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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奸险邪怪意 可怜慈母心

曹夫人闻言,痴然半晌,问空色道:“敢问大师,这失魂之症如何能治?”

空色道:“必得金蝶仙子重新回到令嫒身上才行。而且,要从速行事,一旦过了七日,则魂飞魄散,再不能救了。”

众人大骇失色,曹夫人急问:“那如何能令那金蝶仙子回到小女体内?”

空色道:“只有一个办法:当面说服她。毕竟她也是天地灵气所毓的仙子,不可用法术强制。”

曹夫人急切道:“那有劳大师带弟子去见她,弟子当面拜求。”

空色道:“别急,这次可没有那么简单。待老衲调度清楚再说。”于是,空色开始安排座次,念经施咒。折腾了好半天,终于调排停妥。屏去仆从,以空色为首,曹公一家四口雁翅而坐。座位当中一只铜香炉,炉中点了三根三寸来长、小指粗细的线香。空色嘱咐众人闭上眼睛,调匀呼吸。他自已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捻着佛珠,口中诵经不绝。少顷,忽地天昏地暗,不辨南北,只觉森冷压抑,似在山洞之中。

曹公等心中疑骇,坐不安席。空色抚慰道:“不要惊慌,这是老衲所用的缩地之法。现在我们正在金蝶仙子的洞中。看那一团金光,其中坐着的便是金蝶仙子。”

众人仰头四顾,果见于黑洞深处悬浮着一团金光,光晕中趺坐着一少女,只是距离太远,其容貌看不真切。

曹夫人急忙问道:“大师,现在该如何行事?”

“嘘。”空色警沉地款意众人噤声,“静坐诵经,千万别离开蒲团。”

空色话刚说完,就听周遭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成片的黑影在离坐垫一尺开外的地方,蠢蠢然逡巡不去。众人不知是何东西,吓得毛骨悚然,一动也不敢动。紧接着就听一阵狞笑声,一只硕大如斗的蜘蛛从空缱下,悬停在空色面前,说道:“尔等好大的肚子,竟敢擅入我的洞府。前番伤我之仇,这次我定加倍奉还。”说罢,仍旧狞笑着退去。

然后,从某个隐蔽处传来了阵呕吐声,只听那个蜘蛛怪上气不接下气道:“哇靠!凑得太近,差点被那个死秃驴的脸给吓死!”

曹大郎等抬眼默然瞅着空色,一脸不忍之色。只见空色却恬然无事道:“他这样做是为了扰乱我的心神,各位千万别上当。”

“呃……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曹大郎等呐呐道。

正当此时,二郎忽觉颈后一股寒气流转到脸旁,他扭头一顾,见右手边一娇艳的女子冲他嫣然微笑,道:“小郎君,为何枯坐于此?不如从奴家四处游瞻游瞻。”二郎心知她是娇怪,但见其容貌娟媚,遂警惕之心大减,不由自主探身向前,对她上下打量起来,却猛然发现那女子头颅之下竟是一段蛇身。二郎大惊失色,下意识一把将她推开。那蛇妖立时现出本相,张开血盆大口奋迅飞扑上前。二郎吓得仰身后倒,滚落坐垫。周遭伺机已久的蛇蝎蜂拥而上。曹夫人见状,一转身就将二郎翼蔽身下,然后闭上眼睛,听天由命。这时,歘地白光一闪,十几颗蛇头齐刷刷落地,蛇身兀自辗转扑腾于尘砾中。原来,大郎在听到曹夫人的惊呼声后,便掣剑一跃而至,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母亲和弟弟。他急忙挽起曹夫人和二郎俩人,未及庆幸,一条黑蛇从曹夫人脚踝盘绕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窜至脖子之后。曹夫人只觉颈后寒毛一凛,心中暗道:“完了。”黑蛇弓身、呲牙,望曹夫人后颈就扑。就在这一刹那,只听“咯得”一声,一只大手钳住蛇头,手腕一转,即将蛇头扭断了。曹夫人惊魂未定,回头一看,——原来是曹公。

蛇蝎的数量太多,杀不胜杀,上百条盘绕纠结,横亘在曹公一家与蒲团之间。曹公和大郎将曹夫人与二郎围护中间,拿剑不住地挥砍,却仍听到四周蛇蝎不断攒聚的窸窣声。情况已万分紧急,曹夫人等大喊道:“大师!”

