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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交易”

公元1479年,持续了2年半的卡斯蒂利亚王位继承战争以胡安娜的失败落幕,做为失败者,胡安娜拒绝了她的姑姑伊莎贝拉提出的要她嫁给自己刚满周岁的儿子胡安的条件,而是选择走进了修道院,同时她宣布放弃她的一切权利,同时也放弃继承自她父亲恩里克国王那里的对卡斯蒂利亚王国所有过去,当下,还有未来权利的宣称。

这个决定是痛苦的,因为这意味着从此之后她除了空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望的东西,当时一批选择继续忠于她的追随者曾经试图极力阻止胡安娜答应这些条件,他们当中有人建议可以退到卡斯蒂利亚在大西洋上的那些岛屿,也有人建议干脆出走非洲,就如同当初摩西出埃及一样,在非洲属于卡斯蒂利亚的殖民地上重整旗鼓,伺机再战。

但也许是经过一连串的失败之后已经彻底对未来失去了希望,或是纯粹是已经累了,胡安娜拒绝了那些手下的建议,她选择主动放弃了对王位的继承权,同时宣布永远也不会再追求同等权利。

在之后的20年里,胡安娜倒是的确遵守了她的这个许诺,哪怕是曾经有人不止一次的鼓励和怂恿她再次寻找机会挑起王位正统的大旗,可她都固执的拒绝了,这让那些人很失望,在从她身上看不到希望之后,人们纷纷离开了她,只留下她一个人过着这种看上去已经认命的孤寂日子。

只是现在,当亚历山大站在她的面前时,胡安娜的眼睛中才出现了以往没有的奇特神情,她完全不顾旁边的侍女目瞪口呆的样子,而是慢慢向前直到快要碰到亚历山大时才停下来,然后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亚历山大的透着暗红的头发。

“这可真是个奇迹,”胡安娜喃喃自语,她的目光有些发直,似乎注意力完全没有在当下而是在想着什么,然后她在旁边的人都满是诧异的注视下问到“那么公爵,你见过我父亲吗?”

问完这个胡安娜忽然失声一笑,她用一种透着莫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亚历山大,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你怎么可能见过他呢,按照你的年龄当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对,你一定是这么对别人说的,你是个遗腹子对吗?”

看着胡安娜那既像讽刺又像调侃的眼神,亚历山大向旁边的侍女看了眼,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瞥了眼胡安娜。

“去挑选你中意的珠宝去吧,如果可以为我选几件称心的东西,”胡安娜向侍女吩咐着,然后就不再理会一脸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跟着堤埃戈茫然走出房间的侍女,她绕着亚历山大慢慢转着圈子,直到再次站到他的面前“告诉我既然你自己没有见过我父亲,那么是谁告诉你他的容貌的。”

这么说着,胡安娜似乎有些不信似的又要去抚摸亚历山大的头发,却被他抬手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发色很有意思,告诉我这是真的吗,还是用什么东西染过的?”胡安娜的目光依旧在亚历山大的头发上打量着,然后她神色一冷“放开我,不论你究竟是谁,这种举动都是无礼的。”

亚历山大轻轻松开了抓着胡安娜腕子的手:“殿下,请暂时收起你的好奇心,你不觉得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吗?”

胡安娜默默点头,她向后退开两步,然后神色严肃的看着亚历山大:“我是卡斯蒂利亚国王恩里克四世的女儿,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说到这的时候胡安娜刻意加重了语气,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即便已经决定不再追求王位,可是却始终坚持不肯放弃的权利,声称是恩里克四世的亲生女儿。

当初伊莎贝拉就是利用胡安娜不是她的哥哥恩里克国王的女儿,而是她母亲和别人的私生子这个说法强迫恩里克废除了胡安娜的王位继承权,而后又迫使恩里克确立她为王储。

这对恩里克四世来说当然是个无比屈辱的要求,而对胡安娜来说,这则是纠缠她一生也无法摆脱的阴影。

所以不论在任何地方,都要强调自己是恩里克亲生女儿这成了令胡安娜永远无法放下的执着,特别是每当在里斯本的宫廷里遇到刻意讥讽她身世的玛利亚王后时,哪怕是接下来可能会遭到种种刁难,她都会毫不犹豫的予以反击。

对胡安娜来说,这大概是她唯一还能证明自己是谁的一点证据了。

“我的名字是乔迩莫迪洛,我的母亲是科森察伯爵夫人乔治安娜德莫迪洛,我的舅舅是那不勒斯伯爵萨伦德莫迪洛。”

亚历山大说完就不再说话,而是眼神平静看着胡安娜的神色。

果然,在听到这几个名字后,原本脸上带着丝讽刺似的胡安娜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她仔细想着什么,当想起什么时似乎因为意外而张开了嘴。

“对,我记得这个名字,你的舅舅曾经是那不勒斯派驻到卡斯蒂利亚的大使,而你的母亲……”说到这她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神色“我知道你的母亲,她曾经跟随你舅舅一起在巴利亚多利德待会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甚至还和她算得上是朋友,直到她在我父亲去世前忽然消失。”

说到这里,胡安娜停下来,虽然之前已经有了种种猜测,但她还是忍不住微微摇着头:“我真没有想到这些,我想这一切都应该是你舅舅的计划,这其中甚至包括……”胡安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又看向亚历山大,然后她又缓缓抬手抚摸着亚历山大的头发“不论你的父亲究竟是谁,可至少你们的确很上心,因为你们甚至连我父亲的发色就是这种偏红色的金发都还记得,所以他们让你有了一头这样的头发,不是吗?”

