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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数载孽妒恨互绞 万里遥冷热相激

神将们上前两步,立定叉手,道:“臣等是天庭敕派的皇城守将。特来禀告天子——后宫已将为邪妖占据,请移驾大相国寺。臣等将随行护驾,请天子宽心。”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尚自半信半疑,进退惶惑。神将们见状催促道:“天子,若再迟疑,殆矣!”

皇帝默然一瞬,道:“请尊神替朕顾全家人。”

神将们遂道:“天子放心,各宫娘娘及皇子等俱已遣将前往迎接了,天子宜即动身。

皇帝点头道:“有劳!”

神将们道:“臣等为天子廓清前路。”说罢,化成一阵风,贴地推进,沿途群妖被冲撞得七颠八倒,诸太监及卫兵们便护持着皇帝随后向前殿疾驰而去。

南宫莲界见朱雀街周围妖怪已消灭得差不多,倏地忆起陈三复来,于是他交待了韦李释途和严喻几句,然后径奔铁将的铺子而来。

铁将听他要剑,便慷慨地打开兵器库,任其挑选。南宫莲界随便绰起一把就要走。

铁将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这是除妖还是除人呢?”

南宫莲界胡乱应道:“当然除妖了。”

铁将审视着他道:“你除妖还要用剑吗?”

南宫莲界道:“我怕沾了我的手。”

铁将听罢,笑道:“你这完全是心理作用,硬着头皮做几次就能克服了。想当年,你嫂子那么剽悍,我一时也接受不了,但现在已经安之若素。所以习惯这种东西是很可怕的,哈……”

等他说完,抬头一看,南宫莲界早就没了踪影。他遂悠然一叹:“这只躁狐狸!”

此时,陈三复身上粘着“隐身符”,淡若轻烟地翳形于围墙之后,觇视着前方的情况。他本来想乘乱进宫诛杀宋国皇帝,今见有诸神护卫,便审时度势,退了下来。

出了皇宫,他盘算道:“这时到处兵慌马乱,无所适从,我不如先回驿所,待黑翼功成,再找晓筱区处。”计较已定,他转身便朝教亭西驿奔驰而去。一路上托赖于隐身符的法力,沿途妖、人俱没有侵扰他的。

及至到了驿所附近,他发现周遭竟平静了许多,为免人生疑,便撕下了隐身符。他走了没几步,就见拐角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南宫莲界。他不认识南宫莲界,遂不以为意,只顾赶自已的路。南宫莲界则一手按剑,默然无语。两人越走越近,渐渐地南宫莲界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引起了陈三复的警觉。他往路侧避开,并加紧了步伐。就在两人错身而过之时,陈三复耳际听到“铮”地一声,一道寒光直劈过来。好在他早有准备,腾身躲过。然后,拽着脚步朝前狂奔。南宫莲界紧迫于后,削、砍、劈、刺,立时间残砖断瓦齐飞。南宫莲界面色铁青,一路冲烟冒尘,只顾乱砍,弄得火光四溅。

陈三复跑着跑着,脚下为一条土垄所绊,踬颠于地。等他正准备爬起来时,后颈上突地感到一片冰凉。

他转过身来,见南宫莲界的剑刃正贴在他的喉咙上。他反诘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这样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何必问我是谁!”南宫莲界咬牙切齿道。

陈三复听其声息,心中略一忖度,便明白与满庭芳有关,遂冷笑道:“哼——原来是为女人出头来的。怎么?你是他的姘夫吗?”

南宫莲界不胜恼怒,手起剑落,向其心脏直刺下去。岂料,剑身猛地一下滞住,他大为惊异,展眼一瞧,只见自陈三复胸腹处凭空生出十数条带状的黑气,它们紧密缠缚着剑身,使其一毫前进不得。南宫莲界怒火陡增,正欲加大力气,不经意一眼瞥见陈三复的脸面,发现他的五官又异化成了当时杀害野利的样子,先是一怔,既尔豁然省悟,讥笑道:“天道好还,果然不爽。你一味追名逐利,终至于魔祟侵心,不日便是活死人一个!我也不杀你了,免得污了我的剑。”

