂时离开家,离开齐慧娴,她认为自己也有资格去,期末考试她也考了全年级第一,体育、劳动、美术全是优,但最终定下来的名单里却没有她。

班主任的解释是,成绩排名年级前二十的学生接受了投票,名单的确定是公开公平的。

王照说这个投票制度不合理,班主任说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只要大部分同学认可就行。

王照又问她得了几票。

班主任沉默了一会,让她自己去操场上的公示栏看。她飞奔到操场,站在橱窗前死死盯着那红底黑字,自尊再一次被击溃。

王照:1票。

那一票是她自己投的,每位主课老师有一票,没有老师投她,她考出了全年级最高分,数学直接高出第二名十五分,却再也不是老师们喜欢的学生了。

齐慧娴大闹家长会,数学老师伸手劝她,却被齐慧娴一口咬在胳膊上,皮都咬破了。那个爱漂亮的数学老师,皮肤光得仿若灯泡,脸上起颗不起眼的青春痘,也会在下课时间时不时的去涂点消痘液,她没火冒三丈,已是为人师表。

出了第一名的班级,没被评上优秀班级。

种种的种种,老师也是人,王照明白。如果她被选为夏令营学生,老师们还要再跟她的家长见次面,让齐慧娴签字认可,万一齐慧娴不认可呢,万一齐慧娴再弄出幺蛾子呢,老师们岂不是自讨苦吃。她不想老师们见到她母亲,老师们倒配合她了,能不见则不见。

她都明白。

可是王照不服气,不管是齐慧娴的所作所为,还是其他同学的疏远,跟她这个人的人格、品行、学业有什么关系,她哪一点不符合夏令营学生的要求了,十四岁的王照直接冲到校长室,当面问了校长。

校长叫来了班主任。

最后的结果是她替代了得票第十名的女生,那位女生要跟家里人出国度假,这是王照事后才知道的。她当时沉浸在没有快乐的胜利中,一个人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和领队老师搭档玩游戏,住一间房间,坐一张桌子上吃饭。

毫无惊喜,并没结识到新朋友,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一个人发呆,看天,承受着和齐慧娴同住一个屋檐下时一样的煎熬。但不快乐不代表后悔,这个名额本来就属于她,是她的东西,别人不能拿走,别人拿了她也要抢回来,哪怕拼了命,哪怕这个东西抢回来已经没有了意义。

因为这种东西,是对她活着的一种肯定。

韩箫音微笑着跑过来,马尾甩到了天上,王照回过神:“办好了?”

“嗯,听说我是你的助理,主任给我开了绿色通道。”

“别扯上我,是你要当援助律师,不是我。”

两人说着回到车上,正逢放学,成群结队的学生从斑马线上穿过。和王照差不多大的女人,若在二十七八岁前结婚生子,孩子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而她三十多岁了还会念想读书时的小事情,历历在目的,情绪波动,似乎多愁善感了。

可她是回忆,不是怀旧,她所回忆的,是改变她整个性格,整个人生轨迹的人性。在年少的岁月里,一丁点的小事已足以撼动一个少年绝望的春夏秋冬,因为经济还不独立,思想还不成熟,哪里有出逃的路口,只能被携裹在残酷、冰冷、无法控制的环境中,一天天的将头低得更低,一天天的变成另一个自己。

“王老师,你真应该抽空到这里值半天班,比起我们被人抢走业务,到援助中心求助的人才更可怜,我刚碰到一个老人,他女儿涉嫌犯罪,请不起律师,申请法律援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