胡安娜的话让亚历山大有点无奈,他再次轻轻握住胡安娜的手腕,让她不在摆弄自己的头发。

“我这是天生的,殿下,”亚历山大说了句,看到胡安娜透着意外甚至还有丝莫名激动,亚历山大把微微握着她的手捧到面前“我想我可以再次向你致意了,我的姐姐。”

胡安娜脸上原本庄重的神情瞬间一垮,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这一刻她本能的想要拒绝这个对她来说异常陌生的称呼,可她心底里的一个声音却阻止了她这么做。

看着慢慢抬起头,在很近的眼前望着她的亚历山大,胡安娜尽量克制住内心那似乎要不停咆哮的发出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狂笑的冲动,而是抬手轻轻捧着亚历山大的脸,微微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是的,你可以这么称呼我,我想这也是我的父亲希望看到的,他真的想要有个自己的儿子。”胡安娜说着嘴角挂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苦笑,然后她慢慢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里“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到葡萄牙来做什么?”

就在胡安娜与亚历山大“姐弟”倾诉衷肠的时候,在隔壁房间侍女正欢天喜地的挑选着放在桌子上的那些琳琅满目,完全能把人的眼睛映花的珠宝。

这些珠宝大多都是来自东方或是非洲,这其中很多东西都是通过阿斯胡尔克弄到手的,这样至少让他们看上去真的像一群来自东方的商人。

很显然为了这次见面亚历山大的和堤埃戈都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不论是任何人如果想从来历上发现什么破绽,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那位商人他是个公爵吗?”侍女忽然停下手里忙活的事儿有些好奇的问陪在旁边的堤埃戈“我可是听到夫人称呼他为罗马特西亚公爵了,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地方。”堤埃戈含糊其辞的应着,他当然知道这种话哄不了多久,不过想想真到了人们都知道了这位罗马特西亚公爵的时候,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这些珠宝可真是漂亮,”侍女羡慕的说,她知道自己需要先为女主人挑选一些她可能喜欢的,接下来自己才能挑上几件她能买得起的小玩意,至于说那些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真正的珠宝她是不敢问津的,因为那样只会让她为自己不能得到它们而心情郁闷。

堤埃戈拿起了一串用众多珍珠串联起来的项链,他先是在阳光下照了照,在看到侍女羡慕却又不舍的眼神后,他把那串珍珠项链递到了侍女面前:“我想这串项链应该是最适合你的夫人。”

“这的确是件难得的好东西,不过这个只能算是为我的女主人挑选的,我想我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首饰。”侍女有些遗憾的向那项链瞥了眼,准备把它放到存放为胡安娜挑选好的那些首饰的箱子里。

“不,我觉得这个更适合您,”堤埃戈说着微微压低声音“请原谅我在背后议论您的女主人,我觉得胡安娜殿下更适合那些色彩璀璨的珠宝,而您不论是皮肤还是外表都更适合戴这种以洁白著称的珍珠项链,至于说到价格,我想只要您以后能像这次这样多为我的朋友在殿下面前说几句好话,这显然就已经足够算是你为这件首饰付的款子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贿赂!”侍女有些不安,不过她没有拒绝而是紧张的看向门口,似乎怕被人发现正在进行的交易。

“这可不是贿赂,只是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您得到了漂亮首饰,我们得到了殿下的关照,这不是很好吗?”

侍女似乎心动了,她有些犹豫不定的揪着袖子,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说着什么,随后她忽然点点头,然后向堤埃戈背过身去。

堤埃戈笑着伸手为侍女把珍珠项链挂在颈上,看着转过身来虽然还是故意扳着一副严肃的样子可眉目间难掩喜色的侍女,堤埃戈的心思这时候却早已经飞到了隔壁。

想起公爵即将面对的敌人和对手,虽然很清楚之前亚历山大创造的那一连串有如奇迹般的胜利,可堤埃戈还是觉得这次他们正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

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是伊比利亚半岛的传奇。

当初在公然违抗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恩里克四世的命令,和阿拉贡的斐迪南结婚的时候,除了知道这位公主有着倔强而又勇敢的性格之外,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公主会在未来的二十多年间再次创造一连串辉煌的功绩。

