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仙道真解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听潮曲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听潮曲

等彭鹰顺着琴音找到后山,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处断崖上的草堂前。

草堂的柴门开着,端木雪堂和端木青父子站在两旁,看着彭鹰都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那个老者坐在草堂中的芦苇席上,面前摆着那把古琴,正缓缓的拨弄琴弦。琴案上摆着青铜香炉,袅袅青烟扶摇直上,在半空化作无形。

“彭仙判果然来了。”端木雪堂父子迎了过来,抱拳微笑道。

彭鹰连忙回礼,困惑的问:“家主是在等我?”

端木雪堂笑着点头道:“是啊,这也是家叔祖的意思,是他老人家以琴音召唤彭仙判,想不到彭仙判这么快便听懂了琴意而赶来,实在是超乎老朽的意料啊。”

这一家人是在弄什么玄虚?彭鹰满头雾水的看看草堂中的老者,苦笑道:“端木老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端木草堂也看了看草堂中的老者,微笑道:“叔祖说你对端木世家恩同再造,对他老人家又有救命之恩,所以今晚请彭仙判过来,是叔祖要替我们端木世家报恩的啊。”

“端木老前辈和家主真的不必如此客气……”彭鹰连忙摆手,转身想溜。端木雪堂和端木青却同时抓住他的两只胳膊,端木雪堂微笑道:“彭仙判才不要如此客气,这是叔祖的一番心意,也是我们端木世家的心意啊。”

彭鹰看他们父子意态坚决,也不好一味拒绝,只好被他们拖着进了草堂,又被按着坐在老者对面。

琴音嘎然而止,老者微微欠身,然后用两根手指捏住嗓子,声音嘶哑的道:“老朽……端木崖,奉上琴曲一首,敬谢……彭仙判。”

他的声音极为低弱嘶哑,说话时还需用手指颤动喉咙,否则根本发不出声来。彭鹰有些愕然,但还是躬身为礼,客气了几句安坐下来。

原来只是请他听上一曲古琴,彭鹰顿时安心了许多。

“雪堂……”端木崖召唤了声,然后闭上了嘴巴。

端木雪堂微笑着对彭鹰道:“彭仙师,叔祖一生练琴,如痴如狂,为了练琴,他自己刺瞎了双眼,割断了声带,以求能锻炼双耳听觉。所以他老人家说起话来十分困难,便由我来替他老人家说话吧。”

彭鹰不禁看了眼端木崖,心中不禁吃惊。

难怪他被几乎被草木刺成肉泥的时候还只顾着护住双耳,原来在他看来,只有那双耳朵才最为珍贵,竟超过了生命。不过在彭鹰以常人的角度看来,端木崖的行事却是太过偏激了。

“在听叔祖奏琴以前,有些话我要和彭仙判说说清楚。”

端木雪堂忽然叹息了声,苦笑道:“说起我们端木世家,在乌沉修仙界还算是颇有些名望,只是这都是靠着祖先荫庇罢了,现在的端木世家却早已沦落到不入流的仙门了。”

“说起祖先的荣光,不是我夸口,那可真的曾是名震一时。”端木雪堂略为兴奋的道:“其实早在初古时,端木世家便已存在了。从家族历史而言,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端木世家的。”

“我们端木世家的修炼之法有些与众不同,是以功法为主,琴音为辅,归根结底却是另辟蹊径,以琴音入道的。”

“叔祖对彭仙师的谢礼,便是我们端木世家千古传承的一首古曲,名为听潮。只不过人人天资不同,彭仙师能够领悟多少也只能看你自己了。”

彭鹰听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横山门先祖以武入道,那已经算是独树一帜,可端木世家竟是以琴音入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了。

他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苦笑道:“我这人自小孤苦,对音律实在是知之甚少,恐怕会辜负端木老前辈的好意了。”

“彭仙判不必妄自菲薄,刚才叔祖就以琴音试探,你却如约赶至,那便说明你听出了叔祖的琴意,这份悟性已经是我生平仅见了。”

这时,端木崖忽然再次开口。

“剑……有剑意,琴……也有琴意,道……可以目视,道……也可以耳听。”

“佛门有六识之说,六识者,眼、耳、鼻、舌、身、意各有识也……谓依五根能见五尘,而为五识,于五尘境,而起分别,为第六识。”

端木崖一口气说了许多,似乎有些疲惫,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艰难的道:“六识中,耳识居次,却与眼识同样重要。上古修仙,与天地间能分别的便是诸般色相、诸般天音。天音者,万物萌生之音、风起云动之音、日升月落之音,包罗万象,不逊诸般色相。”

他又按着胸口,道:“眼识、耳识,最终化为意识,才可超凡入圣。”

