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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秦越听罢,一脸愕然。

“昨夜老夫独自练枪,了无乐趣。来!”马超说着,已把一柄长枪挑给秦越,秦越刚接得长枪,马超就攻了过来。

“铮!”两把钢枪硬生生地磕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鸣。

马超眼神一凛,迅速收枪,一回一往,竟直直地往秦越门面刺去。秦越眼看如此情况,猛地轮动手腕,猝然发力上挑,拦住攻势,但巨大的后挫力还是硬生生将秦越逼退几步,一把撞到茶几上。

“这里太小,来,出去一战!”说着,提起龙骑尖,径直往门口走去。

众人先听到屋里传来金属铮鸣,见门开了,正要迎上去,却见马超精神抖擞,杀气腾腾地迈步而出,逼得众人又连连后退。

秦越也紧跟其后,杀气开始逐渐聚起。

如此场景不禁让外面的人大为骇然,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伯守,他们怎么打起来了?快去阻止他们。”张苞说道。

“不必……”凌毅说道,“我理解老丈人的心情。”

……

“出招吧!”

“马将军请!”秦越也料到马超的意思,只得放开手脚和马超大战一场。

马超大喝一声,手中龙骑尖舞起一阵枪花,如暴雨袭至。秦越一一侧身闪避,看准了时间,从斜地里刺出一枪,马超挞出枪尾借力,凌空翻起,躲开这招,起身的时候,手中钢枪又已攻到。秦越也用枪尾抨开,沉住力气,以摧山裂地之势横劈下来,马超也不闪躲,双手横加龙骑尖于头上硬硬顶住这一击。

“铮——!”又是一声金属对磕的尖鸣,两人双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凌毅虽不善用枪,但马超早已传授过马家枪的要诀,今日再一一耍出,才终于领悟到它的精髓,“秦老弟,好好学啊。”

“喝!”秦越暴喝一声,加大力气,想将马超拿下。但锦马超之名岂是浪得虚名,马超深呼一口气,奋地站起,荡开钢枪,反而学着秦越用尽力气朝他砸去。秦越也不闪躲,也将钢枪横加头上,再次接下这回的冲击。

“铮——!”

秦越再次暴喝,架开大雪龙骑尖,使出当时在永安和关兴比试的招式,小跨出半步,方寸之间,枪头突刺。马超心中暗惊,速速后退,秦越欺身而上,二人又战三十余合,秦越双手已被马超手中龙骑尖震得阵阵发麻,一退再退。

眼见秦越快要退至墙边,马超突然探出枪身,只握住枪尾最末端,舞动长枪原地快速旋转一圈,形如陀螺,将长枪加速到极致,倏然间向秦越扎去。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再回首!”马超怒吼道。

太快了!甚至比羽箭还快!

秦越完全来不及反应,大雪龙骑尖已擦着秦越脸庞直直刺入身后墙中,整个枪头没入三寸有余,枪尾剧烈颤抖,似是悲鸣不止。

“痛快!大雪龙骑尖就给你了,将来给我插到潼关之上!”马超原地叉腰站着,大口喘气,高喊三声:“潼关!潼关!潼关!”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气势之狂,风雪凝滞。

过得半响,见马超再无动静。凌毅上去探时,才发现马超已经没有了气息。

秦越轻轻握住还插在墙上的大雪龙骑尖,冰冷的枪身传来阵阵寒意,让刚刚被一招“再回首”吓得惊魂未定的心绪快速平定下来,漠然说道,“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马超已死。

纵然生前再不得势,但毕竟身为五虎将,更是戍边大将难免激起朝野震动。西平暂时在马岱出面主持下,一面将死讯报入锦城,一面为马超举丧。而本来前来敬贺的蜀国各级官员也自觉地匆忙返回驻地,为防有变。西平也即刻实施宵禁,西平城内一切无关人等全部被请出城外。

本来秦越也应该和张瑜他们一起回锦城,但一来马超确实是在跟自己比试后死去,这点总让秦越觉得难辞其咎;二来秦越直觉姜维偷关不成不会善罢甘休,何况现在遇上马超去世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三来,秦越一个秘书郎,日常工作就是陪刘禅读书,这种岗位他相信刘禅和他自己都不想对方出现,还不如留下来助凌毅一臂之力。

凌毅夫妇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表现得过多哀伤。新婚第二天马超病逝,第三天他们已经出现在西平关北面的工地上,继续修葺城墙。秦越一早也来到这里帮忙。

但很明显,凌毅沉默了很多,虽然依旧勤奋地像个包工头,却少了之前的傻乐劲。一直到第七天,马嘉尔捧着两碗酒找到正在指挥士兵垒石块的秦越。

“嫂子。”

马嘉尔神色虽然憔悴,但并不消沉。“我是早知道父亲时日无多的人,这些年来一直见他郁郁寡欢,最后郁结而亡。或许离开了,对他才是最好的解脱。”

没想到马嘉尔会反过来安慰自己,秦越也一时无语,几度欲言又止。

“所以,其实还是得谢谢你,最后让父亲有个痛快的结束。”

“谢谢嫂子宽慰。”

“这里还得麻烦秦大哥一件事,”马嘉尔递过去两碗酒,“去和伯守聊聊吧。对他而言,我知道的,先主也好,父亲也罢,在伯守的眼中都是神仙级顶厉害的人物。他刚来的时候,每次见到我父亲,双眼都能发光的,真是个傻狍子。所以神仙怎么会死呢,是不是,这就是伯守心中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嗯,我懂了。嫂子放心。”秦越接过两碗酒,走上关墙上,马嘉尔口中的傻狍子正在望着北方发呆。

“伯守。”秦越喊了一声。

凌毅回过头,见是秦越,又瞄了眼他手里的两碗酒,轻轻笑了一下。

“是嘉儿叫你过来的吧?”凌毅问道。

“嫂子她……挺担心你。”秦越递过去一碗酒。

“秦老弟,你看啊,这太阳每天东升西落,这寒风每年自南往北,这飞雪每冬从天而降,这人每辈子从生到死,都是自有定数。不用担心,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这点事情还是想得懂的,”凌毅接过酒,“所以,谢谢你。”

说罢,二人不约而同喝了半碗酒,又将剩下半碗从城关上抛洒而下,“再见了,锦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