空色叹气道:“唉,这次杀生太多,真是罪过。”然后,他双手合十,口中诵咒不绝。顿时,面前锡杖焕发出一团金光,映照四壁,一切蛇蝎见光便溘然瓦解,化为飞灰,余者纷纷散走,钻入石缝中消失不见。

蜘蛛怪在暗处窥见,立时化一阵黑烟,“嗖”一声溜了个没影。

众人为强光所激,皆垂首掩面。片刻,重抬头一看,又是天地异色,细一辨认,发现已回到了曹府的庭院中。在他们所在不远,半空中悬浮着金蝶仙子。此时他们才看清金蝶仙子的长相,竟然酷肖曹三娘。

空色对曹夫人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夫人了。”

曹夫人颔首,起身上前,躬身长辑,道:“妾药罗葛氏【1】拜见仙子。”

现场除空色外,曹公等亦罗拜祈求。

金蝶仙子开眸一看,道:“回鹘王女,你来见我有何意图?”

曹夫人伏地,行稽首大礼,恳求道:“妾有个不情之请:小女命在濒危,望仙子垂怜。”

金蝶仙子道:“愚犟的凡人!——回鹘王女,你可知:因你三十年前曾救我一命,所以十四年前我才在你难产之际,舍身以报,救你母女性命。现今已恩怨两清,如何又生此非分之想!妄来纠缠。”

曹夫人闻言,悲愧交加,不知如何应对。然而,一想到命在旦夕的女儿,她只得含羞忍耻,叩首流泪,哀乞道:“妾不敢有非分之想。愿以妾之阳寿挪于小女,望仙子成全。”

金蝶仙子道:“荒唐之极。我非司命之神,如何能为此事?”

曹夫人及大郎、二郎此时也纷纷跪下,齐声祈求道:“望仙子施恩。”

金蝶仙子道:“愚哉!非我不仁,实是曹三娘福禄已尽,无可措力。你们为何不能豁达?”

曹夫人见对方坚持不从,一时无可如何,心中惶急欲死。她沉默移时,忽地攥紧拳头,咬牙含泪道:“如仙子怜悯,妾折寿亦无妨,且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如若不然,妾当诅咒仙子,如此因缘便难尽了,仙子恐亦飞升不得。”

曹公闻言,抬头望着曹夫人,面露不忍之色,低唤一声:“孩子他娘。”遂呜咽不能自主,稽首复拜。

金蝶仙子则怔怔然,半晌方道:“愚昧!——曹三娘既罹此难,你人生中亦少一牵挂,如何不能达观?——我不是不明白你的‘舐犊之情’。然而,岂不知你们今世情份不过是前世因缘的余绪。各人尽其本分则可,何必如此执着,连性命也在所不惜?!甚至于做此无赖之行!”

曹夫人坚定道:“妾正是在尽一个母亲的本分而已!——请上仙恕妾愚戆:妾以为,人活着就是要找一个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然后豁出一切去保护她,才不枉度此生。感谢上天给了妾三份如此重要的东西。”

曹夫人道:“妾以为人生一世,活着的意义在 于找到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然后拼死守护。于妾而言,作为一个母亲,上天给了我三个比我生命更重要的子女,这是比什么都珍贵的赏赐,所以才敢腆颜相求。恳求上仙垂怜!”

金蝶仙子听罢,俯首无言,默默在心中计较。这时,空色开口道:“仙子请听老衲一言——所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仙子何妨再护持曹三娘数十年。不然,曹夫人对仙子定有怨恨,仙子心中亦不能坦然无碍。与其如此,不如了结得彻底。望仙子三思。”

金蝶仙子听空色一席话,正是自已心中所虑,只好妥协道:“也罢!我就再护持曹三娘一程。”

曹夫人等忙不迭地叩拜谢恩。

金蝶仙子又道:“不过,回鹘王女你听着,这世上断无傥来之福,一切都有代价,我也不要你的阳寿,只有一个要求:待我飞升天庭之后,你得为我侍女,服侍百年,可否?”

曹夫人顿首道:“谨依仙子之命。”

“金口玉齿,一言为定。”金蝶仙子说罢,一展翅膀,飞至曹三娘闺房,俯身降下,与曹三娘肉身合而为一。

曹夫人等连忙进屋看视。少顷,只听一声轻哼,曹三娘缓缓张开双眼,见曹夫人、曹公、大郎、二郎及春碧秋红等黑压压围了一圈在床边,她轻唤一声道:“娘。”

曹夫人含泪微笑,摩挲着她的脸庞,蔼然应道:“哎。”

碧娇等在屋内听见街上喧嚷声渐稀,便料定局面已好转,遂下到一楼归置东西。这时,突然听到“豁然”一声,一个身影撞在了门上,众人俱各惊惧不已。良久,见其寂然不动,碧娇便乍着胆子,质问道:“你是谁?”一边战战兢兢向房门靠近。她连问几声,门外那人却全无响动。碧娇揣摩其形影,颇似南宫莲界,遂疾忙打开大门,那人倒身而入。她拼劲撑住,展眼一瞧,果然是南宫莲界,

棠儿等见状,亦忙不迭上前,七手八脚扶掖着南宫莲界回屋调治,一时间清理创口、延请医生,调药敷治……屑屑往来,纷腾不已。