端木崖这一番玄论,却顿时折服了彭鹰。

当年在藏剑峰望云台上,他同时修炼初古道藏抱朴篇和初心经,以双眼注视云海,从中悟出往生剑意,按端木崖所说那便是眼识了。如今机缘巧合,能听以琴音入道的端木世家演奏上古听潮曲,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短短时间内便有斩获。

他心悦诚服的跪拜于地,心中再无半点疑惑,诚挚的道:“晚辈受教了,敬请前辈鼓琴,晚辈洗耳恭听。”

端木崖微微点头,端木雪堂父子则相视一笑,走出门去关上柴门在外守候。

草堂内顿时一片漆黑,彭鹰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双眼,五心朝天的盘膝而坐,运起了抱朴篇和初心经。

一呼一吸,彭鹰顿时心如止水,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如今他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运起抱朴篇,草堂四周的虫鸣鸟叫之声、端木雪堂父子的呼吸之声,声声入耳。再运起初心经,心境便好似回到数年前。

那时他初上藏剑峰,初识修仙法,那份喜悦、那份期盼、那份执着,如今仍是一如往昔。

无论是抱朴篇还是初心经,都是这天地间最根本,也是最难守的心境之法,彭鹰却早已融会贯通,尽得其中精髓。

端木崖眉峰一动,感受到了彭鹰的不同,他下意识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彭鹰,然而他双目早盲,却只能不禁苦笑。

听潮曲是端木世家绝不外传的秘法,之所以弹给彭鹰听是为了报恩,可端木崖却并不认为彭鹰会有多大领悟。可是如今,他的心中却有了几分期待。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听懂琴中之意也难说啊。

琴曲自古流传,端木崖虽然依照琴谱能将上古天音演奏出来,可就连他自己都难以领悟其中玄妙,否则端木世家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古有伯牙子期,伯牙善于演奏,子期善于聆听,从而留下千古绝唱。端木崖自诩不逊伯牙,却从未见过如同子期般的知音,如若彭鹰真是子期似的善听者,那无论是对端木崖还是整个端木世家,那都是一件绝好的事了。

轻轻撩拨琴弦,一声空远之声悠然荡开,端木崖以这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专注开始了他的听潮曲。

琴音陡转,竟在甫一开始就无比慷慨激昂,就仿佛混沌初开,雷霆大作,虽然混乱却蕴含着天地初开的喜悦和激动,听得彭鹰心境忽起涟漪,险些失守。好在他有抱朴篇和初心经护住心境,慢慢又归于平静。

草堂外,琴音却显得无比细微,但端木雪堂父子仍然骇然失色。

“曾叔祖平日弹奏听潮曲是从来不会将声音传出草堂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端木青惊讶的道。

端木雪堂深深的望向草堂,沉声道:“你曾叔祖竟然是全力以赴了,可他老人家的身体……”

端木青大吃一惊,“他老人家倒应该是没事,可彭仙判却不知能不能承受啊?万一弄不好,彭仙判是很可能走火入魔的啊。曾叔祖他……怎么如此鲁莽。”

“住嘴。”端木雪堂瞪了端木青一眼,“叔祖岂是鲁莽之人?此举必有深意,或许是他老人家真的碰到了知音啊……”

草堂中的琴音慢慢趋于和缓,仿佛天地已分、尘埃落定,万物开始孕育、萌芽。

一股莫大的喜悦从心底弥散开来,彭鹰虽然闭着双眼,但却仿佛置身于苍茫大地之间,望着鲜花嫩草从岩石缝隙间弓起幼芽。原本粗砺的大地慢慢被铺上一层苔藓,娇嫩的绿色铺展开来,散发出勃勃生机。

他终于知道了所谓耳识的好处,在这难言的意境中,没有乱花迷眼,只有心境通达,对道心静守有万般益处。

琴音中开始掺杂了鸟鸣兽语之声,继而蒙昧初开,有人奔行与旷野之间。心中的喜悦愈发强烈,彭鹰竟几乎欢喜得手舞足蹈。可就在这时,琴音中有种大恐怖突兀出现。

好似万千火山同时爆发,遮天蔽日,刚刚萌芽的生命惨遭屠戮,天地间再归混沌。

彭鹰万般沮丧,心中充斥了无尽无奈与悲哀,险些垂泪。而琴音又变,仿佛春风拂过,草木与灰烬中重生,生机再现。

好一曲听潮曲,竟仿佛重现了上古时天地初开、万物生长的景象,生与死、明与灭、欢喜与悲哀、无奈与期盼……彭鹰在这琴音中如醉如痴,不知不觉间,丹田气海内的真气忽然一动,初古道藏上清篇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这还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彭鹰并未调转真气,真气竟仿佛有了灵性,随着琴音的节奏、韵律而飞速流转。

彭鹰顿时目瞪口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