从击败胡安娜成为卡斯蒂利亚女王后,伊莎贝拉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手段和坚定的意志,她坚信已经持续了两个多世纪的收复失地运动将会在她这一代结束,为此她勇敢的向已经占领了伊比利亚半岛南部长达几个世纪的摩尔人王国发动了战争,而在她这个信念的感召下,如贡萨洛这样的杰出军人纷纷应运而生,他们成了收复失地运动中的英雄,也成为了伊莎贝拉身边最坚定的支持者。

当伊比利亚半岛最后一个摩尔人建立的王国被消灭后,伊莎贝拉迅速在那些被占领太久,有着浓郁异教风气的地方派遣教士和修女,修建教堂和建立教区,她这种虔诚而又雷厉风行的举动获得了梵蒂冈的好感,而为了能彻底铲除异教在这些地区残留下的阴影,伊莎贝拉更是向教廷请求在卡斯蒂利亚建立起专门用来审判异教徒和异端思想犯人的审判所。

这一连串的种种措施让伊莎贝拉女王获得了她的民众近乎狂热的崇拜,民众把女王看做是驱逐异教徒的圣徒,守护基督世界的战士,和虽然严厉公正鲜明的君主,这让伊莎贝拉在卡斯蒂利亚的声望无人能及。

“或许我们大家都已经疯了吧。”堤埃戈心里这么想,他觉得至少自己是可能疯了,因为以如今他所拥有的财富其实完全不必冒这样的风险就可以安享一生的富贵,但是他却还是跟着亚历山大一路不怕黑的走了下去。

这其中固然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可堤埃戈心里明白,其实在心底里这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和普拉托一样,堤埃戈不只是想要获得财富,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自己的后代出人头地身居显位,而这显然就是个虽然风险巨大,可一旦成功就意味着难以想象的回报的巨大机会。

只是即便到了现在堤埃戈还并不知道他这个冒险中最关键的真相。

在堤埃戈看来,亚历山大显然是打算扶植胡安娜重夺王位,这虽然看去确实困难重重,但在亚历山大的精心安排和堤埃戈的小心实施下,这个在玛利亚王后眼皮底下进行的阴谋却在无声无息间慢慢变成现实。

胡安娜离开了之前的修道院,虽然只是换了地方,但这里不禁远离王宫避开了玛利亚和她那些探子的眼睛,而且因为一直以来的准备,堤埃戈也已经与慈悲玛利亚修道院附近军营里的军官搭上了关系。

可以说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胡安娜在这里的活动就是安全的,而因为对王后的不满,一些葡萄牙贵族和军官很可能还会成为她的盟友。

这么一想之下,堤埃戈又不禁觉得或许这一切也并非是那么遥不可及,而如果能帮助胡安娜登上卡斯蒂利亚王位,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完全不同的未来和身份了。

和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依旧不知道亚历山大其实是要为自己夺取伊比利亚半岛王冠的堤埃戈相比起来,胡安娜显然就要冷静聪明的多了。

望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胡安娜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庄重和稍许的冷漠,对于这个年轻人她不是很了解,虽然从堤埃戈那里已经听说了一些,可这并不能让她完全信服。

另外,看着那头和她印象中父亲略显暗红的金发发色近似的头发,胡安娜有那么一会也不由在心里暗问,这个年轻人真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对于乔治安妮与父亲的关系,胡安娜这时候回忆当年的种种,倒是有些了些新的认识。

她已经可以确定当初乔治安妮刻意与她交好的真正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接近她的父亲,一想到那个那不勒斯女人居然背着那么多人的面成为了父亲的情人,不论她是否最终真的怀孕,或是生下了一个孩子,这都足以让胡安娜意外之余又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大发雷霆。

相反,必要时候胡安娜甚至还要把这个大肆宣扬一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父亲恩里克四世不像伊莎贝拉说的那样在某些方面是个无能者,也只有这样才能打破的她不是恩里克亲生女儿的谣言。

为了这个,胡安娜也必须承认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是笔交易,从一开始胡安娜就明白了。

想到这些,胡安娜忽然叹了口气。

“你的舅舅伦萨德莫迪洛是个真正有眼光的人,大概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知道我是不会拒绝承认你的身份的,因为如果那样就等于是否认了我自己,”胡安娜神色冷漠的说“不过公爵你要明白这并不意味着我就真的接受你的身份。”

“当然,亲爱的姐姐。”亚历山大对胡安娜的冷漠不以为然,他知道有些事或许能骗过大多数人,但有些人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不过经胡安娜这么一说,亚历山大倒是不能不重新审视莫迪洛伯爵的计划,然后他发现还真的如她所说,莫迪洛的计划可以说的确是十分完美,至少只要是还想借用恩里克一脉这个大旗的人,不论怎么想的都是一定会支持他胡安娜“同父异母兄弟”这个身份的。

“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办,”胡安娜神色不动的说“你应该知道伊莎贝拉如今在卡斯蒂利亚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了,那么你准备怎么推翻她还有她的丈夫阿拉贡的斐迪南?”

“这是个难题,”亚历山大老实的承认了敌人的强大,然后他继续说“不过我们没有必要这么早去招惹那对双王,我们先从他们的女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