南宫莲界说罢,猛地一把抽回剑来,韬入鞘中,扬长而去。

离了陈三复,南宫莲界望着火光冲天的皇城方向,心中思量:诚如韦李所说,一旦宋国皇帝罹难,不仅东京难以容身,届时势必天下大乱。而自已想要带着碧娇她们独善其身恐怕亦不能够了。所以现在皇城中发生的一切不由他不关心。于是他一倾身,脚下飙一阵清风,望着皇宫电掣而去。

“果然不能教人省心。”晓筱叹了口气,伸手望天空射出一道红光,光线触到结界,一圈圈荡开,似涟漪一般。

在结界之上,半空中悬停着晓筱手下的獞静和棻合。原来晓筱早就部署好了,一旦南宫莲界有异动,便让獞静等按计划行动。

现在獞静见到晓筱发出的信号,他便抬手努劲往正北方向射出两段光束来,正当他准备再射出一段光束时,却感到力不从心,叹一声:“不行了!”便浑身疲软,一翻白眼,仰身倒栽了下去。

棻合啐了一口,道:“没用的东西。”遂上前,代射出一段光束来。然后就见三段光束划破长空,一径过山度岭,望北极驰骤而去。

这会的北极正值极昼时候。莽莽雪原,堆银铺玉。当空一轮艳阳,弥望过去,一派晶莹剔透。雪原当中一座冰峰,峰顶上岸然立着一位少年,其身着白色交领长袍,袍上疏朗几道黑色龙衮条纹。他的长相与南宫莲界有几分相似,只是体格稍高一些,碧眼如玉,白发披肩,神色凛然,意气高朗。他便是天狐五大系之一的北堂一族,名豫度,字梅汀,现任靖北王。

忽地,天上三道白光相继贯日而没。北堂梅汀见状,抬手虚空一掌轻轻地劈下。旋即便见眼前豁开一个小小的裂缝,隐约可听见其中“咻咻”地吸气声。俄顷,只听裂缝中爆然一声,急遽扩大成一个三尺见方的大黑洞,犹如一滴墨汁在水中猛地晕开一般。转瞬间,狂风大作,原野上雪屑飞窜,若千万条银蛇乱掣。既尔,天际乌云汹涌,横流空际,天地一片晦冥。

黑洞之中闪电激绕,剧烈旋转着。北堂梅汀从容抬起右手,对着黑洞,曲着五指作簸箕状,其中白气缕缕析出,源源不绝地汇入黑洞中。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遥的东京城内,碧娇等正引颈窗前,关切着街道上的情形。突然,晓筱从走廊踅身而入。

众人见是个袍服炫丽、形容艳冶的女子,俱各惊疑,问道:“你是谁?”

晓筱一直用袖子掩着鼻嘴,故而金俊眉也一时认她不出。她娇声笑道:“仓猝造访,还请恕唐突之罪。”说罢,翻掌一扬,掌间一阵香风溢出,自众人脸上拂过,众人当即便迷闷不觉,瘫倒在了地上。

晓筱对着房间一阵巡视,然后径向南面一架壁橱走去。她打开壁橱,一股热风扑面涌出,只见“火檀弓”端端正正置于橱中,周身赫气溶溶,令人难以接近。

她急忙从袖中探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冰晶来——这便是她一直使用的“冰魄刃”的原形——“冰魄”。此刻,由于北堂梅汀的能量正急速地在其中聚集,晓筱已经感到寒气剧烈,侵透骨髓。急急地将冰魄放置于橱内后,她便倒身飞退至一丈开外,静观其变。

只见得丝丝白气自冰魄中透出,团团氤氲于壁橱内。然后,两团云气,一红一白、一热一冷,彼此侵伐,眼见奔雷掣电、劈叭响个不住。

晓筱不由得疑虑:隔着万里之遥,靖北王能否将“火檀弓”镇压住?她这样想着,却见寒气渐次侵浸而入,火檀弓的火焰慢慢收敛。片刻工夫,火檀弓便被寒气完全锢封住了。

至此,晓筱一颗悬着心方才安贴下来。她望着横七坚八倒了一地的人,悠然一声叹息道:“希望那家伙早些觉察到异样,尽快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