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法师应该就在城里吧？”
奥萨冷不丁地向身后的少女问道。
“是的。”艾比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去吗？”
“你很清楚答案。”
“可是……”少女嗫嚅着说道：“我不想你死掉。”
“我尽量。”年轻的“厄兆”在面罩下冷冷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
“但是你这样肯定会死的！”艾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的！”
“我也知道。”他停下了脚步：“但就像你不想让我死一样，我也不想让这个城市里数千的陌生人死去。”
“那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去。”少女拽住“厄兆”的手臂：“我也想尽力帮助你！”
“随便你。”奥萨平静地将手放在艾比的头发上：“但我恐怕没有余力顾忌你了——即便如此，也可以吗？”
“没关系。”少女的语气冷静而坚硬：“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那个温床就在这个城市里。”他低声说道：“我闻得到……那股缥缈的味道——它快要爆发了——但我没法确认它的位置，但如果能近距离见到对方的话……”
“艾思的占卜也是这么说的——虽然她没法判断具体位置。”艾比皱着眉头说道：“巫会派了更多的法师来搜查死灵法师，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决定性的进展。”
“我想也是。”奥萨缓缓地将背后的长剑抽了出来：“我要去城门那里守着，防止温床离开。”
熙熙攘攘的街道猛然间安静了下来——原本已经将“厄兆”的存在视为常态的人们仿佛无法相信般地望着他，在一片寂静中目送其握着剑走向城门。
剑刃平静地垂在他的身侧，伴着“厄兆”的步伐上下起伏，与焦黑而扭曲的残破铠甲碰撞出细碎而尖锐的声音。
“'厄兆'拔剑了！”艾比混在人群中推波助澜般地喊道：“灾难要来了！快跑！”
被煽动的恐慌如波纹般扩散开来，尖叫声、咒骂声、婴儿的哭声和家犬惊恐的吠叫声如抽象画中的色彩般混乱的掺杂在一起，绘制出这副逃亡的恐怖画卷。
“那股气味没有流动……”奥萨在人流中缓缓地行走着，宛如一块立在河流中央的顽石：“它还在……”
他站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大门前，冷酷地看着惊慌的人群推嚷着涌出城墙。
“喂，'厄兆'！”
奥萨在喧嚷的人流中听到有人在呼唤他；他抬起头，看见先前在合成魔物面前选择逃跑的骑士正在远处朝他挥手。
“加油啊！”他大声喊道：“好好完成你的工作。”
“他也是个法师来着……”奥萨在心中想道：“是从巫师会那里知道的吗？”
“我可是很尊敬你的啊。”骑士的声音从他的脑中响起：“强悍的家伙一向值得我尊敬。”
奥萨再抬起头时，骑士已经消失不见了。
“魔法吗？”年轻的“厄兆”毫不惊奇地猜测道：“果然是法师。”
街道逐渐安静了下来，适才在街上喧闹的大部分人都逃走了——但一如既往的，还是有少数坚持不离开的居民将自己缩在房中；奇怪的是，这种人在这个城市中异常的多，几乎占据了全部居民的三分之一。
“还有几百人不肯离开。”少女心情低落地说道：“猎人、商户、铁匠、矿工——他们都要靠这座城市生存。”
“也有可能因为这座城市而死。”奥萨冷冷地想道：“不过……这也是命运的轨迹。”
“大概还有多久？”艾比低声问道：“爆发的时间。”
“不到三天。”奥萨冷冷地回答道：“没有足够确定位置的气息，也没有慢慢寻找的时间了，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等待它的爆发。”
“给我把药喝了！”
精灵法师的声音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两人转过身，正巧看见手捧着一杯药剂、满脸不高兴的艾思。
“现在。”她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这点事情你还是会做的吧？”
奥萨无奈地耸了耸肩，接过黑色的药剂一饮而尽——艾思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点，但还是一副相当生气的模样。
“我恨不得现在就用魔法把你变成石像。”精灵法师咬牙切齿地转过身：“石头都比你要听话和有人情味！”
“对不起。”奥萨看起来毫无悔意：“但不用管我。”
“更珍爱一些你的身体啊……”艾思低声嘟囔道：“不那么拼命也没关系的啊……”
“这副身体在坠入混沌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年轻的“厄兆”呆滞地望着远方，冰冷而低沉地回答道：“其中早已没有灵魂，仅仅只剩下残渣罢了，没有什么好珍惜的——我会尽量的榨取出这副身体的价值，直到燃烧殆尽。”
“你不是机器也不是奴隶。”她叹了口气，将头转到了一边：“你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于那些被你拯救的人而言是怎样的意义非凡……”
在昏黄的夕阳照耀下，少女看见一颗硕大的泪珠从精灵美丽的脸颊上缓缓地滑落在地。
“我对于死者的记忆总是要多于生者。”奥萨平静地回答道：“与其说是机械，更像是一座纪念死者的石碑吧。”
“你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吗？”
“清清楚楚。”
“那么你救过的人呢？”
“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活着的人会记住自己的存在，不需要纪念碑。”
“那么你记得自己吗？”
奥萨没有回答，宛如雕像般望着那逐渐沉入群山的残阳。
“你不记得了吧。”艾思冷冷地说道：“你让无数人踏着自己的身体爬出黑暗，但却把自己忘在黑暗的底层了。”
“忘了也没有关系……”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如梦呓般地说道：“我们本就是终会陨落的星辰……”
“可真是潇洒。”精灵法师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还有几个巫师会的家伙在城里，你去问问看情况吧。说不定会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